传记十六 你想要什么【有?……

[    【作者随迩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对此，明日朝突然一愣。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冬天绽放的红梅。

    原本应该盖在她头顶上的白絮径直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落在了她的脚边，与满地的白雪融为一色。

    下雪的第二夜，她独自在山间里发现了绽开的梅花。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它是如此热烈又惹眼的存在，就像一团又一团在冬雪中燃烧的火焰。

    也许会，也可能不会。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她突然在迷蒙的大雪中逆风奔跑起来。

    眼帘中，苍白的大雪连成模糊的一片，通通被她抛之脑后。

    她走过去时，它已经咽气，其冻僵的躯壳很快被飘雪染上苍白的色彩，但是，它那双浑浊的双目却并未闭上。

    黎明似乎又即将到来。

    她抬头，看见大雪纷飞的夜色中，灰蒙蒙的天不见月亮和星光，但是，有晶莹的冰霜坠在枝头，眼帘中，光秃秃的枝桠交错横生，如同长着尖利獠牙的鬼影在张牙舞爪。

    家中是平安京的皇亲贵族，而她是伊势的斋宫。

    她死前有过什么深重的执念，能让自己不得往生吗？

    但她没有火急火燎地离开，相反，好半晌，她才爬起来，坐在河岸边，看着粼粼的水面清澈如镜，映出了岸边摇摆飘飞的白芦苇，却唯独没有映出她的模样。

    耳边，河水流动的声响潺潺，可是，不久前听到的鸦啼却消声匿迹。

    但是，回应她的，只有依旧凛冽的风声和一旁拽曳飘落的梅花。

    明日朝一个恍神，抿了抿嘴，说:“……原来是风。”

    明日朝想。

    隐约间，她还听到了属于乌鸦的啼叫。

    无数个日日夜夜。

    “……八岐大蛇。”

    她是天照大神的使者。

    明日朝经过它时，忍不住回头望，便见它转眼就倒在了雪地中，远远望去，那细长的影子像一截枯灰的树枝。

    她想，若是自己还拥有治愈的力量，也许本来能够救下它。

    它死后会变成像她一样的孤魂野鬼吗？

    她试图追上那样的声音，试图拨开撞破茫茫的雪雾，所以，她不断地往前跑。

    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死掉的了……

    ……这么说来……

    她站起来，在纷纷扰扰的雪夜中茫然地眨了眨眼。

    明明这些都还非常清晰……

    经过她每夜坚持不断的行进和观察，她发现这座浮于海上的岛屿很大，而且四面环海，孤零零地飘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若是没有成熟的的航海条件，人类是无法到达这里的，当然，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

    秋末的最后一片枯叶掉落后，冬天的第一场雪如期到来。

    她仰面躺在其中，神色空白，被窸窣的枯芦苇拂过衣角。

    这场初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是太阳女神的祭司。

    在怕冷这一点上，它们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大地覆上茫白，苍穹裹着灰郁，冷硬的冻土连接着失去了墨黛之色的远山，天地间似乎笼罩着冷冽的雾气。

    与此同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探头往巨大的沟壑里望，从底下涌起的狂风发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呼啸。

    明明都还记得……

    对此，她笑了。

    起初，她只是慢慢地走。

    扑面而来的风带来幽深的夜色，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漆黑的云层浓郁得化不开月色，但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不断掠过的记忆。

    苍白的芦苇荡随风摇晃，立在对岸的身影被风吹扬了银白的发和衣摆，纷纷扰扰的苇絮混着飘雪，拂过了他宁静的眉眼，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他的一切其实和过去的那个春天没有任何区别，好像都是美丽又轻飘飘的灵魂。

    她一愣，慢慢抬头望去。

    就此，她开始往前走。

    久而久之，冬天一到，封山禁行就成了人们心照不宣的规矩。

    恍然间，风雪也变得温柔起来。

    明日朝独自在这座荒岛上晃悠了两个月。

    但是，透明的掌心在飘飞的大雪中穿透了它的头颅，她已经连为它阖上眼睛都做不到了。

    不管怎么说，感觉都挺可怜的。

    河岸边，白雪覆盖了一片飘摇的芦苇荡。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像在确认什么似的，轻轻地抚过了自己的眉眼。

    寒冷像刺骨的刀，随呼啸的风雪钉入骨瘦如柴的血肉之躯，灰黑的毛发干涩寥落，蒙上一层死色的白，茫茫的山野，独自在外的狼只步履蹒跚，浑浊的眼睛饱含饥饿的厉色。

    樱花绽开时，意味着寒冬已去，春日将来，万物复苏的时节如期而至。

    轻轻的声音，好像没睡醒一般，懒散又索然，但是

    但是，逆风而行时，那些狂暴的大雪迷乱了她的视野。

    她一顿，试探般唤道:“……八岐大蛇？”

    她在狂风暴雪中撞见了一只独自游荡的豺狼。

    ……想不起来了。

    “我忘记了什么……”

    待到耳边的风声都沉寂下来时，雪好像都变得小了些。

    京都里的人往往更爱樱花。

    但是，世间的寒冷似乎已经不再涉及她这个孤魂野鬼。

    简直就像有人拿了根绳子绑在了她的脚上，还将她钉在了原地，让她只能在那么小的地方转圈圈一样。

    恰逢一阵稍大的风吹来，漫开轻盈的白雪，树梢上堆积的雪絮也像飘落的白花散开，迷蒙了她的视线。

    初雪的第三夜，大地已经积了一层非常厚重的白絮。

    入冬的林子里银装素裹，平日里的山兽鸟雀隐了踪迹，大地被苍白的大雪掩埋掉了无数的声音和色彩，唯独她，还能在入了夜的山间行走。

    淡白的羽絮如蝶一般依附在上边，被风一吹就摇摇曳曳，四散开来。

    但是，她知道，冬天快到时，很多动物会像熊一样，找一个地方，打一个洞，储存食物，然后在里边冬眠，以度过寒冷的冬天。

    明日朝这样想的时候，途经的树梢上突然一个晃动，砸下了一团厚厚的积雪。

    眼中仿佛因此被点亮了一样，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那些柔软的花朵冒着严寒，在冬夜里摇摇曳曳，被风雪打了个七零八落。

    夜色下，细细长长的枝杆随风飘摇。

    野兽虽不通人性，但是灵魂却因此而纯粹，它们一生大多遵循天性和本能而活，不像人类一样，有太多纠缠不清的怨结。

    无法离开这座岛去往黄泉之国，探索它便成了明日朝目前的乐趣。

    明日朝生前也没上过几次冬天的山。

    都说死不暝目往往是生前的执念重，明日朝分不清它是因为饥饿还是寒冷而死，但是，她能断定，这是一匹孤独的狼。

    ……她的怨念是什么？

    她下意识呼唤他的名字。

    也是这个时候，她透过明净的流水，突然看到了对岸的水面上虚虚地映出了一道白蛇的影子。

    人们讨厌冬天，所以很难想起只在严冬中绽放的梅花。

    风雪中的鸦啼隐隐约约，犹如凄厉的鬼魅。

    清晰的，模糊的。

    下一秒，他便开了口:“你在找什么？”

    白天，她躲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白日的太阳落山。

    她的名字是明日朝，今年十五岁。

    明日朝伸出自己的手，拂过了它的眼睛。

    她每天晚上都只有几个小时能出来，又得在太阳出来前赶回去。

    渺小，寥落，但是惊艳又刺目，像一滴又一滴凝于心间绽放的血花。

    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不管从哪一处往里走，都是愈发险峻的深山和丛林，这座无人踏及的海岛仿佛与世隔绝，没有一丁点属于人类的足迹和文明，更别提想要寻到能遮阳蔽日的屋子了，她已经连续两个月都在巨熊的山洞里落脚了。

    但是，有关于自己死前的记忆，却一片空白。

    她只是突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夜里，她就像蜇伏的野兽一般，循着月色出来。

    一步，两步，三步。

    追寻着风的方向往后望，她看到的是没有留下她一丝脚印的雪地。

    深邃的苍穹被浓云遮蔽，迷蒙的雪雾化作纱，轻轻地笼罩下来。

    若是在野外遇到孤狼，那么它的族群要么都死了，要么，就是被赶出了狼群，不再被其需要。

    按她的脚程，夜晚那么短的时间就算一直跑也跑不出这座岛，在山里每一次来返也让她走不了多远。

    那是否是错觉，她不知道。

    一棵歪脖子的老梅树，生于深不见底的大裂谷旁，明日朝看见它的时候，黯淡灰蒙的雪幕中，艳红的一点，小小的花，一朵又一朵，开在了漆黑的枝干上。

    她知道，他也在看她，那如瑰紫的眼球是如蛛网般龟裂开来的竖瞳，无端剥离出非人的阴郁感来。

    ……

    她突然这么说的时候，脚下一个踩空，直接顺着积雪滚下了山间的陡坡。

活困窘的猎户还会冒雪上山，妄图从白茫茫的大地中掏出兔子洞，但是在那之前，他们往往会因为大雪积厚，不幸失足，摔死在山间，于是到了每年春天，山里都能发现新的尸骨。

    狼都是群居动物，就像人类的族群一样，一起捕猎，一起活动，团体间互帮互助才能活下去，极少单独行动。

    大雪没有停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