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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谦益长叹一声道:“您是唯一能医治我亡妻的病的人,亡妻久病缠身,一直劳您救治,我将您视作恩人,对恩人岂能礼数不周。”

    “皇上也是真心疼爱温彦公主,奴才看了也是既心痛又感动。皇上抱着温彦公主的遗物枯坐,有时一坐便是一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皇上的身子本来就不好……”李忠说的动情,又抹起了眼泪。

    韩谦益没有出言挽留,赵太医走后,韩谦益捧着锦盒沉思起来,他意识到其中放着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却因此更加不敢打开看看锦盒中到底装了什么。

    “无妨,我也被你的一腔赤诚感染了。”韩谦益勉强一笑。

    “过继一个孩子吧,让她喊我娘。”

    “可你偏偏就以为我是你爱的那类姑娘了,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骗了你。”

    “臣在这里守着陛下。”

    “早就不成了,不过是一天天硬挨着,今天早晨穿戴的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回来以后看上去还是精精神神的。”李忠的泪水不由得流了下来,“坐着马车去了道观,路上颠簸……才进道观便去了。”

    “每当我看见你懊悔自己没有见我最后一面,我都难过的要命。我也开始理解弟弟了,当皇上是很难的,穿上那件龙袍,人就不再是自己了,而是成了一个符号,只能永远冷静,让天下人都看不透自己。”

    “臣守在这里,也许可以借机为陛下减轻痛苦。”

    韩谦益神色复杂:“我必将为皇上肝脑涂地,只希望能幸不辱命。”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你可以多难过一些,这样我其实会开心,但你不要太过难过,免得伤了身体。”

    依遗诏,二皇子荣登大宝,礼部尚书韩谦益为顾命大臣,次年,许阁老辞官回乡,韩谦益升任内阁首辅,风头一时无两。

    韩谦益来会踱起了步子,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我是第几个知道这件事的?”

    韩谦益打量了李忠几眼,道:“我与李公公素来交善,谈何依仗,互相扶持着跨过这个困难时期罢了。还请公公多多帮助,不说旁的,消息走漏的越晚越好,至少要给我一天的时间妥当安排。”

    他的手紧握成拳,眼睛紧紧的闭起,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荒唐可笑,自己到底在挣扎些什么?

    “所以不要太过自责,我不希望你背负着懊悔与恼恨走过一生。”

    “我说这些干什么?这哪里是谈这些的时候。我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还请韩大人不要见怪。”

    “长久以来我都骗了你,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用你曾经说过的词来形容,你其实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你喜欢我的温柔小意,但这个形容词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屑于在你面前装样子,让自己难受。”

    “我这便告辞了,我已经辞去太医之职,准备回故乡养老。今后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他拆开那封信,将对折起来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打开,深吸一口气,细细浏览起来。

    皇上一心沉迷于修道成仙,媛媛生前,他对媛媛可谈不上有多么怜惜爱重,虽说是一母同胞,也只是面上过得去罢了。

    祭天大典,本应由自己一手筹办,此时却是连流程也不知晓,他这个礼部尚书当的……

    “我此来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韩阁老。”赵太医神色复杂,他拿过放在一旁的锦盒,将其郑重的递给韩谦益。

    “韩郎,其实你的梦想早就实现了,你早就见了最后一面了,我数了数,你已经见了我最后二百三十七面。”

    赵子哲周身萦绕在光柱之中,他脚下踩着的,才是真正的祭坛。

    “你走吧。”他朗声对白袍道人说道。

    “公公莫急,出了什么事?”韩谦益心中的不安更甚,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也不抬手去擦,而是跟着李忠走到一边。

    他没有想到,十几年了,皇上对他竟是从始至终的信任,而他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份信任他担待不起。他虽没有卷入党政的漩涡,却不再是原来那样的纯臣。因为媛媛的死,他甚至还恨过皇上,恨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见媛媛最后一面。

    李忠压低嗓音,一双眼睛霎时间时间便红了:“皇上走的时候都安排好了。”

    韩谦益心中霎时间五雷轰顶,虽然知道皇上身体一直有顽疾,可这也太过突然了。www.mingxia.me

    “到了,韩大人。”李忠理了理仪容,对韩谦益道,“我以后说不得也得依仗韩大人了。”

    韩谦益的呼吸突然一滞。

    赵子哲的嘴角溢出鲜血,惨然一笑。风度?不过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

    韩谦益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叹气道:“你是个忠心的。”

    “我把玉佩还给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让你时常睹物思人,有时间就每天都看一遍,实在没时间,就两天看一遍,不能再少了。”

    “你就当我已经死了,昭告天下吧。”

    终于,他还是打开了锦盒,锦盒之中静静的躺着一枚玉佩。

    “您是第一个。”李忠小心翼翼的道,皇帝崩了,他们这些皇帝身边的老人自然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反倒像霜打了的茄子。

    “他还和你交代了什么?”

    “事急从权。”韩谦益也顾不得什么祭天大典了,到了这一步,这所谓的祭天大典也举办不下去了,“走,我和你一起去。”

    “我仿佛看见了你会心一笑的样子。你笑了,我也会开心。”

    “皇上说就得第一个告诉您,还说您看了遗诏便知道了。”

    韩谦益看着迟迟不开始的祭天大典,心中竟起了难耐的情绪,他觉察到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若是那个人在身边,这天雷虽还没有劈下,他也定是早已仰着脖子喊难受了。

    韩谦益长叹一声,默然无语,他将帘子放下来,心情突然非常沉重。

    “皇上的身体……”

    “要是你娶了别的女人,我会祝你们幸福,但下辈子不要再见我,我

    “皇上对韩大人十分爱重,这一年来时常反复提起。”李忠摸着湿润的眼角说道,“说您是真正胸有沟壑,还能为百姓做实事的,只是生不逢时。”

    “韩阁老何出此言,我如今不过是一介布衣。”/p>

    旁边还放着一封信,信封仍旧洁白如雪,其上用几个大气磅礴的字写着“韩郎亲启”。

    “皇上早就安排好了,他走了以后我怎么找您,怎么和您说,都和我说的一清二楚。”

    “消息封锁了吗。”韩谦益坐在马车里,挑帘向街上看去,对坐在一旁的李忠说道。

    “皇上怎么了?”

    百姓们抬手遮眼,目光却忍不住朝那光辉无比的咒印看去。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迹不成?

    韩谦益瞳孔微缩。

    “孤家寡人,就是将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全都推开。”

    李忠的一张脸皱的跟菊花一样,憋了一阵才说道:“韩大人不要误会,我这一席话只是有感而发,不是皇上让我说的。难道我不说这些,韩大人就不会尽心竭力了?我难道还不知道韩大人是什么人?皇上也是知道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些大臣轻声呢喃道,“难道流传千年的传说居然是真的吗?”

    一道雪白的光柱直冲云霄,霎时间冲破了乌云,漫天的咒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赵太医,您登门拜访,我本应相迎,可事务实在是太多,这才劳您久等,还望您多多担待。”韩谦益一入花厅,便对赵太医拱手道。

    天空中的那光柱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按照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经验,这里没有发达的科技,更不是什么修仙世界,可它偏偏出现了,这令韩谦益更为不安。

    雷霆之声烈烈作响,衣衫鼓荡,他的气势丝毫不弱,静静伫立,仿若天人。

    “这么贵重的东西……奴才哪敢啊。”

    韩谦益的泪水本已充盈了眼眶,看见这段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仿佛能看见媛媛说这句话的样子,那样古灵精怪,惹人恋爱。

    七月初八,皇上驾崩,举国尽哀。

    “在哪里?你可随身带着?”

    “皇上……”李忠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皇上他……驾崩了!”

    白袍道人似乎还想再劝慰,终究没有开口,长叹一声,拱手道:“陛下之风度,世所罕见。”

    韩谦益接过,却不打开,而是捧在手上默然无语。

    他的媛媛向来不爱写簪花小楷,觉得既难写又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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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赵子哲笑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可这天雷劈下来,谁又能忍得住不声嘶力竭地哀嚎?那就不是人了。”

    “皇上他……”

    “许阁老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他可是内阁首辅。”韩谦益面色镇静,心中却升起了几丝狐疑,“可有遗诏?”

    他不想被人看见那副惨状。

    李忠匆匆向他走来,惊慌失措的神色难以掩饰:“韩大人,快和咱家来,借一步说话。”

    雪白的光柱之上忽然涌出来黑紫色的雷霆,将赵子哲的面容映衬的更加的惨白。

    阴风阵阵,天坛之上骤起浓密的乌云,如滚滚波涛般和着风声鼓荡。www.yanying.me

    那是他和媛媛的定情之物。

    李忠思索片刻,说道:“貌似也没什么了,皇上只说您一看遗诏就都明白了。我也不可能再问,毕竟是不吉利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忠这时哪还看得出方才的泪眼汪汪,胸脯拍的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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