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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玉门关换防之日。

    林娇生瞬间一个头变两个大,一边为乔霜和云安的不按常理出牌而震惊(尤其是云安),一边任劳任怨赶紧回屋以极快的速度把自己捯饬了下,就立刻跟着那女军走了。

    虽然之前吐槽过这将军府十分寒碜,但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院子是一层套一层,房屋还挺多,听说就连小凉公李谨都会时不时来这里住一下。

    城内储备着供给玉门关、阳关及西边所有军士的粮秣,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入。

    北宫茸茸身份特殊,住在云安附近的厢房里,林娇生则住去了南边的房子。

    回营的路上,云安仿佛不是骑着马,而是乘着风一般,一声呼啸,长鞭破风,那匹枣红色牝马也如脱缰一般撒腿狂奔起来。

    很快,林娇生就看到前方一座气势磅礴的关城昂扬地立于戈壁之上——玉门关已近在眼前。

    云安今天没穿那身雪青色箭袖衫,而是像其他女军一样,内着绛色军衫,外披银色铠甲。

    从西域小国来的过所简直五花八门什么样式都有,有的写在一张羊皮上,有的写在半尺长的小板子上,当然也有写在麻布上、纸页上,更绝的是还有人所持过所文牒居然是写在一种韧性很强的大叶子上。

    “林记室,林记室。”

    走了没一会儿,林娇生突然发现不对,这不是他们来时那条路。

    一行人正准备打马回营,突然,云安目视前方,也不知是对                                                谁说了句:“都看到了?”

    马蹄奔踏尘土,尘土掣动朝阳,朝阳扑向大地,大地举起广袤的人间。

    林娇生还记得自己刚来不久遇到一次大操练,初听五校尉报名号时的震撼和感动。

    一行人临近关城的时候放慢马速,关城那边看到云将军来了,赶紧派人过来接迎。

    “玉门军,平沙校尉,苏绾!”

    纵然饿虎饥鹰在侧,未来生死无定,可敦煌的兵士们、百姓们仍旧奕奕地活着,哪怕脚踩碎冰,头顶寒锋,他们也会勇敢地活下去。

    “玉门军,沉石校尉,乔霜!”

    林娇生一骨碌从土榻上爬起,赶紧套了件外袍就跑过去开门。

    河西王沮渠玄山凶狠残暴,不可能放任李氏占据敦煌太久,哪怕已经俯首称臣,卑躬屈膝。

    今日先由校尉乔霜带领女军去跟马兰花交换,下个月将由校尉孟菱带人去把毌丘怜换回大营。

    乔霜、马兰花、孟菱、毌丘怜四人,连同苏绾一起被合称为“玉门五校尉”。

    一个词是生命,另一个词是家园。

    声声驼铃,把风摇响,也把远方摇醒。

    原来是要去河仓城。

    冥水从城下流过,在凹地上形成了一个水平如镜的大湖,名叫河仓湖,湖水清澈蔚蓝,岸边摇曳着芦苇和红柳。

    真正的原因是,他的父亲是河西国派来的巡检令,他是被他父亲扔来军营的好大儿,他和云安虽然摸不透彼此的立场和态度,但有一件事,却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

    此刻,她已经带了乔霜和马兰花等人登上城墙去查看关城情况,又听了马兰花关于这三个月防守情况的述报,之后还要入内城查看各处,简直忙得脚不点地。

    只是她的铠甲并非普通裲裆铠,而是一看便知档次很高的明光铠。

    一般来说,军营里的士兵依照其所担职责的不同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野战军,一类是守备军。

    *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安从内城出来,一挥手,林娇生赶紧跟上,几人马不停蹄出了关城。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众人皆是一脸茫然,而在这众脸茫然之中,只有一个人,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是林娇生。

    河仓城其实也是个始建于汉朝的古董玩意儿,中间几经废弃又重新启用,而今是敦煌城西最大的军需仓。

    内城东西二门之间有马道相连。

    也不知乔霜后来是怎么跟云安说的,反正今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就把林娇生从梦里拍了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形势不过权宜罢了,敦煌跟河西国之间定会有一场硬仗。

    那女军一见林娇生就着急忙慌地说:“林记室,将军让你赶快收拾收拾,咱们今日去玉门关,卯正准时出发。”

    “没走错,我们去河仓城。”云安朗声应道。

    林娇生坐在一边儿看得瞠目结舌,心道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乔霜说你也想去玉门关看看?上马!”

    ——我们有幸长在如此辽阔的土地上,无论多少战火,都烧不尽这与生俱来的旷达和韧性。

    云安领玉门大护军之职,统领二关,职责之一便是要定期巡查——是亲眼巡查,而不是听人动动嘴皮子。

    *

    打开门,借着灰蒙蒙的天光,这才看清门外站着一名戎装女军。

    完事后沿着内城的马道向东,一直走到东边的瓮城,在这里进行二次勘验。

    她红

    第二次勘验的就不再是货物而是人。

    “玉门军,射山校尉,马兰花!”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自凉国去国号后便精简机构,裁撤人员,一切从简。

    百年来,整个关城加固修葺过许多次。

    门外有个清脆的女声在喊他。

    近千人的队伍背着晨曦向西飞驰。

    比如现下在玉门关值守的是校尉马兰花和她手下二曲女军,阳关则是校尉毌丘怜。

    云安策马扬鞭,飞驰而过,训练有素的女军们整齐地列队跟上。

    从前的阳关由西戎校尉府管辖,莫看西戎校尉的名号叫得不够响亮,可这职位属实来头不小,当年武昭王李暠便是以此起家而最终建立了凉国政权。

    还真是,玉门女子各个烈马飙风。

    那时,五校尉各自率领手下女军列阵营前,女儿身躯竟也有气贯长虹之势。

    娘子军属于守备军,主要职责是防守玉阳二关以及从二关通敦煌城的商道和亭障。

    *

    “砰砰砰——,砰砰砰——”

    话毕,没等林娇生反应过来,云安便策马向着营门飞驰而去。

    从西边来的商旅由罗城西门进入瓮城,先在此地勘验所携货物,一是查违禁,二是缴关银。

    可是现在,林蔚,你看到了吗?

    这一路上林娇生看到了不少驼马队,基本都是打西边来的胡商,已经过了玉门关的查验,正风尘仆仆地往敦煌城的方向行去。

    这边林娇生跟着云安策马出了营盘,但见营盘外已经整齐地列着一队骑兵,也是二曲,由乔霜领头。

    七个人上了马道,再次纵马驰奔。

    从东边出城的汉商也是同理,不过换个方向罢了。

    如果一座城有了扎进大地深处的根,它就不再害怕兵燹,也不再畏惧豺狼。

    乔霜已经留在这里,马兰花带领的女军要完成今日勘验之后才能走,故而来时浩浩荡荡一群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了云林二人和跟着云安的五名女军。

    敦煌城外关分南北,北边是玉门关,南边是阳关。

    这些都是敦煌城屹立河西的基石,是一棵巨树深深扎进泥土里的根。

    脆生生的女声铿锵有力地喊出名号,声音回荡耳畔,心胸亦随之壮阔,就像跋涉万里黄沙的远行者乍见眼前一泓绿波,忍不住热泪盈眶。

    林娇生被云安扔在了东瓮城内。他明白有些事情不该自己参与的就别瞎凑,于是一个人搬了只胡床坐在旁边,好奇地瞧着东瓮城女军查验过所。

    他作为幕府记室,现下就住在云安的将军府里。

    玉门关和阳关的守军每三个月换一次。

    从乌孙、龟兹、焉耆来的商贾僧侣们一般走北线,由玉门入关;而由葱岭、于阗、鄯善来的队伍则要经过阳关进入敦煌。

    林娇生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背,亦随之而去。

    它在玉门关东边约三十里,所处地理位置极佳。

    再往南走是一片巨大的沼泽,而北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海。

    如今的玉门关由罗城、瓮城、内城和南北两翼长城共同组成,守关女军居住于内城两侧。

    玉门关的岁月和敦煌城相差无几,都是建于汉室孝武皇帝之时,距今五百多年风吹雨打。

    他此刻忽地明白了云安今天领他在玉门关、河仓城走这一趟的真正目的。

    “玉门军,扬泉校尉,毌丘怜!”

    他夹紧马腹,紧追两步,冲着前边的云安喊道:“小姑姑,是不是走错路了?”

    看到玉门关的熙来攘往和河仓城的仓廪殷实了吗?

    小城被沙和水环拥着,十分隐蔽安全。

    守关女军会仔细查看客商旅人携带的过所,姓甚名谁,从哪处来,到哪处去,去做什么,诸如此类问题都要登记在册。

    云安将旁人留在城外,自己入城巡查,不多时便出来了。

    “玉门军,折风校尉,孟菱!”

    二人来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云安已经骑马等在那里。

    林娇生明白了,云安今天带他来玉门关的目的,既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同时也给他展示了两个词:

    林娇生忍不住惊叹:“好个雄关古戍!”

    《敦煌九万场雪》

    原来并非是因为乔霜咕哝了几句,说他想看玉门关,云安就带他来看了。

    云安半回过头,朗声道:“南边的阳关更巍峨些,路更阔,人也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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