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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将白袍脱下放在一旁,拿了自己的包,从值班室走出来,转身往楼梯口走去,没有往下走,而是往上直接走到了人事科。

    “呵呵……我就不同了,值班费都给你!另外请你喝奶茶!”

    方科长一愣:“什么?”

    他渴望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安定的地方休息。

    他不知道那是一场漫长的预知幻梦,还是说自己又重新重生回来到了这个末世降临前,因为那些疼痛疲惫劳累饥饿厌倦跟着他每一日,他更愿意相信,这似乎是他的人生回档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双手合十对着他笑着说话:“周耘,今晚能不能劳烦你再代我值一次晚班。”

    他从阳台走上了楼,二楼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打开通往阳台的门,顶峰的风更猛烈喧嚣地向他扑了过来。

    听说周耘原本是为了照顾母亲回来这小县城,但他母亲去年已去世了,这所医院里的正式的医生护士们,看着他们这些劳务派遣的,难免是有些优越感在的。

    他将山地车提在手上,进了电梯,一路上了顶楼,按开指纹锁,进入房间,将山地车挂在了入口玄关处,换鞋进入房间里,三房两厅的房间他收拾得很妥帖干净,一切都是他记忆中魂梦牵挂反复回忆的家。

    他双手合十:“这次是真的重要,再帮一次忙兄弟,反正白天你补眠过了,一客不烦二主,脱单了请你吃饭!或者下次我代你值!”

    路边早餐铺支着小吃摊,油煎包炸馒头千层糕、米粉油条生滚粥、蛋饼肉夹馍烤肠的香味弥漫开来,这是世间寻常的每一天。

    今日风和日丽,能够清晰看到这一片的山峦巍峨、深涧幽谷,附近还有莲花山、羊背山,眺望最远处是金湾海滩,还有不远处的青云水库如明镜一般,令人心胸一阔。

    周耘看着方科长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再次明确道:“我的合同期已经到了,工资也一直没发,我劳务关系本来也不在医院里。值班也都交接好了,我今天就正式离岗了,和您说一声。”

    这种蓬勃激切的心情直到他回到了他居住的小区,小区门上“云顶山苑”让他又生了一分亲切之心。

    阳台上是他精心修整的菜圃和花架,他在网上买的黄金百香果漂亮的绿叶爬在架子上,已挂了果,靠墙的黄瓜架子和毛粉番茄红绿相间,都也挂了水灵灵的果实。旁边的大水缸养着的是他心爱的千年莲子,头一年培育开了花,已盈盈结了几根碧绿鲜嫩的莲蓬。

    打开窗户,风穿堂而过,周耘看着窗外的风景,三十层高楼加上山本身的高度有海拔六百多米,若是碰上多云或者雾天,便是白茫茫一片犹如身处云海一般。

    小区在丹林市最高的山顶云顶山脚上盘旋着修的,因此叫云顶山苑,这里头一大半修了别墅,中间又修了一栋高高                                                的双排楼,足有三十层,用于安置一些回迁户,以及一些想要买这地段又买不起别墅的业主。

    如今方科长听到他要离职,一时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道:“你不再等等?听说有编已经空出来了,你再找罗院长再说说,就算入不了编,续签合同应该也没问题的。”

    和那部许多人都知道的末世电影开始所说的那样,一开始只是局部的洪水、山火,之后动物最先开始了异变,然后是人类……

    周耘茫然看着他没反应。男子却以为他不愿意,劝说道:“我知道你这几天还帮蔡大姐值夜班,她孩子生病了吧?”

    而这一次,他不想再和上一世一样进入无尽的漂泊流浪,被生存追击着成为无根的蒲公英,并且疲惫不堪地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然后他就会被这些病人家属白天黑夜的围攻,缠闹,跟到家里,不得安宁。

    “合同期两个月前就已到期了,我来办理离职了。”

    门外边走廊有人来回走着的声音,护士导引的声音。

    他说完很干脆地将挂着的工作牌、食堂卡等一并交给了方科长,然后一点头,转身便迅速离开了人事科。

    被人忽然摇醒的时候,周耘恍惚了很久。

    男子表情义愤填膺的样子:“评绩效的时候,我看到她给你打了六十分而已,给小孙打了个高分。”

    他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还没能从丧尸和异能中回过神来。

    “知道你好心。但是蔡大姐其实也就是指着你一个人薅羊毛,你都帮她值了这么多次夜班,但该帮你的时候,她可就不怎么仗义了。”

    二医院是丹林市这座县级市里的唯二的公立医院,周耘的传统医学专业在这小地方并不好就业,因此签的是劳务派遣的合同,要等着编制空出来,才有机会入编。

    那是病人家属来闹了,很快就要突破前边围攻到病房这里,把前边的宋振华堵住,然后便会将这口锅推给被吵醒刚走出去的自己,说是自己给他们做的手术。

    周耘看着他走了,坐在那里好一会儿,环视了下周围,狭小昏暗的房间里,有着消毒水的味道,旁边放着各种药物,值班表,电脑。

    他又拍了拍周耘肩膀,自以为十拿九稳:“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查房了。”

    周耘从山道一路穿行而上,长腿肌肉绷紧出漂亮的线条,山地车被他骑得像飞一样,上山的路虽然陡,他却驾轻就熟轻松骑上最高处的双塔楼,风吹过面上,让他感觉到快意。

    周耘一只脚点地在自行车上,和路边粥摊摊主买了一份芋头千层糕和油条,等炸油条的时候看了眼天边鲜妍的属于夏日的蓝色,这是个晴天,但很快就会一连下上半个月的雨,然后是一个月的持续高温干旱……

    他听到了医院前面又有了尖叫喧闹声,和保安们跑过去的声音。

    “我有个很重要的约会,不能失约。拜托拜托,明天我请你奶茶。”

    天已经大亮,天空蓝天上白云稀薄,街上川流不息都是上下班和上下学的人,他们表情淡漠就像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寻常一天的开始。

    菜地里是郁郁葱葱的青杆白菜、小葱、韭菜,还有南瓜藤苗,土里头是他照着网上攻略精心栽培的超大南瓜,还没有到收获的时候,但

    方科长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下竟然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叫人家继续留下来打白工,只能先道:“你现在离职,这工资就没法补了哦,你找到下家了?这保险断了可不好续。”

    云顶山苑中间的路确实高,一路盘旋往上,不少业主戏称电单车不充满电都得在半路推车。

    宋振华看他没有和从前一样干脆应下,有些烦躁,但仍然压着脾气低声道:“这样吧,你那劳务派遣合同,还是没能续签吧?”

    周耘在这里买房只是因为回迁安置。父母亲抽到了最高的楼层,倒还很是高兴,因为有楼顶送的面积,做了跃层的阁楼房间,还有外边送了一大块楼顶花园,可以圈了起来种菜。

    本来一直拿着续约这个萝卜在前边吊着他,以为对方会为了编制一直忍下去,没想到……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我都提醒过你了,罗院长是抻着你,等你送钱呢。要不这样,我托我爸给你说说情,早点把你那派遣合同签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医院其实人手是一直不足的,周耘沉默寡言却吃苦耐劳,又是单身,水平也不错,承担了大量的值班和急诊工作,如今一走,肯定要缺人,再叫人找,哪里能找到这么好使唤工资低学历高水平也不错的医生?

    周耘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方科长这些日子的照顾,那这边我就算正式离职了,麻烦你这边办离院手续吧。我今天就先走了。”

    周耘看着那细眉小眼薄唇开合好一会儿,一个名字才缓缓浮现在他心中:“宋振华?”

    男子嘻嘻笑着,一拍周耘的肩膀:“反正你单身无孩,而且值夜班费多啊。”

    但周耘喜欢这山道,小区专门修了跑步专用道,还保留了不少山上原本的大树,山顶还修了蓄水池,以应付楼太高的水压不足。

    方科长思绪飞速计算,发现现在短期找人肯定找不到,连忙道:“这些日子的迟发的工资,我想办法给你补发了。”

    恶劣天气变成寻常,丧尸潮成为生存最大的威胁。没有人说得清楚灾难是从哪一日开始的,而这些平平常常每一日的寻常日子,将会成为人们怀念的幸福的过去。

    《空中孤岛[末世]》

    周耘慢慢起了身,拉开值班室的遮光窗帘,外边明媚的晨光立刻就照了进来,绿树摇曳,碧影婆娑,鸟儿悠扬的啾鸣声传来。

    这里是——医院的值班室。

    人事科那边的方科长看到他来,不耐烦道:“又来催合同的事?早和你说过了,续签不续签,不是我能定的,你还是找上边领导说说。要不你这么继续干下去也是白干,合同期到了,工资肯定不能发……”

    这是默认的社会规则,一个人总要有社会属性,在世上活着,总要和人打交道,怎么能不和人打交道呢?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属于太平岁月的安然,做梦都没有这么安心过。

    但他累了。

    他应该是刚刚结束了值班交班,躺下补了一会儿觉,就被宋振华摇醒。

    但除了回迁房户,其他商品房顶楼也还是不好卖,后来开发商干脆将隔壁单元的整层直接租给了餐厅,用来做云顶餐厅,在楼顶能看到远处的海和整个市的全景,听说生意不错。

    其实顶楼的楼层不送面积根本卖不出去。这么高的高楼,电梯坏,漏水,水压上不去,都是极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因此顶楼最便宜。

    他从医生走道走出去的时,前院那边密密麻麻全是人,他只淡漠看了一眼被披麻戴孝家属包围着狼狈不堪的宋振华,没有再多看一眼,而是从他的车棚里推出山地车,翻身上车,离开了这困住他许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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