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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我哭不是为了锦城,而是因为我的母妃,又一次拿刀子狠狠剜了我的心。

    从旒裳殿穿过一片竹林就是东宫,我因此见天的往太子身边钻,简直成了他的一条小尾巴。

    两个舅舅长袖善舞集结了好几家权贵,联合起来跟太子唱对台戏。

    一个压根没资格跟我相较,却又宿命般抢走了我全部母爱的人。

    在我又一次受凉生病,高烧不退险些小命不保后,父皇终于无奈的将我打包送到了皇后那儿。

    在我心中一直藏着个隐秘又罪恶的念头,母妃与黎真王之间有苟且,而黎媛就是他们二人偷欢所生。

    这一年来,父皇病重,娘娘薨逝,母妃忙于护着黎媛不被流言所伤,而我独自一人,已被太子排除在生活之外。

    但有一日,太子亲口告诉我,黎媛与锦侍郎订亲了。

    太子写书法我就在旁磨墨,太子读书我端茶倒水,太子打瞌睡我轻轻的打扇……

    十六岁生辰那晚,杜若给我送来一碗长寿面,努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姝妃娘娘想必今日需操持的事太多,明日定会来给公主补上生辰礼的。”

    我的生日在十二月十四日,年末最冷的时候。

    在我七岁那年,黎真王的女儿作为公主伴读入宫,母妃明目张胆的把所有偏爱都给了她。

    有一度,我恨不得剜了那对双目。

    六七个玄衣侍女将他拦下,说是三公主今日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等丧仪散了,他独自一人打着灯笼去了琉裳殿。

    只是我每日都去承乾宫探视父皇,虔诚跪在他的龙床前许诺,只要父皇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长信宫悬挂着白幡,哀乐声夹杂着呼呼的风声,隐约还传来阵阵女人的哀泣。

    小公主二三事

    如今父皇还病着,宫里头不准办喜事,我原以为及芨礼也省了,没想到面刚吃到一半,外头宫人尖着嗓子通传道:“太子殿下到!”

    “殿下,让奴婢来吧!”杜若有些慌张,两只手可笑的悬在空中,想要接过太子手中的梳子。

    我曾亲眼见到她在伸展着密密枝桠的桂花树下拥抱着黎媛,秋日阳光从枝叶缝隙中洒在她们身上,显得那么的温暖,像一副温情脉脉的水彩画。

    张衡心里冷嗤了一声,心想刁奴肖主,这琉裳殿的丫鬟,皆跟其主子一般目空无人,从不将他们这些阉人放在眼里。

    我则止不住的嘴角上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顺竿子往上爬道:“听说镇北王这次送来的贡品中,有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皇兄带我去看看呀。”

    但见夕阳在地上拉长一道清隽的影子,我抬头欣喜又有些委屈的唤了声:“皇兄。”

    “嗳,儿子记下了。”安顺是个小滑头,本来也打算去司马夫人面前献殷勤。

    太子目光温和,抬手摸了摸我的头,牵着我的手走进内室。

    我藏在百花园假山的石洞中玩耍,听见从缝隙里传来异样的风声,时而强劲时而温柔。

    说到此事时,太子又露出那种温和的神色,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道:“妹妹喜欢锦家那小子吗?”

    可寻常那个温润谦和,处事端方的太子逐渐消失。

    整个皇城都知道,本公主喜欢锦城那小子。

    若是往常,他绝不来贴这冷屁股,但今日太子殿下交待的事,万万不能出差池。

    听说后来黎媛在母妃面前哭得死去活来,说太子此番出兵根本毫无道理,黎真族更是从无反心。

    黎真族是西南的王族,一时间黎媛在京中处境变得尴尬万分。

    “皇兄,我不喜欢他了,而且也还不想嫁人。”我执拗扯住他明黄色的宽袖,那一抹鲜亮色泽让我觉得很安全,就好像父皇在身边一样。

    最青春年少的年纪,我却分毫感受不到自己活在这世上的痕迹,周围一切于我,似乎都毫无意义。

    母妃对我的不喜日渐表露在明面上,宫里经年伺候的老嬷嬷都看不下去,时常去皇后娘娘跟前告状。

    无奈之下,母妃只得宣布黎媛与锦城的婚事作罢。

    “对不起。”李景轻轻的道歉,语气显得有些奇怪。

    如此,将来过奈何桥时,我也不至于自责懊丧。

    角落里,东宫的掌事太监张衡正用压低得不能再低的气音,教在内务府做事的干儿子安顺给内命妇奉茶:“这种场合不讲求享乐,旁的贵妇们都罢了,只司马家的人万万不可怠慢。”

    “太子殿下有话要奴才带给三公主,还请几位姐姐方便方便,行行好,奴才传完话就走。”张衡从怀中掏出用帕子抱住的珠宝,正要展开,

    这样举国同悲的时刻,我的外祖司马家却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

    面对太子的日渐疏离,我有些难过,不知该去或是该留。

    在那两道缠绵的风声中,我分辨出母亲的音色,于是我凑近山石的缝隙看去,风儿拂过她额上散落的长碎发,节奏有种虚柔的不稳。

    宫里所有人都知晓我不得亲生母妃喜爱,幸得皇后娘娘仁爱大度,愿意担当起母亲的角色处处照拂我。

    说不清是福是祸,从那以后我便被记在了皇后名下,住在长信宫的偏殿,旒裳殿。

    我厌憎她,厌憎母妃和黎真王,厌憎北方那片蛮荒的土地,那里是我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的噩梦。

    皇后生前还曾许诺,待我十五岁及芨就把锦家小儿抓来给我做驸马。www.yaoyin.me

    一年后,皇后娘娘薨逝,长公主的夫家,东临崔氏的人又几乎要将东宫的门槛踏破。

    可惜当时我没发现,太子并非因当下而道歉,而是对他将会对我做的事而道歉。

    本道此事就此揭过,然而半月后,太子突然与镇北王抱成团,朝西南黎真族发难。

    他变得越来越冷峻,行事果断坚忍,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复杂。

    我瞧了眼薰笼上搭着的五彩丝帛裙,没搭腔,自顾自去吃那碗面了。

    天亮前他需将积留的政务都处理完,大概都没空与我闲话了。

    按照大梁的风俗,女子十六岁及芨,便能将头发束起,梳成各种各样的发式。

    我是大梁身份尊贵的三公主,黎媛只是黎真族族长庶出的长女,她又比我年长三岁,只因为母妃的偏心,在姝云宫她就能处处压我一头。

    过了这些年,我已打算将母妃与黎真王之间的苟且烂在肚子里,就当作是报还母妃生育之恩。

    原以为抱对了大腿,这一生总该安稳了,谁能料到,李景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太子没再就这事说什么,只疲累的揉了揉额心,转而继续面对满桌的奏折。

    梨花开了,和其它各宫萧瑟的景象相比,姝云宫中景致已是盛极。www.zhuomo.me

    皇后歿了,后宫便是姝妃一手遮天,即便如张衡这般得势的太监,也得趁早表明态度。

    (1)通jian

    十五岁那年,父皇一病不起,江山社稷整个都压在了太子头上。

    而我依然没心没肺的赖在东宫,破天荒的,母妃多次遣人来想接回我,我皆没有答应。

    都说人长大后,会不大记得童年的事,可那年透过山石缝隙所见母妃的样子,却像一幅永不褪色的水墨画,深深印刻在我脑海里。

    在长信宫偏殿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我在拼尽全力抱紧未来储君的大腿。

    尤其是在司马家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更得要好好拉拢一番,为自己的将来铺好路。

    娘娘薨逝后,我更频繁的去东宫陪伴太子,我们就在一起说说话,打发这漫漫长夜。

    父皇这一病,从春到秋,一直断断续续的不见好。

    我自然不是非他不嫁,可为什么会是黎媛?

    干爹如此一说,更换上一副舔得不能再离谱的嘴脸,巴巴的端着茶盏去了。

    因着对那一幕的记忆,许多事我已有了自己的解读,即便大人们做事都习惯性掩饰,我亦很容易就分辨出来,母妃喜爱黎媛远胜于我。

    这一刻,我几乎以为过去熟悉的皇兄回来了。

    (2)礼赠

    锦家作为朝中清贵,锦老太傅直言不愿纳与大梁敌对的蛮族女子入门,在家中绝食以明志。

    太子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怜爱的替我拭去泪水,叹息道:“锦家门风清贵,他亦是不可多得的好郎君,我得替妹妹争一争。”

    只是皇后薨逝,宫中三年不得办喜事,因此他们成婚也要等三年后了。

    这事一旦触发,姝云宫的人都会性命不保,我不去父皇面前揭发他们,已是全了这份母女情谊。

    太子的手微微一沉,玉檀梳的齿尖刺到头皮,微微的疼痛令我不适,生气拂开他的手道:“皇兄你弄疼我了!”

    更加意外的是,皇兄竟会亲手给我束发。

    张衡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目光里浮现几分讥诮。

    我不知太子与镇北王达成了何种交易,只是那段时间他看我的眼神有些闪躲,更不再允许我在东宫留宿。

    我憎恨她眼中出现那样的光,又深深的被那道光所吸引,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我意识到,母妃在面对我和父皇时候,目中永远不会生发出那样的光。

    只不管外界怎么喧嚣,他从来没说过让我回姝云宫的话,也没跟我提过有关司马家的任何事。

    那段时间,我其实十分想念母妃,想她能向对黎媛那样,温和的与我说几句话就好。

    杜若面上浮现惶恐的表情,我立即放下筷子,提着裙摆往外迎。

    我拼命摇头,抑制住眼中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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