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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车道上,一辆红色的马自达正在转弯,车灯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叶九容的脑海一片空白,据说在这种生死关头,过去的生活经历会跟跑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但她想的却是:真可惜啊!居然连最后一顿饭都没吃上……

    “喂……”

    房子内外的温度差得有点大,叶九容一出来就缩起了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团成球。但这点寒意阻止不了找乐子的人,襄阳路一带的酒吧本来就多,从傍晚开始就热闹起来。各种肤色,各种语言,不在乎谈什么说什么,要的就是个气氛。都市的族群似乎沿袭了某种古老丛林法则,昼伏夜出,越到晚上越是精神振作。

    眼看还有一个路口就到餐厅了,叶九容看着红灯一秒一秒跳动,数得正有趣。不防身边有一个人影径直越过了电子护栏,直直地朝马路中间走了过去。

    这样无病呻/吟的话,魏司南却当了真。皱了眉一寸寸按着她的头皮,边按边问:“觉得哪里疼吗?”

    从个人价值说到家庭生活,再从家庭生活说到对社会的影响,叶老板一开口就停不下来,颇过了把人生导师的瘾头。

    叶九容盯着手机屏幕就开始运气,老梁平时连开十几个钟头车也没听说晕过,去了趟G城反添了这么个毛病。路菲就更扯了,她有没有养狗自个能不知道?

    梁齐这支烟一抽就是两个钟头,一直等到天擦黑,叶九容才收到他的信息:开车开久了头疼,先回家睡了。www.nianxuan.me

    叶九容从小性子急,干什么都喜欢争分夺秒。可就这样跟他走在一起,也觉得很好。不需要过分亲密的举止,也不需要多说话,如一对相伴多年的夫妻,平淡而踏实。

    “在冲动之前,你有没有想过家人,想过朋友?有没有想过你要是被车压成一堆破烂,他们看到时会多伤心?再说了,这个路口每分钟有上百人经过,其中不乏未成年人。他们要是看到这种惨状,又会对心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但人各有志,他们不来,叶九容也不好去绑,只得对魏司南道:“走吧,剩我们两个也得吃饭啊!那家西餐厅可是米其林二星,要不是跟他们经理有点交情都抢不到位子。”

    “那你还掐她人中干嘛?”

    有那么一瞬间,魏司南几乎搞不清自己身处在哪个时空。街边的霓虹,车灯汇聚成的河流,举杯的人……该嬉笑的嬉笑,该喧嚣的喧嚣。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似乎全都变了模样。

    叶九容那点稀薄的同情心为之一动,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忍不住教育道:“你说你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非跑大马路上作死。真要当场吹灯拔蜡也罢,要是落个断手断脚高位截瘫,不是活受罪吗?再说了,你成功了算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人家司机没招惹你啊,快过年了身上背条人命算怎么回事?”

    “走吧!餐厅就在附近,难得一次的事。更何况我订金都付了,不去也退不回来!”叶大小姐有三项绝技,一谓忽悠,二谓跳脚,三谓无理取闹。

    叶九容是时时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姿态摆足了,话也说够了,正想下台一鞠躬。忽然瞥见女孩衣襟口隐约露出一个吊坠,是刚才不当心给晃出来的。

    看见叶九容瞪大了眼睛,他还要解释:“昏迷的时候,只要呼吸心跳没有停止,过一会就会自行苏醒的。”

    胆也忒大了!像这种来历不明,还疑似寻死的美貌女子,最是沾染不得。万一有个好歹,下半辈子还不讹上你了。这位大哥虽说一穷二白,倒是专干家里有矿的事啊!

    路菲的消息紧挨在后头,说是家里的狗病了,她得去趟宠物医院。

    认真的人干什么大约都是态度严肃的,魏司南除了刚才那一闪神外就是规规矩矩走路。步子不快也不慢,别说看手机,简直可以说是目不斜视。

    有他护着做了肉垫,她能有什么不好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点头晕,眼前直冒金星……”

    车水马龙的街头,他们这几个人一堆凑在路边还是挺惹眼的,已经逐渐有热心路人开始停下了脚步。

    车门被粗暴地打开又甩上,有个男人冲过来破口大骂道:“哪家的傻逼,不想活了回家喝药啊,出来害人算什么回事!”

    莽归莽,法子立竿见影,那女孩果然醒转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捂着胸口咳嗽。

    “哟……真是缘分,没想到你还是我们店的忠实粉丝呢!”

    刚才的司机已经走人了,否则就冲这番话,宁可拼着违章也得停下来给她鼓鼓掌不可,魏司南心道。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看背影几乎快瘦成根麻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拉之下,叶九容反被拽了个趔趄,整个往路沿外倒去。

    黑衣姑娘几次想插话愣没插进去:“我…我……”

    大部分人只能享受到前两项,魏司南就厉害了,一次包圆了全套服务。饶是他意志坚定,心硬如铁,终于还是被拖出了门。

    叶九容其实是不爱管闲事的,但在危急关头人很难控制本能反应。正如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拉住了那个人。

    “那还走不走?”叶九容的眼神有点像被丢弃的小狗,与她一贯意气风发的模样实在不相衬,但莫名让他心头一软,几乎不忍心拂开那只自说自话挂上来的手。

    说得真有道理,生生让叶九容把槽点咽了回去。而妹子一咳起来就没停,简直像是要把整个肺叶咳出来。

    恍如昨日……

    坐在人行道栏杆上的少年眉眼清冷,大口喝着易拉罐啤酒,满不在乎道:“谁稀罕似的!”

    这都什么破借口……

    “别麻烦了,随便吃点就行!” 魏司南对于接风宴什么的向来不感冒,西餐本来就啰里八嗦,更何况前头冠了米其林几个字。

    几秒钟以后,刺耳的刹车声才终于撞上了鼓膜,连带着心脏都跟着狠狠震了几下,汩汩地,那是从身体各处输送回来的血。

    眼底飞速地掠过一抹自嘲,魏司南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话就说话,别总动手动脚的。”

    叶九容已经发现了,魏司南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几个词基本就是没事,不要紧,别麻烦……也许他真是个很省事的人,但如果吃个饭也算麻烦,那么活着本身就够麻烦的。

    最后,耳畔响起的是魏司南的声音:“你还好吧?”

    有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梧桐树下,等了半天后终于忍不住跺着脚娇嗔:“按你这个速度,什么时候能追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见义勇为不白救,容容终于跟魏师傅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啦!

    是先报警还是先叫救护车呢?正在叶九容认真思考的当口,魏司南却是毫不犹豫地在女孩的人中处狠掐了一下。

    叶九容其实是个颜控,遇见美人的时候总是不吝啬多给些关爱的。这回也是一样,本想狠抽肇事者一顿的怒火,在瞧见真面目后就散得差不多了。只是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胳膊:“喂……死了没?没死的话吱个声!”

    “总之,以后遇事想开点,别干这种害人害己的事了。再有下回,你也遇不上我这样高风亮节的,为了救人差点跟你一块交代在这。”

    他失态了……意识到这点的魏司南不由蹙起了眉。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中,他以为已经把自己修炼得如同磐石,再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动容,现在看来还是欠些火候。

    他出手是半点没留情,只见白皙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青紫的月牙印,看得叶九容一激灵。

    又不是演喜剧片,对方当然不可能配合着吱出来,仍保持着那幅无知无觉的样子。叶九容摸了摸她的手腕,脉搏倒是在,体温却低得出奇。这也难怪,三九天只在连衣裙外头套了件大衣,能顶什么用?

    要不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就在叶九容享受着超VIP待遇的同时,那个罪魁祸首正孤零零地躺在一旁,半点声息也没有。

    叶九容可怜兮兮地仰着脖子,一半是真饿,一半是装的。她这几天有点兴奋过度,没怎么正常进餐,饱受虐待的胃自然要揭竿而起。但刚才魏司南的表情太过不祥,硬要形容的话就如作茧自缚的蛹,让她忍不住想伸手拉一把。

    那样娇怯怯的,仿佛可以滴出水的声调,叶九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果然是人脸无限大,谁薄谁尴尬。

    他就这样冷眼旁观,目睹着那些来自往日的幽灵上演一幕幕活剧,直到一只手攀上他的胳膊:“我说,反正这些酒吧也不关门,你要想喝一杯,回来后我奉陪。www.liuwan.me可眼下再不吃饭,我就快饿趴下了!”

    没有红肿,没有淤青,连块油皮都没破。就这样磨蹭了好半天,叶大小姐才终于舍得爬起来,顺便看一眼那个险些害死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凑近了瞧,居然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越发衬得脸色苍白,眼睛半阖,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没晕。

    “走……”

    “这样会醒得快一些。”

    心脏冷不防又被撞了一下,不似先前凶狠,却更要命。怪道有人说,美人乡是英雄冢。此刻躺在魏司南膝上的叶九容,真真切切地尝到了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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