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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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桓宁无语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她小心翼翼地将豆奶藏进书包隔层，走进教室，发现周时深已经坐在最后一排，专心致志地翻着书。

    电话里头梁梅英继续交待她要“好好学习，有空要多去舅舅家走走，去舅舅家要多帮舅妈干家务”云云。

    整颗心飘飘然，宛如小时候偷吃心爱的糖果一样快乐。

    “唉，小苏你物理基础是差了点，解这道题有困难正常。不过我都讲了三遍了，咋就怎么教你都听不懂呢。但没事，咱慢慢来啊，再讲一遍......”

    张桓宁骂了句脏话，笑着勾住周时深的脖子，“周时深你也知道自己跳得快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物理满分啊？我靠，跳的连我都听不懂，小苏的物理才七十几分拜托，怎么可能听得懂……”

    就在他起身那一刻，苏雨晴飞速躲到距离售卖机一米处的银杏树树干后方。

    苏雨晴被人揪紧的心脏总算舒展开来，没来由地又想起那个让人抓狂的“√”，红着脸把草稿纸和物理试卷全都塞进书包。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从喉咙底一路流淌，直灌心尖。

    她抬起手往脸上扇风，深吸一口气，再三劝自己要冷静。

    她出院那天，一家人在舅舅家吃饭，她看着桉辞哥哥咽下腊肠腊肉的表情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哥哥说的那句“大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是为了哄梁梅英开心。

    再过一个半月，即将迎来高二的期中考试。在深中，每学年会按四次大考综合成绩重新排名，取年级前五十名进入一班就读。

    是一种她人生前十七年从没体验过的感觉。

    专注到苏雨晴经过他的身旁也完全没察觉。

    “好。”苏雨晴点头。

    她站在自动售卖机前，视线落在在第二排第三格的位置，发现空了的饮料是原味的豆奶。

    按钮上红光闪烁，一下又一下，她的心脏也随着灯光跳动快要扑出嗓子眼。

    苏雨晴正在聚精汇神地解题，心不在焉地回了声“早”，咬着笔头继续思索，盯着试卷始终想不出答案。

    盯着盒子里的星星和打点计时器纸带，在心里数着时间，距离期中考试只剩下四

    她心烦意乱地用红笔在“√”上打了个“X”，内心抓狂得不行。

    张桓宁瞟了一眼试卷，紧接着皱起眉头，表情看起来也挺勉强的，硬着头皮解释题目：“这里可以这样解……”

    张桓宁插话：“切，那小苏以后你就问他，让他也试试怎么教都教不会的挫败感。”

    苏雨晴全都乖乖应下，就这么听着梁梅英的一路唠叨，不知不觉走到了二饭，一抬头，发现自动饮料售卖机前站了个熟悉的人影。

    苏雨晴作为全班倒数第一名，危机感自是不言而喻，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在高空悬挂的钢丝绳索，稍有不慎就会从高空跌落，摔个粉身碎骨。

    苏雨晴点头。

    她紧闭双眼，按在树干上的手指一根根蜷起，连呼吸都屏住。

    这话落到苏雨晴耳朵里，小心脏莫名地被人一揪，精神受到强烈冲击。

    接着，她把纸飞机收进书包，把刚才没写完的数学试卷挪到眼前，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尽快进入刷题状态。

    她攥着试卷的指尖徒地一紧，低下头把试卷递过去。

    她走在铺满晨光的塑胶跑道上，路过两旁万籁俱寂的宿舍楼，沿途接了个妈妈梁梅英的电话。

    他的解题思路很清晰，没有冗余的步骤，简单明了，跳跃极快。

    整个人干净清爽。

    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思维。

    张桓宁打着哈欠，拉开斜后方的桌椅坐下，和苏雨晴打了个招呼：“小苏早啊。”

    一串串的公式字母像士兵似的被列在纸上，他的笔尖勾勒出一条细线，瞬间把纸上的排兵布阵整理得井井有条。

    忽然，写公式的自动铅笔芯断了，周时深的手一顿，抬头睨表情呆愣的苏雨晴一眼，问：“听不懂？”

    不对，她干嘛要躲啊。

    听见渐远的脚步声，苏雨晴从树干后探出半颗脑袋，望着男生消失的背影，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保持力F1不变，使力F2逐渐减小到零......”

    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第二天早上才五点半，苏雨晴却像打鸡血似的没了睡意。

    诺大的教室只有苏雨晴和周时深两人，她坐在他前面，整个教室安静得可以听见他一页页翻书的声响。

    所以周时深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买一瓶豆奶，她默默记下。

    他好努力，一步步走得好快。

    还有六周才期中考试，苏雨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可以抽出时间去舅舅家。

    她不动声色地挪开指尖，抽出物理书，把夹在课本中间的试卷拿出来，集中注意力开始刷题。

    不到十分钟，同学陆陆续续回到了教室。

    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天灵盖上涌。

    周时深搡开张桓宁，转头望向苏雨晴，语气漫不经心的，说出的话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别着急，别听他的。以后遇到不懂的题目别问他，问我。”

    “晴晴，最近学习忙不忙？周末看看有没有时间去舅舅家一趟？妈妈寄了些家里晒的番薯干和腊肠腊肉，你桉辞哥哥爱吃，帮忙带一些过去？”

    他化繁为简，耐心地从最基础的知识点开始讲解。讲完后，他抬头看苏雨晴一眼：“懂了吗？”

    苏雨晴摇了摇头，打算课间再去问方赞，突然听见张桓宁叹了口气：

    “.....”苏雨晴欲哭无泪，真的不、不用啊。

    写完一整面的选择题后，她翻开参考答案核对，用红笔在第三题旁打上“√”。她盯着选择题旁鲜红醒目的“√”，刚冷却的耳廓瞬间再次灼烧。

    周时深重新翻开一张草稿纸，“抱歉，怪我跳太快，我再讲一遍。”

    自从开学第一天舅舅梁卫平和表哥梁桉辞送她和妈妈来深中报道后，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去舅舅家。

    这时，她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题目拿给我看看。”

    周时深在饮料自动售卖机前停留片刻，很快选定了第二排第三格的饮料。刷校园卡，弯下腰，去取货口取饮料。

    “咚”的一声响，白色瓶装的豆奶掉落。

    她想回头去问周时深，但从昨天开始，纸飞机上的“√”似乎消耗了她所有的勇气，此时此刻的苏雨晴，竟有种靠近男生很危险的感觉。

    “我看看，”张桓宁接过苏雨晴的试卷，可能因为没睡醒，脑子混沌不清，没发现苏雨晴故意绕远向他请教。

    但她们家确实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来送给舅舅。

    感觉和上次见到他买饮料时没什么不同，但好像又还是有一点点不同，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微妙的变化。

    虽说张桓宁说话并无恶意，可他那句“让他也试试怎么教都教不会的挫败感”听起来还是挺让人郁闷的。

    周时深重新在草稿纸上写下三种更为简单的解答步骤，将草稿纸移到苏雨晴眼前：这里还有更简单的解法，你看……”

    没记错的话，上次他买的也是原味的豆奶。

    周时深接过试卷快速浏览，从黑色书立里抽出一叠草稿纸，他骨节分明的左手压在草稿纸上，右手拿着银色自动铅笔转了一圈，紧接着，笔尖开始在雪白的纸张上哗啦啦地写下一排排的公式。

    苏雨晴凝视着“比如我”下方的那行字，后面还被他画了一个“√”，窘迫地垂下头。

    于是，她坐到杨颖珊的座位，回头向张桓宁求助：“张桓宁，选择题第八题能不能帮我看看？”

    不想再被虐菜了，救命。

    真是见鬼，一定是昨天纸飞机上的“√”让她变得神经兮兮，苏雨晴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慢慢走向自动售卖机。

    苏雨晴更窘了。

    讲题讲了三遍，苏雨晴依然听得云里雾里，总感觉张桓宁讲的和老师上课的讲解不太一样。

    再次环顾一圈，四周静谧无声，只能听见自动售卖饮料机制冷时发出的嗡嗡声。她蹲下身，伸手推开隔板，取出了豆奶。

    握着纸飞机的手心热，脑袋更热。

    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在空气中漫开。

    苏雨晴心里落下块大石头，无奈地说了声“好。”

    苏雨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摁下第二排第四格的红色按钮。

    周时深弯起嘴角，偏过头拿张桓宁开涮，“看到没，是你教的不行，不是她听不懂。”

    周时深的背影依然端正挺拔，后脑勺的头发染上从银杏树树梢落下的霞光，单肩背着黑色书包。

    苏雨晴低着头，欲盖弥彰地把鬓边的几缕碎发拢到耳后，摸到滚烫的耳根，“嗯，我……还是下课自己去问方老师吧。”

    她得像他一样努力才可以，要不然她要跟不上他的脚步，更谈不上比他站得更高了。

    苏雨晴被他直直的眼神看得脸热，顿了两秒，她别开视线，低嗯了声。

    张桓宁挠挠后脑勺，问：“听懂了吗？”

    晚上，回到宿舍，苏雨晴取出衣柜顶格的白色铁盒，把今天周时深给她讲题的草稿纸叠好，再把豆奶的瓶盖拧下来，洗干净后，连同书包里的纸飞机一起放进白色铁盒。

    周时深一边讲解，一边在草稿纸上列出解题步骤。

    苏雨晴看着草稿纸上不到一分钟被他解出的物理题，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苏雨晴暗暗咬牙，把一切乱七八糟的杂念抛到脑后，伸手进书包里翻找着物理试卷，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冰凉的豆奶，连带着心脏也被冻得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