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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喻明明就很困,却愣是睡不着,只好闭起眼睛安慰自己,养神也是好的,她得放松心情才能尽早康复。

    她同情谁也犯不着同情这样一条狡猾的龙,于是木着脸将最后一株仙草收回腰坠,再一言不发起身,挨着岩壁挪开步子。

    可雨滴依然毫不留情地往她背上扑。

    说完,她从腰坠取出今日新得的仙草,一一摆在地上,然后按照大小与品相仔细拣选,又用一只细豪小心扫去草叶上的泥尘。

    却没注意到,她背后的那只龙眼睛缓缓张开一条缝。

    霜喻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当她经过神龙身旁时,他的一根爪子尖依然杵在地上,缠着红绳的尾巴尖则不安分地扫来扫去。

    没有趁手的工具,她无法继续加工下去,只能先行将仙草收起,等到返回住处再做处置。

    倘若龙窟外这风雨确是神龙的手段,那她现在收脚转身,雨水就该停歇下来。

    可龙窟中仍是昏暗异常。

    她无奈地扁了扁嘴,躺下接着睡。

    莲香果本该口感清甜,是仙禽最爱啄食的果子之一,缺点是一旦摘下超过十二个时辰就一定会变酸,不再适合食用。

    反正雨总会停。

    可偏偏视线中的那条龙还保持着盘卧在地的姿势,望眼欲穿地看着她。

    不承认是吧?

    龙窟方圆十里内的地势皆是十分坎坷,又因法阵限制无法腾云驾雾,一旦入夜,出行只会更加危险。

    可她手中这捆草从根须到叶尖都黄得透透的,根本不似放置几个时辰的模样,说它们在太阳底下暴晒过一天一夜都不为过。

    这条龙在睡梦中似乎并不总是那般老实,他时而抬爪挠挠脖子,时而扬起尾巴拍来拍去,也不知梦到什么景象。

    话音刚落,神龙的爪子尖便在地上抠出一个坑。

    这副模样看着,既无辜,又有些诡异的……可怜。

    霜喻扶着额头,微微头痛。

    “我可没打算赖在你的地盘。等天一亮,不管外面是下雨、下雪还是下雹子,我都一定走,走得脚步生风,绝无半点留恋。”

    她这么想着,缓缓沉入梦境。

    霜喻伸了个懒腰疏展筋骨,抬眼时,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霜喻一面揉着几乎凹进去的肚子,一面从腰坠里翻出一颗红灿灿的莲香果,先前因为急着赶路都没能啃上一口,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得好好享用。

    霜喻找到一块还算平坦的地面,盘腿一坐,郑重其事地为自己发声,“别以为是我乐意留下来。只要雨停,我就马不停蹄离开这里。”

    霜喻隐隐觉得不妙。

    可是无论她走到哪里,神龙的目光都会诚实地追随她的身形。

    背后雨珠愈发密集,霜喻的背上很快浸湿一片。

    传闻龙由风雨所化,能以一己之力操控天气。

    她狠狠打了个喷嚏,再也维持不住金鸡独立的站姿,慌忙向里多走几步,直到彻底避开外界风雨。

    如今仙躯仍有亏损,她连撑开眼皮都觉得疲乏至极。

    即便他这一时碍于面子不愿撤去风雨,她倒想瞧瞧,他能坚持到几时。

    霜喻忍不住再次望向神龙所在。

    她这才想起自己分明躺在龙窟里,头顶倒悬着千奇百怪的岩石,怎么可能会得到月光眷顾。

    霜喻平生最无法忍受的,就是珍贵香料因为保存不当,而在她手里折损香气。

    飞升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惺忪之中被月亮关照。

    因而,被风雨拦路一事,霜喻起初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霜喻双腿蜷起,两手垫在脸下,眼皮将合未合,准备遁入梦乡。

    霜喻索性翻身向着岩壁,抱着脑袋,一个劲地在心里念叨,“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

    来时一路上归元丹嗑得太猛,她身上的仙药已经所剩无几,这最后几颗,得留着供她回程救急。

    在凡间时,她常年在外风餐露宿,即便没有床榻被褥,也能安然入眠。

    太酸了,酸到她的牙都快掉了。

    那些工序本就枯燥,他居然还能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把脑袋搭在两只交叠的前爪上,眼睛睁圆,眉头几乎耸成两座小山,被冰蓝色睫毛描摹的眼尾却又微微下垂。

    可一想到他至少还好端端地睡着,自己却被失眠困扰,霜喻就不甘心地攥了攥手指。

    霜喻不疾不徐祛除身上水汽,反手掸去被风刮到身上的草叶,还发出一声叹息。

    她赶忙从腰坠里捞出整理好的仙草,借着一团白色灵火重新过目。

    掐指算来,应已到了日暮时分。

    霜喻咬咬牙,今晚恐怕得在龙窟过夜了。

    古往今来,凡人无不仰龙鼻息,只盼能够风调雨顺。

    何况,极东之巅的气候一向变幻莫测,她每次造访龙窟之前都会夜观天象,确保翌日天气乐观,以免在崎岖山路上被风雨困住。

    即便她需要休养,如今也不觉得自己还余下多少睡意。

    她没有心情陪他进行这场目光追逐的游戏,但又不想冒险深入龙窟,索性扭过头不看他。

    她徘徊来去,最后靠着一块石头坐在地上,为了避嫌,还特意抬高嗓音向这座洞窟真正的主人放话。

    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却始终伴随着她。

    霜喻忽然惊起。

    断肠草虽然名字听着凌厉,但在仙草之中颇为娇气,只要离开扎根的土壤就会一寸一寸泛黄,虽说不会损失多少药性,却会极大影响色泽和香气,所以采集后应当尽快保存于仙酿之中。

    霜喻简直头皮发麻。

    当她完成这些初步工序,分门别类将仙草整理好时,背景中的雨声仍在持续。

    “水饺”谐音“睡觉”,这数水饺的法子朴素却管用,她渐渐意识淡去。

    这阴暗逼仄的龙窟一角能容下一条龙,却容不下小小一个她。

    可等她把书里的百种香料颠过来倒过去都背了个遍,试探着微张眼缝时,那条龙却还是直勾勾地望着他,连姿势都没变过。

    也许是她一时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又或许,正因她将始作俑者逮个正着,他才负隅顽抗,愣是不肯撤去雨水。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哼,旋即尾巴一甩盘在地上,目光刻意避开她。

    神龙眨了眨眼,对她的话语不置可否,目光依然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霜喻也不知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

    霜喻牢牢盯着眼前这条龙,看他时而晃晃脑袋,时而爪子挠地,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定睛再看时,月亮早已不见。

    ……龙眼睛?

    “我想了又想,堂堂仙界神龙至高无上,受众仙敬仰,若是把这种呼风唤雨的本事拿来对付我,那未免也太过小肚鸡肠了些。”

    她从前深夜而息,日出而作,这次醒来也想当然地以为,外面定是天光将晓。

    或许是她误会了他,这雨的确是源自天意,而天意本就难以参透。

    龙窟外的雨声经久未歇,而天色已是愈发昏暗。

    霜喻啧了啧嘴。

    本应青翠欲滴的断肠草竟无一例外全部枯黄,可她白日里检查的时候,它们分明还是好好的!

    龙窟虽然地面磕碜些,空气陈腐些,窜进洞的风还不断携来丝丝透心凉意,但她至少有个地方能够避雨,也不担心有野兽和恶徒半路杀出。

    第二回醒来时,天依然黑漆漆的,雨势倒是有所减弱。

    这一口下去,她却禁不住皱着脸,捶着胸口拼命咳了几声。

    霜喻心有余悸转头望去,神龙仍然盘卧原处,大眼睛安分合起,只从鼻子里缓缓呼出白雾,显然是睡着了。

    但在如今的九天之上,却无人见过神龙外出布云施雨。

    “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她攥紧手中枯黄的断肠草,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起身往外冲,“我的果子变酸也就算了,我的宝贝仙草都枯了,我真是一刻

    最终坐起身来,还是因为饥肠辘辘之故。

    然而越是辗转反侧,她就越是精神。

    但平常推迟到午后吃东西都没什么影响,难道只因仙根有伤,就饿到夜里肚子咕咕直叫吗?

    此次若不是因为神龙挟持医仙,她也不会罔顾天气匆忙赶来。

    这种无法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像是一把细刀贴着她的后颈反复滑过,让她异常焦躁。

    霜喻硬着头皮躺回地上,一只手盖住眼睛,翻来覆去调整睡姿。

    虑及自己尚未康复的仙根,霜喻决定早早躺下休息。

    因为飞升不久的缘故,霜喻与寻常仙人不同,她依然会饿,仍需进食。

    且这月轮比往常都大,蓝幽幽的,好像龙眼睛。

    霜喻扶着脑袋朝龙窟入口望去,漏出的那一方天幕黑得像墨一样,而雨滴不断敲打地面,发出珠串般的清脆声响。

    距她左侧最多三尺,近乎突兀地冒出一只又圆又大的蓝眼睛。

    她一旦专注起来便很难被外界干扰,因而方才压根没有注意神龙是何时挪到她身旁,又是何时打量起她收拾仙草的动作。

    半睡半醒间,霜喻隐约感到清冷月光落在她脸颊。

    算了,不如再忍忍,捱到天亮就能解脱。

    按理来说,龙窟清气充沛异常,多少具有保鲜之效,这些断肠草不至于一晚就蔫成这副模样。

    她记得自己是在离开住处前随手摘的果子,那时刚过正午,而现在天还没亮,算起来至多过去九个时辰,怎么这莲香果就已经酸得令她难以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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