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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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胡靖开了那么大个茶园，生意做得好，自然是极其上道的，立刻就接了话道：“节目组是说只送茶采得最好的，但是来者皆是客，今天来的各位，我都自掏腰包，送一盒顶尖的雨露秋霜。”

    她只是个女子，不是么？女子只能是男子的依附，而他不只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君主。她对他最大的助力，便唯有陪伴而已。陪伴他，一手创立这乾定的盛世，陪伴他，见证着战火偃息，臣民富裕，四海升平。

    【啊这，怎么感觉扬婉很懂的样子啊】

    皇帝便笑了，他说，贵妃不得干政，但婉兮与我之间，可以知无不言。

    所以她张开了手掌，轻握住他的指，又被他愈发用力地回握住。掌心传来温度微热，她轻声地道：

    她的腰肢……

    茶叶加工厂的正后方就是茶文化体验园。参观完了茶叶加工厂，胡靖领着众人到了茶文化体验园。茶文化体验园的正中悬着陆羽《茶经》里写的句子：“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体验园中，设置了茶文化展览，还布置了个小巧精致的茶室，摆了小几若干，小几上摆了茶道六君子，还有小小茶筅。在茶室讲台，有位素衣素服的年轻女子。

    按照节目的安排，众人采完了茶叶，不出所料，扬婉与沈舟回采回的是茶园最好的茶。作为奖励，茶园赠送了两盒顶级的雨露秋霜给二人。

    何况她是武将的女儿，有着强劲有力的母家。前朝后宫，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她，盯着她，只愿寻得那丁点的错处，便要百般放大，直欲除之而后快。

    杜延年：“……”

    这是她能做的，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所以也有了真实的触感。

    胡靖说，这顶级的雨露秋霜，在市场上一斤得卖大几千，甚至上万，听得直播间网友直咋舌。

    点茶。

    如同整个世界在她的心脏激烈跳动。

    看着她，沈舟回唇角微挽，“还要我扶你多久？”

    【原来是错怪扬婉了，这么说起来她还挺懂的。】

    杜延年瞟了眼二人手上所谓的“顶级的雨露秋霜”，意有所指道：“这雨露秋霜我喝得多了，顶级的倒是没尝过，也不知道顶级个什么法。”

    胡靖说：“以我这块茶园举例子，往上走就是山上阳坡，光照足，茶树生长更好，叶片更厚、香气也更浓，而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这片茶园地势最低的地方，茶叶的品质当然不如阳坡的好。”

    那年轻的茶艺老师站起身，冲大家微微躬身示意，“承蒙抬爱，今天就由我来为大家展示宋代的点茶文化。”

    妾愿陪伴陛下左右。

    【扬婉应该是来节目之前做了很多功课吧】

    直播综艺的时效性很强，摄像机拍到的是什么，在乐播平台播出来的就是什么。

    弹幕直接笑死。

    她摇摇头：后宫不得干政。

    这只手，刚刚挽过了女人的腰，虽然只是一瞬。

    那就是GDP。

    正是如此，扬婉来这千年后的世代，看见女子与男子平起平坐，看见女子也可以无拘无束抛头露面，从事自己真心喜爱的事业，活出自己独立精彩的人生。她既发自内心为她们感到高兴，也为从前的自己感到遗憾。

    【我撤回原先嘴扬婉的那些话了】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节奏一带，网友们也或多或少觉得自己先前有些过分了。

    那是扬婉熟悉的字眼，从前周朝到南朝，点茶都是颇为时兴的文化。所谓点茶，便

    【婉婉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这位纯路人的ID是“草莓棒棒糖好好次”。

    【天热晒的吧】

    若她与他都在如今这个时代，那么，她可以与他并肩而立，如两棵树风雨相依。

    有瞬间他们的距离是那样的近，近到她看到那张与皇帝全然相同的脸失了神，近到她唯恐他听到自己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声。

    采着茶，沈舟回的目光便顺势落在了手上，刚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茶园主人的话，令弹幕的风向顿时为之一转。

    但同一个直播间，另一半直播画面里，胡靖的话则打断了网友的讨论。

    胡靖道：“老爷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送，当然就得送。只是希望您几位回去后能多多向身边的家人朋友多多宣传我们雨露秋霜，多多宣传我们松林。这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当然，事实上，和网友所猜测的不同，扬婉既没有提前在家找资料预习，更加没有做什么功课。这并非是因为她的懈怠，而是因为，琴棋书画诗酒花这类风雅之事，对南朝的贵妃、也是兰陵萧氏的后代来说，几乎是耳濡目染、谙熟于心。

    结束了采茶环节，胡靖又带着众人参观了雨露秋霜的制作流程。

    【她说得也不一定都是对的吧，只是她自己觉得山上的茶更好，说不定不是她说的那样呢？】

    错过了话题点哪。

    【前面的，不管是不是扬婉说的那样，但是起码她参加综艺的态度有了吧。至于说，她说的那些话对不对，专不专业，那是另一回事不是吗？】

    【2333333】

    但她到底没有摔着，因为沈舟回眼明手快，伸手捞住了她。他的手掌扶着她的腰，紧贴一瞬，有一会儿，他墨般的眸子凝视着她，那样深那样黑，如同深不见光的渊薮，让扬婉觉得自己仿佛要直直坠入他的眼眸里去。

    彭春秋：“没看出你哪不好意思了。”

    【纯路人表示，扬婉心理也是蛮强大的，被人嘴成那样还能坚持做功课，想想真不该这么嘴她[点赞]】

    砰，砰，砰……砰。

    【撤回+1】

    刚才那幕突如其来，扬婉面上潮红尚未褪去，有眼尖的网友发现了。

    十分柔软。

    ……

    南朝时，皇家在长安、江浙均开辟了茶园，扬婉尚是简贵妃时，乾定帝曾带着后宫诸人去过皇家茶园，看过茶农种茶、采茶、炒茶诸道程序，只觉得百姓谋生不易，纵然世道太平。

    而不必像女萝一味攀援而已。

    雨露秋霜是白茶，白茶属于微发酵茶种。和绿茶的制作工艺不同，白茶不需要经过杀青、揉捻等工序，只需要经过晾晒或是文火烘干，也因如此，雨露秋霜才有芽毫完整、茶汤清香，茶叶色泽和香气保存得也更为完整。

    【杜老爷子口嫌体正直】

    杜延年道：“搞得这么客气，真是怪不好意思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啊。”

    扬婉手上采着雨露秋霜的芽尖，思绪在脑海沉浮。她记得那时，她与皇帝站在高处，听见他对她说，无论兴衰，百姓皆苦。自古以来，唯此而已。他说纵然眼下再无战乱徭役，百官上折皆道承平盛世，但百姓生计仍是煎熬。他说他想做的，是令“农有其田、居有其屋、士有其学、商有其盈”，从此天下平定，海晏河清。

    那时他问她怎么想。

    【别说，其实这种专业性强的科普综艺里有个古典美人还挺赏心悦目的-w-】

    身在高位如贵妃，普通人家如村妇，都逃不了女子这一生如同女萝般依附他人的命运。在深宫或后宅的辗转里，磋磨一生。

    本是采茶的时候，扬婉分了心，因此也未注意脚边一处颠簸的土堆。她一边采茶，一边要往边上走时，脚便无端端地绊了下。扬婉后知后觉，想要调整身体的重心，反而脚步更加混乱。心乱了一拍，她直直往茶树丛里摔去。

    参观之中，众人发现，胡靖的这家茶园不只是茶树的种植基地，还是一家现代化的茶叶加工厂和茶文化体验园。除了最初的采茶依靠人工外，后面的萎凋、烘干、装袋等环节，全都是自动化操作。这与扬婉在南朝时所知的制茶流程截然不同，这是时代和科技带来的进步。

    “……”

    是这样么？

    那时皇家茶园坐落山丘，清晨时分，云雾环绕，隐有鸟雀啁啾，愈发显得四下安静。她仰起头，看着站在她身边的他，她心知，这位登临帝位的陛下，是胸怀大略的君主，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一个心系黎民的人。

    所以这边，当扬婉和沈舟回的对话入了网友的耳。网友们也顿时明白，扬婉往山坡上走，不是为了偷懒，而是恰恰相反，是为了按照胡靖的要求，采到最好的雨露秋霜时，直播间的风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徐琰也开玩笑说：“反正杜教授工资高，买个十斤八斤的都不是事。不像我，靠卖书挣钱的，卖不出书就挣不到钱。”

    杜延年：“……”

    【彭老和徐琰简直就是杜老爷子克星，笑死】

    杜延年：“……”

    杜延年推拒道：“哎呦，这样不好，无功不受禄啊。”

    扬婉这才如梦初醒，她匆匆忙忙地站稳，身体站直了，但心跳仍在胸腔撞得厉害。腰间被他扶过的地方如同自带着温度，微微的灼烫。原本这幕该被捕捉到直播间里，巧的是摄影师刚刚正在拍远景，等察觉到这个话题点，再把镜头拉进，刚刚还亲密接触的两人这会都闷头采茶了——摄影师摇摇头。

    胡靖引导嘉宾在小几后依次落座，然后介绍说：“这是我们请的茶艺老师，出身松林市茶道世家，精通茶道。”

    胡靖看着扬婉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直播镜头，道：“这个姑娘很专业。”他介绍得很专业：“光照、土壤、灌溉和空气湿度，都是影响茶叶口感的重要因素。虽然松林市种植雨露秋霜的茶园很多，但每块茶园的雨露秋霜都有不同滋味，甚至仅仅一块茶园，但在不同位置的茶树，它们产出的茶叶口感都差距悬殊。”

    很多很多年后，当扬婉不意穿来了这千年后的时代，她终于知道了他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彭春秋说：“那你买一斤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