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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湘蕊只看到了教委主任张兆然对林依的认同和偏爱,看到了杨校长对林依的赞叹和倚重,看到了林依在教学上的优势和顺手,看到了沐锦阳对林依的深爱和痴狂……

    听了林依的话,李湘蕊给母亲打了电话,说不想让母亲为难,也不想自己大过年的跟嫂子在大街上骂街,就不回去过年了,她要去林依家做客,让母亲别惦记。

    林依默不作声。

    “你妈就那脾气,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吗?”林若年温柔地解释。

    恍惚间,李湘蕊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那是去年春节的时候,林依是那么兴奋地收拾着回家的行李,想着父母和弟弟从岚城回老家过年,她的心里是那么的开心和珍惜,那么急迫地想着过年了,要回家与父母重聚。

    只可惜……

    “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爸!……”林依重重地喊了父亲一声,阻止了林若年无力的解释,想了想,又缓缓地问道,“她……是我亲妈吗?”

    “没什么的爸,您自己在那里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林依低低地嘱咐,泪水顺着脸颊自流。

    “依依,我的好依依,很快,我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已经订婚了,就快了哈!”沐锦阳抱住林依,满眼怜惜,满心怒气。

    崎岖的山路上,林依和沐锦阳坐着三轮车,颠颠簸簸地回学校,林依的泪水似倾覆的暴雨,沐锦阳怎么擦也擦不完。www.roucui.me

    心中烦闷不已,林依轻轻打开窗户,伸出手掌,让小小的雨滴落在掌心,给自己一丝清凉的触感。

    可是自己,却是那样地讨厌雨,讨厌一切和雨有关的事物!

    李湘蕊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光着小脚丫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母亲拼命地挖掘水沟,抢拾家具,看父亲匆匆远行,王翠莲慌慌地喊着父亲急促的背影:“小蕊还在屋檐下呢,把她也放上去,把她也放上去……”

    小学四年级的一天,林依放学后写完作业,坐在门前的凳子上一边唱歌一边看弟弟在门前的石台上蹦蹦跳跳,马庆芳在一旁做针线活。弟弟顽劣,一不小心摔在了石台上,嘴唇磕出了鲜血,马庆芳一巴掌呼到林依的脸颊上:“怎么看的弟弟!看你把弟弟给摔的!”

    庞静华说的对,她李湘蕊跟林依比起来,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云的飘逸,又怎么懂得泥的悲哀……

    小学三年级的一天,林依跟弟弟一起吃晚饭,只因为弟弟非要抢林依的凳子,林依不依,马庆芳便暴怒了,一巴掌扇了过来,嘴里还怒吼着:“你怎么不去死!”

    ……

    可是她自己呢,却什么也得不到!

    翻滚的雨水已经积到了小腿,简陋的小屋在雨水的冲泡下发出了摇摇欲坠的态势,王翠莲绝望地停下手里的活计,冲到小屋前一把抱起李湘蕊,向门外冲去,就在刹那间,小屋发出了无力的挣扎,“轰”得一声,半边房屋倒塌下来,王翠莲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此,那个家,她只剩下对母亲的责任,对母亲的心疼和依赖!

    “依依,怎么不接我电话?”林若年的语气很着急,客气又小心翼翼,带着不自然的乞求和卑微。

    可她不知道,此时的林依,正经历了马庆芳对她心灵上的绝望地震,心里的煎熬比起她来过犹不及!

    “知道了爸,您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林依沉默着挂了电话。

    “嗯,有事吗爸?”林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然是啊,”父亲的语气低沉却坚定,“能不是你亲妈吗?别胡思乱想。”

    细小的雨丝又在悄悄地向着大地挥洒,看完孩子们的作业后,林依默默地来到宿舍,呆呆地望着外面雾霾笼罩的天空,久久无语。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想往车棚里钻,慢慢侵入林依的四肢百骸,林依的心仿佛坠入了万年冰窟,冷得发抖。

    “打”是遇到事情时母亲情绪的倾泻,对于“骂”,母亲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舌灿莲花。

    惴惴不安又暗藏期待。

    王翠莲听到后很是心疼,有些无奈,说大过年的也不想让李湘蕊担心,她愿意跟林依走就去吧,还耐心地嘱咐湘蕊在林依家一定要懂事、有礼貌,别给人家添麻烦。

    心里痛得要死,好希望自己不是亲生的,那样心里是不是就没那么难过了?

    “我你放心就行。”林若年赶紧说道,“你自己在那也好好的啊!”

    林依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林依欲言又止:“我感觉真不像我亲妈。”她心里倒是期盼着,自己不是亲生的。

    可李建龙却置若未闻,只愣愣地停了一下,回头看看幼小的湘蕊,又看看小推车上满满当当的家什,就又马不停蹄地推起车子往外跑。

    王翠莲急了,大吼:“还有闺女呢!你回来呀,你回来呀!”

    沐锦阳心疼地拥抱着她,想要给她一丝微薄的力量。

    林依是那么的喜欢雨,喜欢雨季、喜欢雨丝、喜欢雨夜,喜欢关于雨的所有诗情画意。

    电话是爸爸的号码,林依虽然心疼爸爸的挽回,却又本能地不想接起。

    过了许久,林依抬起朦胧的泪眼,声音里带着哭腔,目光中却透着一丝毋庸置疑的坚定:“锦阳,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离开这里啊!”

    而当时的李湘蕊脑海中想着哥哥嫂子对父母的掠夺和对自己的成见,心情低落地不想回家。

    怎么会发生这么难堪的一幕呢?

    心理就是在那时候失了衡:为什么同样是一男一女的农村家庭,自己的家里是那么的重男轻女,林依却得到了那么多的疼爱!

    “自己在那照顾好自己。”父亲又耐心地嘱咐。

    ……

    在林依家,李湘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她觉得,林依的弟弟真好,高大帅气,拿她当个亲姐姐对待;林依的父母真好,对林依说话那么温柔,那么心疼。

    那是李湘蕊内心深处最深刻的回忆,也是最绝望、最痛苦的回忆。从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与哥哥是不一样的,她是个随时被牺牲、被放弃的女孩,只有哥哥才是家里的命根子,是要不顾一切救下来的人。

    暴雨如注中,父亲李建龙推起家中唯一的一辆小推车,把家中紧要的家具和值钱的细软统统扔上推车,又拿着家中唯一的那把破破旧旧的大伞撑开罩住推车,把哥哥抱上车,对着妈妈使劲地吼:“快把水沟引开,不然房子就塌了!”

    连续三天,悦耳的手机铃声一直执着地响起,林依纠结地望着手机屏幕黑暗又亮起,心里难过又生气。www.qinghuan.me

    “好,我跟你走,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了……”

    在心里叹了无数次气之后,林依还是拿起了电话。

    父亲李建龙急急慌慌地推着推车,耐心地安抚着睡梦中被强行抱出的哥哥,想要把哥哥和家具送到爷爷家里去。

    林若年还在纠结着劝慰,“你妈的意思,是等你结婚的时候再把电磁炉当嫁妆给你。她现在不给你,也是为了维护你,怕电磁炉被别人骗走了……”

    爷爷家地势高,房子是新修建的,比较稳固,家中这棵独苗,可千万不能有事!

    望着小小的雨滴滴滴答答落在林依的掌心,从她的掌心滑向手腕,形成一道晶莹剔透的手链,李湘蕊有些羡慕,对于这样一个纯真美好的女孩,她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憧憬。

    母亲王翠莲用力抹一把脸上刺痛的雨水,急急忙忙奔过来把水沟扒开,挑出堆集的树枝和落叶,想让雨水顺势流出,千万不能泡倒了房子,看样子这房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学五年级的一天,弟弟调皮,把林依的家庭作业撕毁了一半,林依急得对弟弟吼叫,马庆芳过来不由分说,一巴掌拍过来,打到了林依的太阳穴,林依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脸上火辣辣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几乎要跌坐到地上去,五个手指印清晰地印上了林依的脸颊……

    是林依看出了她的窘境,热情地对她说:“湘蕊,这是过年呢,家家户户都要团圆的,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家,就跟我走,我爸妈一定会善待你的。”

    马庆芳的怒气一旦起来,那骂声就如同源源不断的江水,滔滔而滚,连续两三个小时不在话下,不带一丝停歇。有多少次,林依被骂得哭着喘不上气,厚厚的门和墙壁都阻挡不了母亲那恶毒的言语,被骂到哭着睡着……

    那是自己五岁那年,无边的暴雨倾泻而下,给弥漫的大地带来阵阵不确定的恐慌和绝望。

    想到自己的身世和遭遇,李湘蕊又觉得心情开始灰暗。

    “我没事,您放心。”林依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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