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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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子赶紧让两个随从撸袖子开干。

    危屠天一大早被人扰了清梦，长叹一声，不情不愿起身来，便看见朝他小跑过来的老头子，口中还嗷嗷喊他老祖宗。

    神仙与凡人，便隔着这九重天。

    两个黑衣酷哥手足无措地顿在那儿，将求救的眼神投向老头子。

    直到下了山，李猎户捧着手里那亮闪闪的宝贝，都还没回过神来。

    小跟班的孙子都有孙子了，他还连媳妇都没娶上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危屠天：“……”

    听到老头的话，两个酷哥都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凡人猎户见了他，三跪九叩高呼仙人，可他危屠天没有成仙，到头来只是个凡人，还是个俗不可耐的凡人。

    李猎户傻眼了：“可，仙人，小人身上没、没带钱啊。”

    就算是仙人，哪个仙人能一次实现这么多愿望。

    危屠天认认真真画了好一会儿，面前还是一片空白。

    翌日清晨，危屠天就着鸟语花香睡得正惬的时候，桃花村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这下桃花村的人都听说了，山腰上来了位谪仙，亲口点了猎户老李家的猎屋，在山上打坐修炼。

    两个酷哥得了命令，便开始进山伐木，吭哧吭哧干起活来。

    老头听了沉默片刻，弱弱地说：“祖宗，这活儿孙儿这老胳膊老腿的恐怕干不了，我能把我那不孝孙子叫过来出点力气吗……”

    在这个偏僻名叫桃花村的地方，很少有外来人家。

    几抹黑雾在半空迅速闪过，快得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动静小点。”危屠天看向仙剑宗方向，悠悠道，“别让仙剑宗的人注意到。”

    老李不准大家去看，说仙人已经答应保佑他们桃花村，要是冲撞了仙人，仙人发怒就不保佑了。

    危屠天坐起身，瞧见对他跪拜的村民腰上别柴刀，领子上有兽皮，问：“这木屋，是你的？”

    危屠天扬眉，继而眸子浮起笑意，又轻柔地拽了一下以示回应。

    “这、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老头子失声道。

    危屠天看到自己画出的符印，有些没眼看地捂了捂额：“算了，就这样，去吧。”

    “老祖宗，老祖宗，不孝子孙来迎您了！”老头子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激动地大喊。

    危屠天想起了他的小跟班尧羿。

    “怎么不能住人。”危屠天瞟他一眼，“收拾下不就行了。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干活的。”

    就在他不厌其烦地把玩那根红线时，那一头的百里姝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扯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记得。

    他开始指派任务：“记住，这个方向是卧房，一定要朝东，卧房再连一间琴房，琴房朝哪个方向无所谓，要两楼带院，外面辟个宽敞点的院子出来，我有用。”

    “尧庚。”危屠天盘坐在草地上，沉吟道：“本尊只认识一个叫尧羿的，是他派你来的？”

    五百年了，尧羿都已经归西了啊……

    直到他抬起左手，将无名指的红线轻轻一弹，红光弹到决印上那一瞬，决印才显现真身——一个咆哮怒吼的龙头。

    李猎户恭敬地回道：“是的仙人，小人偶尔上山打猎，便在这里搭了个木棚歇脚。”

    “那就先欠着，空了我去找你要。”危屠天把灵石抛给他。

    危屠天嫉妒地摆手：“随你。”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老头呜呜地抹着泪：“老祖宗，尧羿是我爷爷，他老人家已经归西了。您不记得我了吗，我三岁的时候您还抱过我。”

    “嗯，打算在这住一阵，买间屋子来安顿。”危屠天语气闲懒，“你这木屋应该用不了一锭灵石，这个给你，你找找零吧。”

    山腰上，危屠天掂了掂手里仅剩的一锭灵石，有点犯愁，谁知道一睡五百年过去，外面物价涨得这么厉害，光买这木屋就花掉一半钱，剩下的钱怕是置办不了什么家当了。

    力道大得，拽得他手指都勒了一下，可见是有多火大。

    白须老头颠颠儿跑到危屠天跟前，隔着三步距离先哐当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声泪俱下：“老祖宗，我是尧庚啊！”

    “老祖宗，孙儿能问问，您为什么要住这儿吗？”老头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的神仙都这么接地气的吗？

    “仙人，您是天上来的仙人吗？”

    想想还是找几个冤大头来比较划算。

    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缠绕着指上红线，觉得无聊了便拽两下。

    分明只是一根血契红结，却在他手中拨动出琴弦般的暧昧和悱恻。

    “原来那个大胖孙子就是你啊。”危屠天点点头。

    得赶紧回去，把今儿这奇事告诉家里婆娘，他们老李家要转运了！

    做个凡人，挺好。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这是哪号人。

    ……

    李猎户惊得长大了嘴，愣愣看着危屠天。

    一晃便是七日过去。

    “是是是。”白须老者喜极而泣：“就是我，老祖宗，您可算认出我来啦！”

    老头羞愧地说：“我已垂垂老矣，祖宗您仍风华鼎盛，实在是让孙儿惭愧。”

    危屠天：“……”

    黑雾在木屋草地上空停住，停住的瞬间黑雾即刻散去，现出三人身影，除了那花白胡须的老朽，另外两个皆是人高马大的冷面酷哥。

    “仙人，真的是仙人！”

    两个酷哥搀着老头落地，朝着危屠天走去。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手拿一只龙乾钟，凑近仔细研究摆针指着的方向，然后颤颤巍巍指着对面破木屋，激动地道：“是这儿，就是这儿！”

    他将双手一齐枕在脑下，抬眸看着头顶夜空。

    危屠天看着这‘大胖孙子’脸上比沟渠还深的皱纹，表情一时有点难言。

    灵山上的修士们，削尖了脑袋想登天。

    这一回，倒是没让他多等，红线另一头粗暴地拽了两下，回应了是给回应了，但莫名带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决印一闪，消失在桃花村上空。

    危屠天费劲在久远的记忆里扒拉了一圈，才终于想起来，好像有一回尧羿是告诉过他，说他儿子娶媳妇了，还生了个大胖孙子。

    夜幕降临。

    李猎户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跪下来，对着危屠天咚咚磕起了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我见到仙人了……求您保佑小人驱病解灾，时来运转，家里婆子的恶疾早点好，小儿子在外经商多赚些钱，早点娶个媳妇回来，好抱个大胖孙子……求您保佑我们桃花村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山脚村落与世无争。

    “进山，砍点木头，就地取材。”危屠天说，“亲自动手，这样建出来的屋子，住着才有人气。”

    想着想着，危屠天笑了起来。

    “我不是仙人。”危屠天靠在门槛上，玄色的衣袍泼洒如墨，垂肩的青丝流淌似水，夕阳照着他琉璃般清邃的眸，映出金色的潋光，他静静望着朝霞峰的方向，说，“我只是个在等夫人归来的普通人。”

    危屠天无奈轻叹，好吧，现在是晚上，估摸着她大概还在打坐修炼，就先不打扰她了。

    “你叫什么来着？”危屠天仔细打量这小老头，还是想不起来。

    李猎户：“……”

    原先的破烂小木屋，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座崭新的两层木质小阁楼，一条小桥流水被从山后的溪流引了过来，前方栅栏围着一片宽敞的院子，十几名黑衣酷哥，正吭哧吭哧挥着锄头，按照危屠天

    “好吧。”危屠天从袖中掏出一锭灵石，说：“你这木屋我买了，你估个价，多少钱。”

    危屠天拍拍手，站起身：“还行，至少也化神期了，没给你爷爷丢脸。”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那小跟班怎么样了，危屠天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别的可靠信任还有钱的冤大头。

    都说了他不是仙人。

    两酷哥赶紧搀着老头跟上，别看这老头走路颠，但速度可不慢，亦步亦趋跟着危屠天后头，连声说：“老祖宗，孙儿是来恭迎您回屠神殿的。昨日收到您符印，孙儿就猜一定是您出关在即，片刻不敢耽误连夜赶来，果然见到祖宗您在这里。祖宗放心，您不在这些年，魔刹一切照旧，就等老祖宗您归位。”

    那些仙人们的传说，在村子里是用来给孩子哄睡的故事，遥远又虚无，今年田里的庄稼能不能丰收才是他们关注的。

    纯朴的村民真信了老李的话，虽对山上那位仙人十分好奇，但没人敢去打扰。

    老祖宗吩咐的话，不敢违背。

    李猎户愣住，茫然道：“仙人您……您要买小人这木棚？”

    等了会儿，见那头没有动静了，危屠天又一连轻晃三下，小指一勾，再余韵绵长拉扯两下。

    老头也有点忐忑，语气愈发谦恭：“那祖宗您的意思是……？”

    他抬手，用食指在半空画了个决印，决印看不见形状，手指划过的地方也未留下痕迹。

    “不回去了。”危屠天指着前面的破木屋，“往后我就在这儿住下了。”

    但这天，猎户老李上山砍柴，竟在他那间废弃的破木棚里看见一个仙人般的男子。

    危屠天听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都有孙子了？”

    “不该问的别问。”危屠天看见那两人双手一捏便要施展法决，冷声道：“本尊若要法术造屋，还叫你们来干什么？”

    危屠天就躺在半山腰的草地上，以地为席，以天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