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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白的手臂纤尘不染,尽管看不见,他盲写出来的字仍旧飘逸潇洒,可惜他手没力气,一排字写下来轻飘飘的,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不过片刻,白钰收回手,看着宋立泽道:“经脉尽断,丹田枯竭,体内心魔的魔气肆虐,你之前说的三个月还是太保守了,他的身体顶多能撑一个半月。”

    白钰身上的香是桃花香,自从他与萧景舒确定感情,他便常常去峦雨峰,那座山峰上大片的桃花林将整座山都熏陶得香气馥郁,他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

    他仿佛在自己周身竖起了坚固的盾牌,警惕心瞬间达到巅峰,他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孱弱无助的青年,好像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摁死的人,而是什么洪荒巨兽。

    他知道白钰一贯说得都委婉,他这么说那就是没救了。

    这念头也只存在了一瞬间,他轻轻一笑,眉眼温和,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惜你活不长了,尽早享受,下辈子投个好胎,别看错人。”

    萧景舒动心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公然抗拒了安澈的示好,转而选了他这个一无背景,二无实力的“花瓶”,也难怪安澈气不过。

    宋立泽咬牙。

    宋立泽一惊,刚想责备白钰在安澈面前说这些,可他看着安澈没有丝毫反应的样子又有些心酸。

    这是白钰的第一反应,他觉得荒谬极了,简直比他听到安澈失忆还要觉得可笑。

    白钰想了很多,心绪沉浮,却再没有在安澈面前表现出来半分。

    他给足了安澈进退的余地,但他更清楚以安澈的身体连轻微的动弹都做不到,所以这番举动大约也只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般的怜悯罢了。

    白钰低头,看着安澈微微发颤的睫毛,说:“几乎不可能。”

    他想,从前的安澈只要一见他就冷着脸,入门多年他们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过天,像两个形同陌路的仇人。

    白钰将安澈扶起来,礼貌地保持着距离,将他缩在被窝里的手拿出来:“病人不宜思虑过重,好好养伤,我替你把脉。”

    他这样的表情,就容易招惹心怀不轨的人。

    恶毒的话不假思索地说出口,白钰应该觉得痛快,他同安澈争了这么久,恨也恨过,斗得你死我活,也曾钦佩敬仰过,那些他觉得应该遗忘掉的过往经历此刻却涌上心头,他越说越停不下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手刚搭在门框上,身后的安澈终于开口了。

    而现在,那只活泼的猫病了、残了,再也没有当初的灵气,变得死气沉沉。

    他撑着桌子,垂下的眉眼尽显温和:“找个远一点的地方去死,别碍我的眼。”

    他干脆利落地离开。

    “你不是胜者吗,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人,财产,能力,我这个已经被你剔出决斗场的人为什么还能入你的眼?是怜悯,还是你那颗无处安放的救世主心理作祟?”

糊的影子。

    他不由得皱眉,问:“还有恢复的办法吗?”

    那人替他擦去汗,似是感慨,又有些惋惜:“你果然忘了。”

    安澈挣扎了一下,他才松开手,站远了一些。

    他冷冷道:“师兄,你说你不会爱人,那从前跟在萧景舒身边寸步不离的人是谁?你苦苦追求他十数年,爱他爱到生了心魔,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这几天安澈已经把屋内的陈设摸清楚了,他摸索着走到窗前的案台,伸手拿了只笔,沾墨在宣纸上随意写着字。

    “我不记得。”安澈总算有了点情绪,不过细看,那是些许嫌弃,“你离我远些,太香了。”

    白钰抬头看向窗外,这个季节外面飘着落叶,街上冷清,行人稀疏。

    白钰靠近了些,声音很轻,像淬了毒的匕首:“因为师兄的爱人抛弃师兄了,所以师兄一直在生我的气,怪我抢了师兄的人。”

    安澈问:“你是谁?要找谁?”

    有力气起身时,他会尝试着磕磕绊绊地走路,或者拿某样东西。

    他低头盯着安澈按住的宣纸,轻声问:“师兄,你想活下来吗。”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回头,表情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从容:“你又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只能面前看到几团光影四处散落,刚刚站起来便被一个人猛的拉住,那一瞬间涌上来的香气熟悉的让他皱眉。

    白钰一直看着安澈的手,他还记得那双手握着剑的样子,记得安澈曾经气红了脸,看着他的眼睛如璀璨繁星,纤长瓷白的手揪着他的衣领咒骂他,让他去死。

    这是逐客令。

    如他所料,安澈果然没有力气对他的行为做出反应,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白钰一刹那紧紧攥住拳,他表情冷然,身姿挺拔不动,却掩盖不了此刻震颤的内心。修士轻易不会受伤,他的掌心此刻却慢慢渗出了鲜血。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情绪,白钰雀莫名看出他的意思。

    可笑!

    他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左右安澈活不了多久,他就表现一下作为师弟的宽容,勉强忽视掉他的话吧。

    白钰有一瞬间想,要是当初他做了不同的选择,那只猫说不定不会这样凄惨。

    第84章:

    更何况……

    他感受到那人将手悬在他额头上,轻柔淡雅的幽香袭来,本是让人安心的感觉,安澈却没由来的觉得恶心。

    不过他很快看见地上的烛光被灭掉,那个人并没有松开手,沉默着没有说话。

    安澈偏头,瞳孔涣散的眼睛看着白钰:“没有。”

    从前安澈尤其喜欢这种气味,如今看来倒是排斥得很,难道失忆也会改变人的习惯?

    白钰握住他的手腕,只觉得好像握住一块寒玉,入手顺滑,死气沉沉。

    白钰无声笑着,说:“我还以为师兄是生气了才躲起来不见我,让我担心了好久。”

    安澈沾了墨,按在宣纸上的手移了半寸:“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想在安澈脸上看到别的表情,真是受够了,他从前只觉得这位师兄可怜又可悲,如今却有些看不透他了。

    白钰慢慢将人放躺下来:“带他去做想做的事吧。”

    他闭上眼,声音有些干涩:“你是谁?”

    “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想看我崩溃,流泪还是羞愧?”

    他语气终于不像先前那样格式化的冷漠,而是略微带了些疑惑:“为什么我失忆了,你这么难过。”

    像绽放在雪地里的红梅。

    每当这时,他总能感受到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人也不说话,只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很有存在感,似乎在观察他的情况。

    白钰从容起身,衣袍纯白无垢,举手投足优雅自在,他似乎想明白了,也终于不想跟安澈浪费时间。

    白钰站在那里半晌,最后嘲讽地笑了笑:“那番话确实是胡思乱想,毫无逻辑,狗屁不通。”

    安澈抬头正对着他的背影,黑沉的眼睛投不进一丝亮光。

    但他眼神很执着,案前还亮着烛火,光落在他眼里,水润柔和,有一种圣洁的感觉,就好像他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动摇,不会流泪。

    萧景舒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本是不放心白钰,跟过来以后又恰好看到安澈。

    那是他们的初次交锋,白钰刚入宗门没多久,几乎算是空降来的弟子,一来就被宗门收为亲传弟子,树敌无数,他果断找了当时的宗门大师兄萧景舒作为保护伞,用尽手段,让萧景舒为自己死心塌地。

    他说错了,从来没有胜者。

    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他仍旧有些心神不宁。

    安澈说的那些话被他无数次压下,却又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白钰觉得心烦意乱,坐在庭院思索了半天又觉得无所谓。

    他实在是体贴,又细致入微,察觉到安澈对他那点微末的排斥便极其具有分寸感,既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太冷淡。

    也许他们曾经关系不错,白钰也对安澈误入歧途而感到惋惜呢。

    但安澈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甚至很平静地说:“我不会爱人。”

    但安澈却低下头,仍旧无动于衷,表情淡漠:“就当我是感觉错了吧,眼睛瞎了,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罢了。”

    他这段时间瘦了很多,皮肤也白了些,手背上几乎只剩下骨头,便显得那处红斑异常显眼。

    一旁的宋立泽心情有些复杂,他本意是想刺萧景舒两句,却没想到白钰对安澈兴趣居然这么大,二话不说跟着过来。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白钰。师兄,我曾经是你的同门师弟。”

    安澈总找不到方向,房间里摆设虽然没有变过,但他光是行走就已经耗费太大精力,写完一整页宣纸以后,他本想将纸拿到窗台边晾干,起身时却突然撞到烛台,滚烫的蜡油落在手背上,他猛地一缩手,那烛台滚落在地噼里啪啦碎成一片。

    他还怕白钰对安澈下黑手来着,这会儿倒是不怎么担心了。

    有一段时间安澈并不能很好分辨身边的人来的是谁,他的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只在偶尔身体好些的时候能看到些许亮光,如果身体能更好些,说不定他能恢复视力。

    蜡油滴在手上的疼痛还没消去。

    也许那时候安澈还顾及着他们是同门的关系没有动用灵力,所以那威胁也显得没那么强硬,让他印象深刻的反而是那双眼,盛着水汽,又带着鲜活明亮的怒火,像只猫,张牙舞爪。

    安澈仍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抬头看他。

    白钰温和的目光在烛火映照下更亮了:“师兄,今天的你有没有想起来一些什么?”

    安澈手一顿,墨团在纸上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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