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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固然可以向刘甫吐露实情。

    “阿雾,过来……”

    竟是她家中的病弱夫君。

    一切和书中发展的走向几乎完全一致。

    织雾一面消化着一桩桩惊人的消息,一面低头将手里药碗放在床榻旁的桌上,心尖上仍旧绷着一根颤抖心弦。

    在检查尸体的过程中,刘甫不仅在赵郎中的面部发现了伪装,更是在尸体右腿上发现了曾经被自己钝刀砍伤过的痕迹。

    刘甫被派去外县办事的这段时日,终于从忙碌的空隙中将“陈雾”所伪造的身份也一同敲定。

    丈夫体弱,真要进去那种地方,哪怕最后无罪放出,只怕也会使得身体更为羸弱。

    因而那赵郎中根本不是通过诊脉得知织雾中毒一事。

    可织雾却从未想过这一笔带过的过程竟是如此令人脊背发寒。

    织雾脑中一团乱麻。

    角度使然,对方的脸正对着她,一只眼睛也恰巧直勾勾和她对视。

    这背后的意图,最终却极其出人意料地指向了最不相干的一个人——

    被惊吓出的冷汗冷却过后,又黏腻在暴露空气中的白颈上,竟无比得冰凉麻木。

    除此之外,赵郎中身上其他隐匿的伤口经过李仵作复原后,也皆与当日于山神庙中逃走的刺客可以一一对上。

    男人启开的薄唇温和地吐出对妻子亲昵的称呼。

    织雾的脑袋无疑是混沌的。

    森森惨白的月光下。

    不曾想,大清早上有村民报案于后山发现的一具尸体,却打乱了刘甫的计划。

    刘甫只当织雾当日臂下黑线是赵郎中所为。

    在一具连成年壮汉看见多半都会惊骇失色的尸体面前,男人却视若路边寻常的花草般,只语气温和地启开薄唇。

    刺客最终为一捕快所抓获。

    织雾感到脖颈湿漉,且冰凉。

    晏殷的手掌仍旧搭在她的腕处。

    太阳斜落西山后,靛灰蒙蒙的天色转变为深黑,几乎也是短短瞬间。www.xinxu.me

    刘甫是极侠义的心肠,是个正义之士,甚至表面严厉的面孔下,时常充满了对百姓的善意关怀。

    彻底看清楚石洞里的情形后,她手中紧紧抓住的木棍在下一刻竟“啪”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阿雾……”

    果不其然……

    看似百无聊赖随意耷拉下手指,苍白指尖落下的位置却正抵在了这副细白软腕子的脉门处。

    而不是被死人的血溅了一身。

    抓获了刺客原本是一件好事。

    他只垂下眼睫,眸色晦暗地询问:“我是不是病了?”

    这血很脏。www.chunquan.me

    “县衙里的仵作翻阅了数本医书,皆只得出此毒生前没有任何症状,只有死后才会于尸身上浮出痕迹。”

    恰如他眼下即便知晓这对夫妻身份有所作假,但只要不参与伤害村民的恶行,他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高抬贵手。

    一缕暗红鲜血似一线溪流,在粗糙石缝间蜿蜒而出。

    织雾柔嫩双手间握紧了一根粗木棍,白皙的额角挂落一滴汗液。

    只怕对方的危险程度未必会低于这名刺客。

    织雾想到这点,心头顿时发紧。

    而刘甫此番来寻她,正是为了赵郎中口中曾提及到的西域毒花。

    可根据刘甫办案近十载的直觉来看,这当中有悄无声息蛰伏在村里、竟能够一击致命下杀死刺客的人物……

    一路奔走而来,本该气喘吁吁的身体此刻却僵成了一块木头般,一双清圆眼瞳怔怔地望向石洞内部,连呼吸都屏窒了一瞬。

    这两种极为矛盾的想法在脑中左右互搏,再兼之昨夜受到的刺激,让织雾脑袋里近乎都浑浑噩噩。

    她紧绷着情绪,被对方炙热体温烫到般僵直了身体。

    画面一转又是黄昏时,对方来到家里求助,用着毫无半点破绽的寻常语气,将织雾支走……

    可曾经被虐待过的丈夫同样也让她认为,她夫君柔弱无害,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突然见到了刘甫,面对对方的质疑,她不仅没有感到不安,反倒像是寻到了可靠的靠山一般。

    可这当中若牵扯到了丈夫,也许真得会将柔弱不能自理的丈夫抓入那冰冷苦寒的牢狱之中……

    将实情如数告诉对方,在织雾看来,这完全是一件再可靠不过的事情。

    晏殷淡然自若的语气好似单纯是被泥点弄脏上了袍角。

    织雾率先看见的是赵郎中。

    知晓这对夫妻身份皆有不实之后,在这等敏感时期,他二人极有可能是刺客的概率竟大大增加。

    而他当下身体发热的状态,更是如一记敲响的警钟般及时提醒了织雾。

    命案变成了刺客落网,惶惶的情绪从胆怯淳朴的村民心头褪去后,刘甫便带着两名衙差入村勘察。

    他黑沉的视线凝向织雾,颇有人夫感的丈夫和在家中温润病弱的形象几乎毫无二致。

    可之所以只有一只眼睛……

    而是他早有预谋,他身为刺客根本就知晓织雾在山神庙中毒一事,这才刻意提出。

    晏殷则在那些衙差的注视下,反倒缓缓俯身,颇为病态地将下巴抵在了女子柔软肩上。

    昨夜的事情发生之后,丈夫的柔弱与贤惠也只会让她觉得……昨夜也许是那赵郎中想要伤害丈夫时,一个不慎自己跌倒后,倒霉地被树枝捅穿了眼眶。

    下一刻美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几乎顷刻间便再度泛出了心软涟漪,将指尖探入他的腕,试探出他身上颇为烫人的温度。

    和杨大嫂的不慌不忙比起来,织雾在得知赵郎中撒谎后,心尖都犹如蚂蚁落在了烫脚的锅沿,几乎一刻都待不住。

    虽说丈夫一直都是柔弱的病态模样,可织雾几乎还从未见过他主动示弱的姿态。

    他不良于行的双膝还未彻底恢复,需要她过来扶他。

    木棍跌落的动静在往日甚至都不会惹人注意,此刻于这死寂沉沉的环境中,声音脆响的程度竟也好似能锤裂人的耳膜。

    一时是那赵郎中为自己诊脉,笑眯眯地告诉她:只有死人身上才会有中毒后的黑线印记。

    几份思绪交织心头,将织雾的犹豫几乎推至顶峰。

    一些黄白之物混合着血糊从眼眶中流淌出来……

    更甚至膝上的伤口因为在狱中得不到良好的照顾,而从此留下残疾都尤未可知……

    尤其是昨夜那颇为渗人的画面……

    他的面庞俊美而苍白,像个脆弱的琉璃般,露出无害一面时,几乎完全不足以引起旁人半分怀疑。

    刘甫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刺客竟以如此惨烈死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反倒不再用得上织雾这条线索。

    甚至今晨醒来,理性再次告诉织雾,赵郎中是被人以一种残忍而狠绝的手段一击毙命。

    更何况赵郎中是当日杀死村民的刺客,分明是死有余辜……

    谋划一番接近织雾也许也正是为了将她彻底灭口。

    即便杨大嫂不说,附近的邻居也曾看见过织雾出现。

    织雾身形比之丈夫明显纤娇柔软。

    晏殷掀起眼睫,不知何时醒来坐于榻上。

    他徐徐抬起低垂的苍白面庞,一双漆黑眼珠里不见分毫情绪,却映入两点月色莹光。

    偏偏这时,榻上的丈夫撑开了眼皮。

    织雾猛地抬眸,这才发觉夫君好似在发热。

    ……

    织雾深一脚浅一脚摸去后山的时候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刘甫原本正是打算回村去排查他二人中会混入刺客的嫌疑。

    路边的草木都犹如张牙舞爪的鬼影,似想要朝着夜雾中匆忙奔走的女子伸出扭曲狰狞触爪。



    晏殷任由她在发觉这点后,见她茫然的神色转瞬变得惊讶。

    好似真的对自身滚烫的温度单纯感到困惑不解。

    织雾当下分明是心不在焉,却还是会下意识朝夫君走近。

    接着,刘甫话锋一转便询问织雾:“只是昨夜你寻我妻凤英之后,又匆匆离开是为何故?”

    看起来更像是褪去无害的人皮后,蛰伏于深渊的危险野兽。

    刘甫将刺客于后山落网的消息告诉织雾,可女子眸中既怕又惊的情绪完全不似作伪。

    在走访了几户人家之后,来到织雾家时,便瞧见织雾的丈夫仍卧病在榻。

    被对方垂下头颅抵在肩上时,更像是被一只大型猫科动物懒洋洋地贴住一般……

    而丈夫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个极其无辜的受害者。

    思忖间,春笋般的嫩指落入了男人的掌心,被一片滚烫给拉回了思绪。

    而那个在织雾想象中食草动物一般的温润丈夫,此刻正于一团血泊当中。

    天黑路陡。

    男人一手扶在石壁之上,听见了身后动静。

    皆因他仰靠在一块凸起石块上的同时,右眼眼眶被一根细长树枝捅穿。

    在目光掠过地上滚了两圈的木棍后,晏殷视线徐徐斜移,偏头看见了洞口处的女子。

    尤其是她对于赵郎中竟会是刺客一事,也极为不可置信。

    每每想起之后,心口都有如落入了一滴热蜡,灼烧得厉害。

    浓郁的腥浊混合着血液气息自一处石洞口幽幽朝外蔓延。

    在这节骨眼上,关键的话几欲脱口而出。

    昨夜家家户户闭门早早歇息,但织雾去过杨大嫂家的事情却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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