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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昼接过来，手指将包装袋捏得“哗啦”作响，却并不动作。顾夜宁以为他不懂怎么用，又拿回来帮他把袋子撕开，拆掉真空包装，揭去衬纸，伸手去解黎昼外套的扣子：“你贴衬衫上就行。”

    黎昼一愣，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说史桐和林柏悦？一开始应该不是的，后来大家互相换宿舍，可能换到一起了——”注意到顾夜宁的表情，黎昼又小声解释，“因为史桐一开始和思燃哥在一个宿舍，后来突然换出去了，他提起这件事我才知道的。”

    仿佛遵守规则的自己才是错的，独自撑起教条又呆板的形象。

    他解了一个扣子突觉不对，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黎昼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血色一直蔓延到耳根后颈，一双手欲遮不遮，不敢后退也不敢制止，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从顾夜宁的视角看过去，甚至连他挡在身前的十根修长手指都腼腆得泛着血色。

    顾夜宁压根没考虑到“诽谤”的可能，他虽然和林柏悦不熟，但深知以对方的性格做不出公然污蔑他人的行为，更何况那个“他人”还是史桐。

    什么样的骚扰会让人无法好好练习？

    “怎么了？”顾夜宁身边的练习生窃窃私语着互相询问。

    这两个名字令顾夜宁悚然一惊，下意识往B班的方向看了一眼，在一群人中迅速找到了贺天心的身影。后者丝毫没注意到顾夜宁远远的凝视，兀自笑得开怀，正傻乎乎举着手和面前的练习生们开玩笑。

    这明明是极其普通且自然的行为，因为黎昼的反应过大反而显得古怪，如果他去解开盛繁的外套帮他贴暖宝宝，后者估计还要骄傲地挺起胸膛，示意顾夜宁把暖宝宝贴在他练得不错的胸肌上，顺带炫耀自夸一番。

    他有些走神，好在很快回到了现实：“你冷吗？”

    ABCD四个班的练习生忙碌着在大舞台分配站位，确定机位，F班的练习生则被带离了现场，到专用练习室去进行参与人选的挑选工作了。

    顾夜宁收回视线，他当然没忘记上辈子贺天心是因为什么而自行退赛的。

    “你脸红什么？”顾夜宁愕然地问。

    有靠近大门位置的练习生大着胆子偷偷溜出去围观，再回来的时候，消息已经飞速从靠门的D班传到了最里的A班耳朵里。

    只是突然觉得，明明规则里明文指出，换宿舍的不被允许的，但无论是明烨还是史桐的行为，都让这件事变得稀松平常。上辈子他因为遵守规则，哪怕舍友都淘汰离开了，也一直一个人住在自己的屋子里，从没想过搬进谁的宿舍里去，卫南星曾做过几次邀请，他也直接拒绝了。

    ——“下面我们带上F班的十名同学再跳一遍。”

    史桐，林柏悦。

    顾夜宁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质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觉得……”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场导演带了两个人迅速离开了。

    至于F班的林柏悦，流传在练习生们之间最真实可信的一种说法，就是史桐霸凌林柏悦，导致林柏悦一直到一公结束状态都非常差，后来林柏悦同公司的练习生发现情况不对，上报给节目组。

    但相关消息却被很快压下，节目组意图息事宁人。

    当史桐在欢呼声里走过那条通往出道的星光大道时，顾夜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他举起话筒，眼含热泪地对着镜头倾吐所谓的心里话和在练习过程中的苦痛，只觉得荒谬可笑。

    如果是输给了这个人所代表的那些东西，你会觉得好受些，还是更难受呢？

    齐继不知是兴奋还是慌张，眼睛瞪得溜圆，在顾夜宁耳边把话说得颠三倒四：“F班……一开始说是先分组练习一遍，然后每十人一排出列跳给老师看，林柏悦跳得很差老忘动作，就被训了，结果他突然就爆发了，说想要练习的时候史桐总是会骚扰他，让他没法好好练习。”

    并顺利出道。

    虽然对外一贯的说辞是，贺天心因为个人身体情况选择了退赛，但在练习生们中间这不是秘密。导致他离开的始作俑者之一，就是这其中的“史桐”。

    顾夜宁甩了甩头，把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甩掉，他摸了一把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暖宝宝——谢逅“美丽冻人”的秘密被他发现之后，觉得保暖有点道理，于是从造型师那儿要来了一个。

    黎昼看起来像个被登徒子当街调戏的小姑娘——呸，为什么要把自己比作登徒子？顾夜宁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塞进黎昼手心：“那你自己来。”

    周围的人将卫南星层层拥抱，作势安抚，顾夜宁则独自一人站在边角的暗处，震耳欲聋的喧嚣声里，他的后背无声地攀起了寒意，唇上半点血色也无。

    *

    顾夜宁，你到底是输给了谁？只是输给了这个人吗？

    “先贴上吧，别着凉了。”顾夜宁递给黎昼。

    黎昼的注视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很快按捺不住的齐继结束了和B班同伴的交流，回来告诉顾夜宁：“林柏悦说史桐骚扰他。”

    顾夜宁混在逐渐有些按捺不住焦躁的人群中，竭力回忆了一会儿。他可以确定，上辈子绝对没有这一出。无论是练习还是彩排，乃至正式录制，练习生之间都没发生过任何冲突，更别提因为登台名额闹到导演都要亲自去现场的程度了。

    偌大的排练厅内并没有开暖气，但大部分练习生因为多次练习早就出汗了，现在冷不丁静下来，又逐渐开始身体发寒，单薄的黑色制服套在身上，的确抵御不了多少寒冷。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看了黎昼几眼，对方细微的战栗被尽收眼底。

    他们整体练习了几遍之后稍作休息，隐约的有嘈杂声传来。紧接着顾夜宁看到从大门位置匆匆跑进一位舞蹈老师，凑近了现场导演，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两人神色凝重。

    去头可食至少肯定了你的身材啊！

    也因此理所当然的，顾夜宁在大部分宿舍花絮里失去踪影，被狙“不合群”是意料之中。现在回忆起来，才能发现自己上辈子因为遵守规则错过了多少东西。

    上辈子关于史桐的霸凌传言，并不仅仅存在于林柏悦身上，流传在练习生们之间，关于史桐带头组成的一支看起来像是玩笑性质的“桐家军”的恶劣行为，顾夜宁有所耳闻，也曾成为受害者。而对管风弦进行孤立霸凌后被退赛的两名练习生，也和史桐交好。

    黎昼怕冷，这件事他上辈子就知道。大概是寒体质，哪怕在温暖的室内，黎昼的手也始终是冷的，这点让他不由自主想到了管风弦，随即是对方腕上的那道无法痊愈的伤疤。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F的练习生重新回到了现场，从他们的表情里看不出端倪。顾夜宁远远地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听见前面一个C班的练习生压着嗓子飞快地说：“史桐和林柏悦好像都不在了！”

    六分之一的概率。

    黎昼掀起眼帘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声音结结巴巴：“我不是……我没有。”

    站在他身边的卫南星向自己看了过来，顾夜宁避开了他的视线。

    “好了，没事，我没事。”卫南星的声音也模模糊糊传递到耳畔，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稳镇定，但顾夜宁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失控前夕的平静。

    但是起因经过都不清不楚，去打听的练习生碍于身份，也没敢真的往里凑。

    F班据说有人打起来了。

    *

    迎着烁烁生辉的舞台光，眼下凝固的那滴泪代表了这个面温心冷的人仅存的一点鲜活。

    事情的发展非他主导地自行发生了偏移，却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安。

    从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及时拯救了两人间古怪的气氛，顾夜宁如释重负地叮嘱了一句“那你快贴上别冻着”，就头也不回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气氛非他本意地微妙起来。

    在此时不出意外的没有人过来拥抱他，他也不需要他们的安慰，只是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可是输给这样的人，你真的甘心吗？

算是有了些参与感。

    二公时期他们并没有收敛行为，反而变本加厉，贺天心恰好路过仗义出手，最终却还是不了了之，史桐被资本力保，于是他愤而退赛。

    顾夜宁眉梢一跳，不知是不是刚才和黎昼微妙的气氛使然，他一瞬想歪：“骚扰？哪种骚扰？”

    三人成虎，这些毕竟都是传言，真实情况是如何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但可笑的是，曾经霸凌管风弦的两名练习生被接连退赛，可霸凌林柏悦的史桐不但分毫未伤，还在决赛夜和顾夜宁，卫南星几人一同作为第九名候补，被呈现在大屏幕上等待揭晓。

    顾夜宁有些急，手伸了几次想帮忙，碍于黎昼之前的反应没能继续动作。

    “盛——繁——去——头——可——食。”

    在那个最后的舞台上，他第一次见证卫南星落泪，以生疏得近乎是陌生人的身份。

    隐约的不安让他转身问黎昼：“这两个人是一个宿舍的吗？”

    “不冷。”黎昼赶紧说，眼睫随即颤了颤，眼底水光潺湲，颇有些楚楚动人的意味。这个词好像用的不对，但没有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黎昼讷讷应着声，手指颤巍巍去自己贴，结果不知是手抖还是暖宝宝黏性不够，他贴了几次都没能顺利贴上，眼里反倒升起了漠漠的一层雾气。他看着像是要哭了。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大个地方，想知道点事情并不难。

    现场导演并没有回来，负责和他们继续沟通的是他下手的一名男性工作人员。但因为F班的问题逐渐变得心浮气躁的环境已然无法挽救，A班身处高位，顾夜宁甚至看到下方几个靠近F班位置的D班练习生蹲在舞台一侧和台下的练习生交头接耳。

    第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