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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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来常暗岛，明明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冷血孩子，总不能是来观光的吧。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瞄准，然后……

    森鸥外最近由于繁忙，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黑着眼圈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问道。

    立原死去的那天晚上，与谢野收到了他的遗信。

    所以，应该姑且算是俘虏吧。

    ——人类痛苦的活着——

    *

    太宰治梳洗好，溜溜达达的走出去。

    与谢野也没想要太宰治回答，与其说是在问别人，不如说是在扪心自问。

    太宰治垂了垂眼眸，将枪口往旁边移了几分，直到对准那人的脑袋。

    “想帮他吗？”

    枪响了。

    “我曾发誓会忍耐下去，但是，你的异能，你的‘正确性’教会了我一件事——人的心都是有极限的。我说过你是天使吧？但实际上，你不只是天使，你是君临战场的‘死之天使’。”

    *

    森鸥外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地上士兵的脑袋就炸开了花，脑浆混着血肉，溅了一地。

    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太宰治第二天是被窗外的吵闹声给烦醒的。

    但是这种俘虏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虽然衣服已经烂的像泥，但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最下等的士兵，没有任何拷问价值。而且看这情况，伤口感染，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旁边似乎有人在笑，粗狂的，幸灾乐祸的，放肆的……很吵。

    但太宰治忽然开口——

    太宰治回头，将手.枪还给森鸥

    一般情况下，搜救时发现敌方受伤人员时，是直接就地格杀的，不过现在情况有些不一样了，这家伙被误带了回来。

    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一声枪响。

    ——挪威的森林

    但有些另类的是，一个士兵，孤零零躺在一边，伤口流脓，不停抽搐。却没有人上前帮忙。

    森鸥外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包括杀人的刀，只要他动一动手指，那人就能赢来解脱，离开这个无望的世界。

    每天吃昂贵到咂舌的药，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定期检查，太宰治身体并没有什么恶化的倾向。

    直接击穿脑子的话，还来不及感知疼痛，就会死了吧，这也是他在森鸥外的医书上看到的。

    “太宰这么聪明，看过很多人开枪，应该很快可以学会吧。”

    “太宰治，你为什么在这里？”

    救人，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可在这里，她的救赎似乎使生命成为了廉价的东西。

    最后是立原，他死前空洞而绝望的目光。太宰治觉得，他应该是非常想活下去的，可最终还是选择用死亡结束了自己。

    战争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所有人心理都已经开始扭曲，面容，内心，亦或是其它。他们自己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只能靠他人的惨剧来宽慰自己。

    听了这话，太宰治默默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死亡是一枚沉重而干净的果实，我们吃下去，医治太多活着的病症——

    昏黄的灯光下，森鸥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停的在纸上写着一些什么，太宰治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墙上两人的影子。

    太宰治单手撑着下巴，鼓着腮帮子摇了摇毛绒绒的脑袋。

    大概什么时候会死呢？

    “杀了太便宜他了。”另一个人回答。

    但太宰治总有一种预感，他会死的很早，死在无人知晓的清晨，眼中最后倒映着的，是太阳从地平线跃出时撒向世间的璀璨。

    “睡吧，太宰君。”

    一张写着“你太正确了”的纸条映入她的眼帘。

    “所以森医生，尽快发挥我的价值吧。”太宰治诚挚的提醒道。

    森鸥外的表情看不清，他站在太宰治身后，弯下腰，调整了太宰治举枪的姿势，带着太宰治握住枪，瞄准士兵的心脏。

    依旧是一幅惨淡的场景，死人，伤员，荒芜的黄土，以及空中的腐臭味。

    旁边似乎有人在笑，面容扭曲，眼神绝望。

    “我来这里救人。”

    太宰治握枪的指尖有些泛白，手臂由于举着有些发抖。

    “森医生，我记得击中心脏不会立刻死去。”

    光是想想，就很痛苦。而实际上，这种死法在战场上实在是太常见了，常见的不值一提。因为现在的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是兽，是同类相食、疯狂残忍的野兽。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被黑色的血和泥土搅和的看不出原样，但太宰治看的出来——那是敌方的军服。

    看向旁边的另一张大床，森鸥外不在。也许是已经起了，又或者是一晚上没睡。

    太宰治抬起眸子，懒懒的看了一眼森鸥外。

    死在地上的，是人。围观的，还是人。

    梦到了父母模糊的面容，医院的消毒水，孤儿院的大火，人类的哭喊。然后又梦到冰凉的冬季，森鸥外背着将死的他，额头抵着的温暖。

    “那太宰君想怎么做？”森鸥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砰”

    森鸥外轻轻笑了笑：“太宰君，你做的很好。”

    于是他们把士兵随意丢弃在正午阳光下，看着化脓的伤口流出黄色的脓水，残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一群苍蝇栖息在他的伤口上，仿佛这只是一个烂掉的香蕉，散发着恶心的甜腻气息。

    偏了，打在了男人的手臂上，血肉绽开炸裂，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呻.吟，只能发出骷髅吱呀一样的气音。

    太宰治没有回答，被救了吗？从物理方面来讲，他们的确被救了。但从其它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生不如死。

    “那你的确真的救了很多人。”

    她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影子被昏暗的篝火拉长，向远处延伸，发梢上立原送的蝴蝶发卡仿佛就要如此飞去。

    太宰治模模糊糊想到。

    他一只手搭着太宰治的肩，一边看着这场闹剧。

    “他们真的被救了吗？”

    “感觉不太好，应该快死了。”

    血泪从干涸的眼角落下，在绝望中痛苦不堪。

    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敌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并非为了信仰，也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仅仅只是被安排。

    太宰治知道这家伙还活着，没有反抗能力，只剩下感知疼痛的神经，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见到死人和杀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他的手从此粘上洗不干净的鲜血。

    周边有士兵想直接杀了他泄愤。但又有人说，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直接杀死太浪费了，让他死的痛苦点吧。

    与谢野抚摸着发梢上的蝴蝶发卡，只觉得茫然。

    ——他终于解脱了。

    太宰治顿了顿，面无表情，缓缓伸出手，接住。

    太宰治不胜其烦的爬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呆呆的坐着缓着神。毕竟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很适合睡懒觉，适合中午起床，但却被这些人打扰了。

    其实他们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太宰治将手指从扳机上松开，一地血色映入他的那只露出来的鸢色眼瞳。

    那么，死亡会是一切的终点吗？

    “砰”

    雪白的绷带依然没有拆下，遮住了他的另一只眼，那样的白色在这个昏沉的世界格格不入，似乎这样就可以减少看见那些无望的故事。

    “我一直觉得太宰君是个好孩子。”

    地上抽搐的士兵看着他，让太宰治想起离开水，掉落在地上的鱼，无法呼吸，无法生存，一双无法闭上的鱼眼死死盯着他。

    抬头，她看见荒凉的月，回过头的时候，她看见了和月亮一样荒凉的太宰治。

    太宰治回忆着自己从森鸥外医书上看到的内容，判断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因为这人没有伤到要害，不会很快死亡。而身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开始出脓腐烂。

    森鸥外拿出一把格洛.克手.枪，目光温和，漫不经心的装弹夹，上膛，拉栓。然后用一根手指勾着枪托，递给了太宰治。

    这是太宰治最后一次在常暗岛见到她，战场上的“死之天使”与谢野晶子。

    格.洛.克的手感很好，算的上袖珍.手.枪里的顶级了。

    太宰治漂亮的的鸾色眼眸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包容了一切。

    不过在战场那种紧张的氛围下，救护人员没能分辨出来，将他带了回来，直到刚刚，才意识到了这场乌龙。

    一个大嗓门男人说：“我看，直接杀了他吧。”

    “被无良医生拐卖来的，你呢？”

    这场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太宰，最近身体怎么样？”

    “那么”森鸥外松开手，“太宰君现在应该可以……”

    然后又有人吵吵闹闹说了一些什么，像叽叽喳喳的麻雀，又像让人厌恶的猴子。

    估计等不了多久，身上就会生出食腐的咀虫，而他说不定还有幸能看到自己内脏被虫子啃食的画面。

    他口中的无良医生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不知何时出现的森鸥外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戴着一贯的微笑面具。

    “我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不久，他昏昏沉沉睡去。

    那是立原留给她的最后一段话。

    森鸥外摇了摇头，无奈笑了笑。

    毕竟人类以悲惨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