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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浑然不觉得疼，再要冲进火场，却见蓬蓬的火焰后，有两个黑影从火海里闯出来。
轻舒一口气，他这次终于痛下了决心，对杨稳说：“你带她走吧，走得远远的，走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顿了顿，他复又望向她，“朕用尽了所有力气爱你，不悔，但无奈，你我不是同路人，再留你在身边，迟早会害了你。你不是对朕说过，想让朕放你自由吗，好，朕答应你。你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多年之后再想起朕，不要有怨恨，朕纵有千般过错，对你的心是澄澈的，没有过错。”
太后便正了身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能吓着我？你可仔细说来，要是吓不着我，我叫人扒了你的皮。”
他没有多想，举步就要闯进火海，却被章回和康尔寿死死拽住了。
她再也不想理会他了，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蹒跚地站起身，哑声对汪轸道：“水。”
章回说：“主子，您不能进去，太危险了。横梁随时会塌下来，到时候任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来。”
他转身便往门内狂奔, 背上的伤还没痊愈，跑起来震动肌理，忽然疼得钻心。
皇帝把烧伤的手臂背到身后，心落回肚子里，但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留不住心，哪怕是留住人也好, 他不在乎她爱不爱他，只要自己足够爱, 也能支撑接下来的岁月。可是延春阁起火了，在他忙于前朝剿灭乱党的时候，起火了，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皇帝面无人色，奋力想摆脱他们，“她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啊！”
跪在边上使劲扇风的人，把他们围成一圈。皇帝反倒呆呆地，不知该不该走近了。她的脸并不陌生，但她闭着眼，大火炙烤得鬓发濡湿，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楚嬷嬷见他说说停停，急道：“别卖关子了，赶紧一口气说完吧。”
慌忙招太医查看，太医上前探了鼻息把了脉，直说没有大碍，“但看脉象，事先似乎用过致人昏沉的药。”
汪轸熏得肉皮儿黢黑，忙掀开毡子扭身查看，大声呼喊着：“夫人、夫人，您醒醒啊！”
他慌不择路, 终于跑到延春阁前，雕梁画栋在大火里扭曲，那熟悉的门洞大开着，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看了他一眼，仿佛大火涤尽了对他的恨，眼神里再也没有厌恶和憎恨，有的只是无尽的淡漠。
他慢慢走向她，放柔了语调问她：“有没有伤着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于是计划顺利实行，一点儿没出纰漏。杨稳果真被支开了，许是春也把药喝下去了。延春阁烧起来了，火烧得那么旺，冲天的火焰把咸福宫的窗户纸都照红了。
垂下袖子，他慢慢走出西花园，身后火焰冲天，也没有再回一下头。
不芣说不是，“嬷嬷，这回真是大事儿，大得不能再大了，保管您听了吓一跳，真的。”
所以就照着不芣的主意办吧，寒食节就在后儿，皇帝既然已经知道藩王谋反的计划，想必顾得前头顾不得后头。
走上西二长街，路过咸熙门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步子。
不芣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神情，回头望了望，见外头没人，才小声道：“老祖宗，奴婢有个法子，既能除掉这心腹大患，又能叫万岁爷不和您置气。”
他说完这番话，魂魄和身体剥离，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真的彻彻底底离他远去了。所有的痛和悔恨，留待将来细品吧，人生中曾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足了。
太后发了愁，“杀又杀不得，那该怎么办？”
“直接毒死了，万岁爷恨老祖宗，可要是用我的法子，万岁爷只当是她自己不想活，恨不到老祖宗身上来。”不芣娓娓说着，极有成算的模样，“延春阁里还有个杨稳呢，一气儿死了，逃不过杨稳的眼睛。想辙把杨稳支开，她用了药就睡觉，天塌下来也不知道。老祖宗一定在想，都是一样下药，不下砒霜下麻沸散，横是多此一举，其实您没明白里头巧宗儿。事儿要闹大，万岁爷才好有退路。先毒死后放火，鼻子眼儿里干干净净，仵作一验就明白了。可要是活活烧死呛死，口鼻里头都是黑灰，万岁爷还能疑心谁？“
终于等到不芣回来，他进门行了礼说：“回老祖宗，事儿没成，也成了。”
章回忙上来请示下，“万岁爷，要上咸福宫吗？”
后宫的嫔妃固然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但太后呢？一些勾勾绕绕，甚至是宫外和她有牵扯的人和事，会不会哪天又发作起来，夺了她的性命？
楚嬷嬷发笑，“这猴儿崽子，又折腾什么西洋景儿呢，都折腾到太后跟前来了。”
不芣说是，“老祖宗，与其下砒霜，不如让金禧往饭食里下麻沸散，先把人弄得昏睡过去，再点一把火，把她烧死在里头。”
太后眼里浮起了严霜，“我压根儿没想让她活，死了就死了，只要不危及皇帝，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皇帝努力站直身子，但到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其实他也明白，这么多次的撕扯纠缠，尤其当她的真实身份暴露之后，再想保全她，会变得很难。他尽可以向着她，无时无刻念着她，然而他即便手眼通天，也不能杜绝有人暗中对她不利。
夜色凄惶，十月里的天气冷得入骨, 每喘一口气都是无尽的刺痛，但他顾不上, 满心牵挂的都是她的安危。穿过东一长街，穿过重华宫前夹道，还没进西花园, 就看见熊熊的烈火燃烧, 已经窜上了二楼出檐。
果真是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太后听完人都麻了，颤声说：“这妖精，留不得……万万留不得了。”
把她困在宫里，真的那么让她痛苦吗？这场大火，是她送给自己的十八岁寿礼吗？
杨稳目光灼灼，丝毫没有回避。某些真相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即便不捅破，也呼之欲出。他说：“皇上，在这深宫里，仅有您的偏爱，是不足以让她活下去的。今天能够把她救出火海，明天呢？也许她会失足落水，会走路摔断脖子，会吃了不洁的食物病倒殒命……下一次，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保住性命了。”
这事儿，还得从两天前说起。那天不芣进来，鬼鬼祟祟地说：“老祖宗，奴婢探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不敢隐瞒您，非得禀报您不可。”
杨稳说是，“巡查确实严谨，但如果有人刻意纵火呢？”
太后僵坐在圈椅里，心一直高悬着，放不下来。
那厢咸福宫里，太后始终七上八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花园都烧了，人究竟是死是活？”
不芣直咽唾沫，“这事儿，事关江山社稷。老祖宗，您还不知道呢，朝廷削藩，外头藩王正兴兵，要谋反了。万岁爷前阵子在西海子遇袭，就是藩王们派来的死士干的。还有一桩，延春阁那位和藩王们有牵扯，藩王们利用她把万岁爷诓到西海子，她又趁乱动手刺伤了万岁爷，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如今万岁爷接了探报，湘王的人马悄悄潜进城，说是要趁着寒衣节闯宫呢。奴婢听见这消息，吓得腿脚直哆嗦，那位要是再留在宫里，别说万岁爷，就是这大邺江山，都要被她弄垮喽。”
想法子，直接把人除掉吧，太后道：“给金禧送包药过去，趁人不备下进饭食里，一了百了。”
楚嬷嬷啐他，“说明白喽，哪儿学的打哑谜！”
太后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是毁一个花园就能清君侧，那也是不赔本儿的买卖，做得！
汪轸忙接了茶盏递过来，小心伺候她喝了。复又朝皇帝望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芣眨巴着眼儿说：“您要是这么做了，恐怕会伤万岁爷的心。为个女人，弄得母子之间势不两立，岂不让宫里那些娘娘看笑话？”
连日来, 他都活在地狱里, 几次想见她，都被她拒之门外。他心里知道, 恐怕她这回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她曾经让杨稳来传话，要自请出宫，可他没有答应。
旁的来不及深究，取出银针扎了两针，她吃痛，才蹙眉慢慢醒过来。
皇帝问杨稳：“为什么会走水？宫里巡查严谨，尤其这样的日子，各处香火都要查验再三，绝无起火的可能。你在延春阁当值，一切你应当了如指掌。”
不芣挨了骂，缩脖儿道：“许姑娘没死，被杨稳和车轱辘救出来
◎好好活着。◎
楚嬷嬷也忐忑不安，“不芣还没回来，不知道怎么样了。太后，咱们这回，可是做得太过了呀，万一人真没了，那可怎么办？”
古来祸乱朝纲的女人还少吗，她不光要皇帝的命，还要断送这大邺江山，自己就算再同情许家满门，也绝不能姑息了。
浸湿的毡子上，呼哧哧冒着白烟，毡子底下是汪轸和杨稳，护着昏迷不醒的如约。
他涩然望向宫门内，到底还是摇头，一步一步地，行尸走肉般朝远处走去。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代价委实太大了。楚嬷嬷瞧了瞧太后，“好好的花园，烧了多可惜！”
楚嬷嬷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馊主意，又下药又放火，还不如直接毒死。”
可是章回和康尔寿死都不撒手，康尔寿这一身的肉终于派了大用场，几乎是整个身子坠在皇帝身上，拼死说：“万岁爷，您是万民之主，天下人还指着您呢。过后您就算要宰了奴婢，奴婢也认了……奴婢不能让您进火海……绝不能！”
杨稳拍打她的脸，“是春、是春……快睁开眼，快醒醒。”
火势愈发大了，再不进去，就要来不及了。他还是挣开了他们，可檐下忽然掉落的小额枋朝他砸过来，他抬手阻挡，带火的木料擦过他的小臂，烧穿了衣裳，留下巨大的创面。
他不敢冒险了，一次九死一生足够了，看来留下她，对她未必好，也许放她自由，才是对她最大的成全吧。
第 90 章
] 他浑然不觉得疼，再要冲进火场，却见蓬蓬的火焰后，有两个黑影从火海里闯出来。
轻舒一口气，他这次终于痛下了决心，对杨稳说：“你带她走吧，走得远远的，走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顿了顿，他复又望向她，“朕用尽了所有力气爱你，不悔，但无奈，你我不是同路人，再留你在身边，迟早会害了你。你不是对朕说过，想让朕放你自由吗，好，朕答应你。你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多年之后再想起朕，不要有怨恨，朕纵有千般过错，对你的心是澄澈的，没有过错。”
太后便正了身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能吓着我？你可仔细说来，要是吓不着我，我叫人扒了你的皮。”
他没有多想，举步就要闯进火海，却被章回和康尔寿死死拽住了。
她再也不想理会他了，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蹒跚地站起身，哑声对汪轸道：“水。”
章回说：“主子，您不能进去，太危险了。横梁随时会塌下来，到时候任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来。”
他转身便往门内狂奔, 背上的伤还没痊愈，跑起来震动肌理，忽然疼得钻心。
皇帝把烧伤的手臂背到身后，心落回肚子里，但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留不住心，哪怕是留住人也好, 他不在乎她爱不爱他，只要自己足够爱, 也能支撑接下来的岁月。可是延春阁起火了，在他忙于前朝剿灭乱党的时候，起火了，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皇帝面无人色，奋力想摆脱他们，“她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啊！”
跪在边上使劲扇风的人，把他们围成一圈。皇帝反倒呆呆地，不知该不该走近了。她的脸并不陌生，但她闭着眼，大火炙烤得鬓发濡湿，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楚嬷嬷见他说说停停，急道：“别卖关子了，赶紧一口气说完吧。”
慌忙招太医查看，太医上前探了鼻息把了脉，直说没有大碍，“但看脉象，事先似乎用过致人昏沉的药。”
汪轸熏得肉皮儿黢黑，忙掀开毡子扭身查看，大声呼喊着：“夫人、夫人，您醒醒啊！”
他慌不择路, 终于跑到延春阁前，雕梁画栋在大火里扭曲，那熟悉的门洞大开着，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看了他一眼，仿佛大火涤尽了对他的恨，眼神里再也没有厌恶和憎恨，有的只是无尽的淡漠。
他慢慢走向她，放柔了语调问她：“有没有伤着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于是计划顺利实行，一点儿没出纰漏。杨稳果真被支开了，许是春也把药喝下去了。延春阁烧起来了，火烧得那么旺，冲天的火焰把咸福宫的窗户纸都照红了。
垂下袖子，他慢慢走出西花园，身后火焰冲天，也没有再回一下头。
不芣说不是，“嬷嬷，这回真是大事儿，大得不能再大了，保管您听了吓一跳，真的。”
所以就照着不芣的主意办吧，寒食节就在后儿，皇帝既然已经知道藩王谋反的计划，想必顾得前头顾不得后头。
走上西二长街，路过咸熙门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步子。
不芣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神情，回头望了望，见外头没人，才小声道：“老祖宗，奴婢有个法子，既能除掉这心腹大患，又能叫万岁爷不和您置气。”
他说完这番话，魂魄和身体剥离，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真的彻彻底底离他远去了。所有的痛和悔恨，留待将来细品吧，人生中曾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足了。
太后发了愁，“杀又杀不得，那该怎么办？”
“直接毒死了，万岁爷恨老祖宗，可要是用我的法子，万岁爷只当是她自己不想活，恨不到老祖宗身上来。”不芣娓娓说着，极有成算的模样，“延春阁里还有个杨稳呢，一气儿死了，逃不过杨稳的眼睛。想辙把杨稳支开，她用了药就睡觉，天塌下来也不知道。老祖宗一定在想，都是一样下药，不下砒霜下麻沸散，横是多此一举，其实您没明白里头巧宗儿。事儿要闹大，万岁爷才好有退路。先毒死后放火，鼻子眼儿里干干净净，仵作一验就明白了。可要是活活烧死呛死，口鼻里头都是黑灰，万岁爷还能疑心谁？“
终于等到不芣回来，他进门行了礼说：“回老祖宗，事儿没成，也成了。”
章回忙上来请示下，“万岁爷，要上咸福宫吗？”
后宫的嫔妃固然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但太后呢？一些勾勾绕绕，甚至是宫外和她有牵扯的人和事，会不会哪天又发作起来，夺了她的性命？
楚嬷嬷发笑，“这猴儿崽子，又折腾什么西洋景儿呢，都折腾到太后跟前来了。”
不芣说是，“老祖宗，与其下砒霜，不如让金禧往饭食里下麻沸散，先把人弄得昏睡过去，再点一把火，把她烧死在里头。”
太后眼里浮起了严霜，“我压根儿没想让她活，死了就死了，只要不危及皇帝，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皇帝努力站直身子，但到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其实他也明白，这么多次的撕扯纠缠，尤其当她的真实身份暴露之后，再想保全她，会变得很难。他尽可以向着她，无时无刻念着她，然而他即便手眼通天，也不能杜绝有人暗中对她不利。
夜色凄惶，十月里的天气冷得入骨, 每喘一口气都是无尽的刺痛，但他顾不上, 满心牵挂的都是她的安危。穿过东一长街，穿过重华宫前夹道，还没进西花园, 就看见熊熊的烈火燃烧, 已经窜上了二楼出檐。
果真是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太后听完人都麻了，颤声说：“这妖精，留不得……万万留不得了。”
把她困在宫里，真的那么让她痛苦吗？这场大火，是她送给自己的十八岁寿礼吗？
杨稳目光灼灼，丝毫没有回避。某些真相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即便不捅破，也呼之欲出。他说：“皇上，在这深宫里，仅有您的偏爱，是不足以让她活下去的。今天能够把她救出火海，明天呢？也许她会失足落水，会走路摔断脖子，会吃了不洁的食物病倒殒命……下一次，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保住性命了。”
这事儿，还得从两天前说起。那天不芣进来，鬼鬼祟祟地说：“老祖宗，奴婢探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不敢隐瞒您，非得禀报您不可。”
杨稳说是，“巡查确实严谨，但如果有人刻意纵火呢？”
太后僵坐在圈椅里，心一直高悬着，放不下来。
那厢咸福宫里，太后始终七上八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花园都烧了，人究竟是死是活？”
不芣直咽唾沫，“这事儿，事关江山社稷。老祖宗，您还不知道呢，朝廷削藩，外头藩王正兴兵，要谋反了。万岁爷前阵子在西海子遇袭，就是藩王们派来的死士干的。还有一桩，延春阁那位和藩王们有牵扯，藩王们利用她把万岁爷诓到西海子，她又趁乱动手刺伤了万岁爷，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如今万岁爷接了探报，湘王的人马悄悄潜进城，说是要趁着寒衣节闯宫呢。奴婢听见这消息，吓得腿脚直哆嗦，那位要是再留在宫里，别说万岁爷，就是这大邺江山，都要被她弄垮喽。”
想法子，直接把人除掉吧，太后道：“给金禧送包药过去，趁人不备下进饭食里，一了百了。”
楚嬷嬷啐他，“说明白喽，哪儿学的打哑谜！”
太后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是毁一个花园就能清君侧，那也是不赔本儿的买卖，做得！
汪轸忙接了茶盏递过来，小心伺候她喝了。复又朝皇帝望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芣眨巴着眼儿说：“您要是这么做了，恐怕会伤万岁爷的心。为个女人，弄得母子之间势不两立，岂不让宫里那些娘娘看笑话？”
连日来, 他都活在地狱里, 几次想见她，都被她拒之门外。他心里知道, 恐怕她这回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她曾经让杨稳来传话，要自请出宫，可他没有答应。
旁的来不及深究，取出银针扎了两针，她吃痛，才蹙眉慢慢醒过来。
皇帝问杨稳：“为什么会走水？宫里巡查严谨，尤其这样的日子，各处香火都要查验再三，绝无起火的可能。你在延春阁当值，一切你应当了如指掌。”
不芣挨了骂，缩脖儿道：“许姑娘没死，被杨稳和车轱辘救出来
◎好好活着。◎
楚嬷嬷也忐忑不安，“不芣还没回来，不知道怎么样了。太后，咱们这回，可是做得太过了呀，万一人真没了，那可怎么办？”
古来祸乱朝纲的女人还少吗，她不光要皇帝的命，还要断送这大邺江山，自己就算再同情许家满门，也绝不能姑息了。
浸湿的毡子上，呼哧哧冒着白烟，毡子底下是汪轸和杨稳，护着昏迷不醒的如约。
他涩然望向宫门内，到底还是摇头，一步一步地，行尸走肉般朝远处走去。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代价委实太大了。楚嬷嬷瞧了瞧太后，“好好的花园，烧了多可惜！”
楚嬷嬷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馊主意，又下药又放火，还不如直接毒死。”
可是章回和康尔寿死都不撒手，康尔寿这一身的肉终于派了大用场，几乎是整个身子坠在皇帝身上，拼死说：“万岁爷，您是万民之主，天下人还指着您呢。过后您就算要宰了奴婢，奴婢也认了……奴婢不能让您进火海……绝不能！”
杨稳拍打她的脸，“是春、是春……快睁开眼，快醒醒。”
火势愈发大了，再不进去，就要来不及了。他还是挣开了他们，可檐下忽然掉落的小额枋朝他砸过来，他抬手阻挡，带火的木料擦过他的小臂，烧穿了衣裳，留下巨大的创面。
他不敢冒险了，一次九死一生足够了，看来留下她，对她未必好，也许放她自由，才是对她最大的成全吧。
第 9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