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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了,我是要去给你拿毛巾敷脸。”她解释道。

    江粲始终没有直视她,而是两腿一蹬撇过头不做声,视线正好落在橱柜上。

    “别乱动,你还在发烧。长河水那么冷,你真是不要命了。”他的手被放进被子里,她趴在他的身上压着他,他动弹不得。

    她的身后对着窗户,窗外正是雪山,此刻山顶正被余晖烘托。

    他歇斯底里地干呕,胆水都吐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四周,这是哪里?

    “我真的不想再救你了。”她负气地说道。

    日落金山罕见至极,而她的侧脸同样映衬着光芒。

    江粲握着她的手在发烫。

    江建让小狼亲眼目睹一切,再将江粲的血喂给小狼,激发小狼的兽性。

    这就是江建,手段残忍又卑鄙。

    可是过了会儿,温若还是不忍心地拉开窗帘的一条缝。

    往后的日子,它变得比以前更黏人,对温若寸步不移。

    眩晕感随之而来,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很快,后脑勺嗡嗡震动,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喂!你在做什么!!找死吗?”

    “天神在上,会派人来拯救你的,可怜的孩子。”

    她还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下去。

    温若出院了,小白边热烈地欢迎她,边嗅她身上的味道,传说动物能闻出来腐朽的味道。

    江粲试图推开身上的人,她却死皮赖脸地动也不动。

    风从窗户来,卷起那瓣花落在枕头边。

    江粲很不习惯,他下意识发出警告的吼声。

    “小白,救他,求求你,一定不要让他死。”

    一时之间,他力气全失,声音全失,仿佛中了魔法般。

    温若在岸上焦急地等待,呼唤小白的名字。

    时间过得很慢,像生锈的了,温若捏紧胸口,呼吸都变得紧涩。

    “咦,你的心跳为什么变快?”

    她垂下眸子看他,不知所措地握住颈边的麻花辫。

    江建要让两孩子反目成仇,故意蒙住江粲的眼睛,教唆他杀死小狼的狼爸爸。

    眼见他的膝盖已经没入河水中,温若喊道:“小白!”

    江粲只希望此刻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再也不要醒来。

    “这是还给你的,我第一次救你,掏心掏肺对你好,你却恩将仇报。”

    “你终于醒啦,还好你没死。”

    病房里,白色窗帘掀起波澜,阳光扑闪落在病人的眼皮上。

    很久很久,小白再次冒出头,它的嘴里咬住人的肩膀,用力地将他拖上岸。

    最终,江粲和小狼还是站在了对立面。

    可马戏团的观众越来越少,动物的节目失去吸引力,江建就把目光放在了江粲身上。

    可等江粲来到马戏团才发现所谓的家,不过是掉入另一个地狱,他经常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做很多活,如果出现失误,就会被鞭子电棒无情地摧残。

    后来,因果报应,马戏团被查抄,江建逃走,江粲追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杀了他。

    江粲喉间一涩,被子里的手收紧。

    她和小白还是照例趴在阁楼的窗户旁等温长河回家。

    “小白……”

    江粲无数次想要冲进画面里,生啖江建,滔滔不绝的恨意像洪流没过头顶。

    温若跪倒在地,抱住它感谢。

    风月中,温若抱着小白的脖子冲出家门,奔向长河。

    没了它,观众失去了大半。

    那只大笨狗也趴在他的下半身,伸出舌头歪头看他。

    这几个月她学会了做饭,还有洗衣服,她想告诉温长河,她能照顾好自己。

    这点小痛对江粲来说不算什么,他一点也不挣扎。

    “唉。”她叹口气,坐回到他身边,温若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上了岸,小白倒向一边,精疲力竭地喘气。

    温若的心也随之沉入河底。

    江粲睁开眼,她起身要走,也不知道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他唯一的朋友只有那头自己负责喂养的小狼,那是他仅有的温存。

    他贱烂的生命不需要同情。

    那是他最后一次感受到小狼的温度,冷冰冰的,他的皮肤战栗颤抖,身体深处产生的排斥感,克制不住地呕吐。

    她试图呼唤他,他扭头看了眼,竟然奋不顾身地走入河水中。

    脑海中一闪而过萨满的低语,他倏地看向身上的少女。

    玻璃瓶中的花朵落下一片花瓣。

    江粲疯了一样扑向江粲,失败了。

    小白奔跑的速度很快,风擦过耳朵,温若眯着眼睛,他的影子越来越近,而河水也几乎没过他的下巴。

    他痛苦,窒息,绝望,没有更深的地狱可以坠落。

    他们都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如果再这么抗争下去都要死。

    它一会儿露出头,一会儿又沉进去。

    河水平静地像没有人来过,小白眺望着这条河,低下脖子,让温若下来。

    跨河大桥上车灯闪过,远处的木屋升起一道道炊烟,万家灯火透过每扇窗户,却没有人发现他。

    三年前,江粲是他拐来的,他用甜言蜜语哄骗流浪的小孤儿跟他走。

    神明,少女,鲜花。

    接下来,他的嘴也被堵上了。

    江建是他们的主人,他驯养了很多动物为马戏团表演节目。

    人们说,死前会经历生前的画面,那我是不是也要死了。www.cuijun.me

    他眯起眼睛,想起在病床上醒来后见到的那束花。

    马戏团里大多是被拐卖来的人,江粲生性孤僻,与他们尽管同病相怜,却无法成为朋友。

    江粲皱起眉头,他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柔软的小手覆盖在他的脸上,她的气息近在咫尺。

    “喂,你没事吧,不对,你的脸也更烫了。”

    “怎么了?”

    如果不是它,他早就冻死在黑暗的夜里。

    橱柜上摆着一幅画,缤纷的颜色勾勒出花束,每朵花灿烂而绚丽,栩栩如生。

    温若擦亮眼睛,是认识的人。

    远处的雪山露出耀眼的光芒,仿佛神迹显灵。

    月光下的长河波光粼粼,盛大而又灿烂,他背对着温若走向那场繁华,渺小地像粒尘埃。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江粲醒来的时候以为会看见冥间的恶鬼。

    乌黑的发梢,纤细睫毛微动,鼻梁上的阴影也跟着闪,她的皮肤是奶白色的,能看见细腻的绒毛。

    于是,他松开手,下一秒,她却主动握住他,用了力气要让他疼。

    他当时对老萨满凶狠地龇牙,以宣泄内心的不屑。

    他剥下狼皮说要做一件披肩过冬。

    小白闭上眼睛,嗯嗯唧唧了两声,眼神里透着如释重负的欣慰。

    年迈或者伤势严重的人或者动物是会被处置掉的。

    江粲:“……”

    若世有神明,那也是不公平的狗屁神明。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得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再看看渗出血的牙印。

    江粲的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曾经遇到满脸符咒的萨满,枯瘦如柴的老人神神叨叨。

    “你现在知道难受得哇哇叫,早干嘛去了?好不容易捡回来条命还去寻死,我真的要被你气死。”

    他的背影如此寂寥,可又那么决然。

    小狼啊小狼,你在黄泉可以安息了。

    江粲陷入冗长的梦境中。www.mingri.me

    日复一日,冰雪融化,白禾的春天来临。

    “你这个笨蛋!”

    小狼被江建杀死的那天,江粲就匍匐在一米之外。

    她回过头的那刻,他的呼吸再次失措。

    小狼会给他舔舐毛发,也会给他扯好被子,他们曾经要好的宛如亲兄弟,直到江建让他们自相残杀。

    她立马拉上窗帘,不要看,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

    他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它生了重病,再也无法上台演出,兽医说看不好。

    江粲重重吸口气,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

    它给了个安慰的眼神,扑通跳进河水里。

    江粲和小狼都做不到伤害对方,于是江建就变本加厉地伤害他们。

    长河蕴藏着百年孤寂,深度无人可知。

    监护他的警察说,每天都有人来换。

    小狼的血留了一地,染红了江粲的身体。

    江粲听完,却又懊恼起来,他为什么要听她解释。

    江建气急败坏把气撒在了它身上,他当着众人千刀万剐了小狼。

    白禾的冬季漫长且常有雪灾,江粲畏寒,又因常年被关而怕光。

    折腾了几下,他发现自己的力气使不出来。

    他看见了小狼,他们亲密无间地躺在草垛里,互相依偎取暖。

    他,还没死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段黑暗又充满血腥的回忆,占据着梦境的三分之二。

    他撇过头,躲过她的接触。

    一个将黑未黑的晚上,等来一道影子站在长河边上。

    江粲做到了,这条命他还给小狼。

    猛然撞入眼帘的却是女孩明媚的笑容,她朝他招手,离他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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