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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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克罗地亚扎达尔

    花璐把足球放到面前看了看，果然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红色的毛线，“那行，既然是你的足球，玻璃就是你踢碎的了。把你妈妈叫来，赔钱吧。”

    “好啊。”花璐把妈妈的话完全抛到脑后，她直接跟着莫德里奇就跑了。

    医院附近肯定是不能踢球了，那他们只能去到海边。海边是沙地，踢起来不是很舒服，但至少不用担心玻璃的问题了。

    “你谁啊？”拉德也看向了花璐，一直盯着她的脸。他也没见过东亚的女孩子，觉得很是好奇。

    “是我的！”这时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男孩儿从围墙边慢慢走了出来。

    莫德里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他还是慢慢说出了线索来，“这足球是训练营淘汰下来的，已经破了。不过我妈妈用毛线帮我缝补好了，勉强还能踢。你仔细看，有些线是红色的。”

    花璐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像是琥珀一般的眼睛，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明明没有要哭，但垂下来的眉毛和软哒哒的金发看起来却可怜极了，好像一只失去了母亲的小鹿一般。

    “嘿，卢卡，你把球要回来了啊，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躲了半天，还以为要赔钱呢！”这时又一个男孩子出现了，他比莫德里奇要高很多，也壮很多，当然了，还是不如现在就165的花璐高。

    “算了，那房间反正也没人住。足球你拿回去吧，以后别到这儿来踢球了。要是被大人抓住了，他们可不会善罢甘休。”花璐怕他以后还会踢破玻璃，特地吓了他一下。有些大人真的很凶，对她都很是严肃，更别提他们了。

    花墨曾经跟她说过，读书不仅仅是用来增加知识的，也是用来感受这个世界的苦难和欢喜。一个人没有同理心，就无法理解文学作品中的悲欢离合，也无法感受到一部作品的伟大。

    伊沃.安德里奇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的书不是一个十四岁小女孩读得懂的，更何况还不是花璐的母语。但她正在学，因为她爸爸花墨就是一个斯拉夫语的研究学者，尤其精通南斯拉夫语支。

    花璐想念爸爸，就让他不停寄东西过来，安慰一下。谁知道花墨给她寄的，全是书。好在她继承了爸爸的好语感，加上言传身教，竟学会了不少。

    足球在此刻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也可以抬起头，去好好看一看她了。

    她就是故意要捉弄一下他，谁叫他那么调皮，把玻璃都踢碎了。她可是差点就毁容了啊，她才十四呢！

    “你朋友？”花璐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很明显拉德在欺负莫德里奇呢。

    在难民营的孩子吃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多的钱拿得出来赔偿给她呀。自己想要开玩笑，也不应该跟他们开。

    “嘿，卢卡，你什么时候认识医院里的人了？”拉德不敢欺负花璐，只能找莫德里奇出气。他伸出手，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过他这个动作没有丝毫的善意，反而把自己的体重都压到了他身上去。

    “拉德，我……”莫德里奇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那个叫拉德的男孩儿把足球抢了去。

    她抱着书，绕着医院走了一圈。www.zuiyue.me今天没看到新开放的花朵，没找到很有趣又很帅气的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兵哥哥，也没有漂亮的护士大姐姐来跟她聊恋爱的烦恼，简直无聊透了。

    “那卢卡，你怎么证明这足球是你的？”花璐将足球举得高高的，防止他抢回去。

    花璐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又瘦弱又矮小，身上还穿着一件洗得很旧的球衣。她基本上不用怎么去分辨，就知道他是住在难民营那边的孩子，“你是谁啊？”

    走进屋内，她将足球抱了起来，然后走到围墙边上。捡了两块砖，踩上去就朝外面看了看，“谁踢的？”

    在室外找了个阴凉地儿坐了下来，她将书盖在了脸上，准备睡个午觉。就在这时，“哗啦”一声脆响，她旁边建筑上的一块窗户玻璃碎了。

    “给你。”花璐把球还给他之前颠了两下，家里有两个堂哥也踢球，她也跟着玩过一段时间。足球飞起又落下，但因为是缝补过的，所以并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我……，我……”莫德里奇说不出话来，不是他不善于撒谎，而是拉德的胳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虽说巴尔干半岛依旧战火不断，但克罗地亚已经独立有一段时间了，扎达尔靠着亚得里亚海，旅游资源丰富，经济发达，相对来说和平许多。不然的话，贺雪荣也不会同意女儿过来。她和丈夫花墨现在都在这边，家里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可管不住这个小公主。让她来这里体验一下混乱的世界，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啦，我知道了，我就是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看书而已。你看，爸爸寄来的书，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的！”花璐举着一本伊沃.安德里奇的《德里纳河大桥》对妈妈不耐烦地说道，她转过身，抱着书，立马就跑出了门。

    尖叫着跳了起来，她连忙摸了摸脸，还好玻璃渣子没溅到脸上。踮起脚，她往那被砸碎的窗户里一看，有一颗足球静静地躺在那儿。

    “我……，我妈妈在很远的地方上班。”莫德里奇咬着牙，此刻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他唯一的一颗足球，他必须要拿回来。可是，他又哪里有钱来赔这么纯净崭新的一块玻璃呢？

    她是说过她要善良，可那只限于对同等善良的人。面对这种黑恶势力，就不用客气了！

    “我是他老大。”花璐抬起了下巴，垂眼看向了拉德，“我妈妈是那边联合国医院里工作的医生，她随时都会带着枪，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

    “我叫卢卡。”莫德里奇抬起头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比他高许多的女孩儿。她黑发黑眼，但皮肤很白。五官非常柔和，是他从未见过的样貌类型。听他的小伙伴说，这家联合国的医院里就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生，他们长相就各有不同，很是稀奇。

    “璐璐，你只能在医院里玩知道吗！千万不能出去，这里还在打仗呢！外面那些枪声可不是过年的时候放的鞭炮，会死人的！我可不想在急救室里救我自己的女儿，还要浪费没剩多少的麻醉药！”贺雪荣正在给女儿花璐上着战地生存教育课，她是联合国援助机构的医生，南斯拉夫内战已经持续了数年，她来到扎达尔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www.youzhi.me现在正是国内的暑假，她就将女儿接了过来。

    从大门绕了出去，她慢悠悠又走到了围墙边上，“谁的球啊？不要的话，我就扎破了灌水玩了啊！”

    “你要踢球吗？”莫德里奇其实很感激她，只是他性格内向，也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语来。对于小孩子来说，一起玩，就是最好的报答了。不过他不会篮球，乒乓球还有羽毛球，只会踢足球。

    这时他的足球飞了起来，挡在了他的眼前，也挡住了她的脸。

    “当然了，我还会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呢。”花璐可没撒谎，她什么运动都喜欢，都喜欢一点点。学会就腻了，不会坚持下去。她一会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一会儿又在暴扣羽毛球，还左右横跳打空气乒乓球。

    她还特地用克罗地亚语说的，但没人回答她。很显然，罪魁祸首并不想赔偿这块玻璃。

    “你干嘛啊，你放开他！”花璐一看就急了，她捏起拳头，直接就给了拉德一记左勾拳。然后抓开他的手，一把将他推倒在了沙滩上。

    但一个小女孩，哪有耐心去读什么文学著作啊，这个年纪，一天到晚想的都是玩儿。

    莫德里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怯怯地抬起了头来，他想要仔细打量一下这个非常宽容又善良的女孩子。

    拉德不愿信，但他又不得不信。花璐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比他们有档次多了，又新，颜色又鲜艳。还有她那双球鞋，是那么洁白，晃得人眼睛疼。

    做人，一定要善良！

    可是她的手一只在挥舞着，时不时就会挡住她的脸庞。

    因为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相当熟练，所以花墨此刻正在贝尔格莱德做一名翻译官。但那边是战争中心，他自然不可能让女儿过来。

    而且，踢破玻璃的罪魁祸首原来是他！

    “你会踢球？”莫德里奇还没见过女孩子踢球呢，不过难民营的女孩子比他更瘦弱，走路都会被风刮倒，哪还有力气踢球啊。

    所以她必须要吓唬花璐一下，十四岁的孩子好奇心太重了，就喜欢瞎跑。虽然这边暂时没有交火了，但附近治安也不怎么样，她还是不太放心。自己工作又很忙，难民营的孩子都照顾不过来，没空时时刻刻盯着女儿。

    她在医院是待得无聊了，可无论怎样，她也不能拿这群饱受战火摧残的孩子们来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