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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屋重新亮起烛火时,庭中又归于寂静。

    好冷。

    暗地里再狼狈,她终归是监国公主,有她的矜傲和凛然。

    然而此刻灵姬已经倦极,只是眼睫微微颤动,笋白似的指尖揪紧了床褥,没有出声,更没有看他。

    她一愣,便在妆镜中看到了褚行瑜的衣角。

    褚行瑜示意丹浓退下,将她按回了妆镜前。

    说不上哪有问题,依旧是眼熟的草木和屋檐,就是直觉不能进寝殿。

    褚行瑜挑眉,态度又冷下来,“不听话?”

    褚行瑜从那时候就对她上了心,便琢磨着把这小公主掳来身边,好生□□。

    灵姬低着头,声音很轻:“要是散朝以后陛下还寻不到我,宫里定然要闹起来。我先回去了。”

    灵姬喉头一窒。

    只是自从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她渐渐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这时候自己使性子不会惹到他。

    小轿落在宫内时,采荷几乎喜极而泣。

    ……

    一股若有若无的穿堂风吹过灵姬脚边,仿佛从脚底钻上脊骨,密密麻麻地侵蚀着她的知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是她的第一感受。

    此人是褚行瑜的心腹,名唤丹浓。

    他有一把好嗓子,低沉悦耳,煞是动听。灵姬听过他在朝上训话,声音如淙淙清泉,闻之沁人心脾,却将一个老臣训得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辞官归乡。

    “去哪?”

    “凉了些。”

    灵姬嘴唇微动,不仅没有回应,反而背对着他,抱紧了被褥。

    除了今夜。

    灵姬面色一僵,连忙捂住脖颈,“没什么,快些回去吧,我要赶紧梳洗去见陛下。”

    她只以为殿中可能有宵小之徒,却怎么都想不到,陛下竟会在她的寝殿里?

    灵姬宽慰地拍拍她的手,“宫中可好?”

    褚行瑜冷笑,将她翻过了身。

    灵姬仍然不看他。

    灵姬快步往寝殿走,走着走着,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灵姬?”

    “恼我了?”

    她左右瞧瞧,见没有别人,便连忙上前搀扶灵姬,“殿下怎么才回来,昨晚真是急死奴婢了!”

    褚行瑜用手指沾起唇脂,慢慢抹在她唇上,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虽然这么想,她们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再去取热水。

    褚行瑜初时还恼她不听话,但灵姬抽噎不停,颗颗泪水珍珠似的往下落,他的态度便渐渐松软,虽然脸色还阴沉着,语气却已软和了。

    修长的手指梳着她的长发,他微微低头,“灵姬?醒醒,该沐浴了。”

    灵姬不想和一个侍女斗气,说两句便罢,让丹浓帮她更衣上妆。

    褚行瑜一直都将分寸拿捏得正好。在外人面前,他只是长阳公主的倾慕者,借着摄政王的身份扫清所有潜在的情敌。他很谨慎,从来不会留下任何让人发觉的痕迹。

    “殿下尚未上完妆,怎可一走了之?”

    水热得连她们这些五大三粗的婆子都觉得烫,还不够热?真不怕烫坏了公主殿下?

    没人能挑战他身为摄政王的威严,即使是长阳公主也不例外。

    采荷知道轻重缓急,连忙搀着她回掬翠宫。

    身上干爽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手脚有些酸疼。灵姬刚刚坐起,便有个绿衣侍女进来,对她盈盈一礼:“殿下。”

    他似乎俯了身,在她耳畔温柔哄劝。

    采荷用力点头,可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暗下来,“就是昨晚陛下让人来问过几回,险些叫人戳破……殿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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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长的手指抵住她的脖颈,指腹明明是温热的,却让灵姬觉得寒凉彻骨,仿佛被利剑顶住了咽喉,下意识仰起了头。

    婆子们尴尬得手足无措,只得装瞎装聋,加了热水就走,差点忘了关上房门。

    灵姬瞬间头皮发麻,回首看向殿中时,没掩饰住脸上的惊愕。

    他压着灵姬的手腕,不让她捂脸。她便侧过头,总之就是不看他。

    镜中的女子雪肤花貌,翦水双眸,只是昨晚没休息好,唇色有些浅淡。

    每每这时,她都要感慨难怪公子被她勾走了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先将人占为己有。

    褚行瑜喜怒无常,难保他惦记着给陛下择亲的事,这段时间还要给她教训。

    灵姬一怔,表情有些微妙:“要是你家公子不发疯,我昨晚便回宫了。”

    她能感觉到褚行瑜不太高兴。莫非朝中有事?

    褚行瑜本以为今晚已将她治得服服帖帖,根本没有防备,被她推开时,脸上还带着些许错愕。

    三个轻飘飘的字,却让她心里堵得慌。

    他掌中的雀儿羽翼散乱,沉沉地伏在锦绣堆中。

    褚行瑜很少留她过夜。要不是昨晚折腾得厉害,她何苦等到现在。

    婆子们互相看看,都站住了,不敢打断两位殿下。

    但也不能任性过头。

    灵姬苏醒时,已是天光大亮,身旁空荡荡的,褚行瑜应该上早朝去了。

    灵姬默然片刻,倏地起身要走,被褚行瑜抓住了胳膊。

    他略显烦躁地抹掉她的眼泪,她仍是怯怯流泪,抬手捂脸,不想看他。

    几个壮硕的婆子鱼贯而入,麻利地备好了热水。褚行瑜亲手试过,微微皱眉。

    她一直是个柔中带刚的性子。当初他挟着长剑走到长兴帝面前,无人敢动,只有她毫不畏惧地挡在长兴帝面前,呵斥他立刻放下剑,不得御前失仪。

    灵姬慌忙缩回视线,保持着乖巧的姿势,不敢动弹。

    她累坏了,谁都不想搭理,就算是褚行瑜也不行。

    几人看着热腾腾的水雾,面面相觑。

    采荷不知她为何临门变卦,但她既然说了,自然有她的理由,便搀着她转身要走。

    灵姬神色冷淡,由她动作。丹浓给她上妆上到一半,忽然站了起来,退到一边。

    褚行瑜文武双全,看似是个温润君子,掌中却有习武的厚茧,蹭得她脸颊微微生疼。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的直觉,曾经在当年救过她和陛下的命。

    灵姬微微摇头,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倦倦地翻了个身,将脸颊枕在他的手掌上。

    随即,殿中飘出比风还冷的声音:

    看见她,灵姬毫不意外,只是哑着嗓子问道:“陛下那边是怎么说的?”

    “有什么好哭的……”

    下一刻,殿门开了。

    “灵姬,别哭了,乖一点,灵姬?……”

    褚行瑜垂眼看着她,竟是十分满足她倦怠的模样。

    褚行瑜微笑着,眼底却冷清一片,教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灵姬站在寝殿门外想了想,对采荷道:“你随我去风物苑走走。”

    婆子们恰好抬水过来,看见灵姬捂着脸,衣|衫|不|整地往外跑,却没两步就被褚行瑜逮住,扔回床|榻。

    丹浓回道:“说是殿下偶感不适,才没过去。现今陛下还在朝上,只要殿下及时回宫,陛下便不会发觉。”

    褚行瑜随手拢起披散的长发,用巾子抹去额上的汗,再慢条斯理地净了手,才轻轻地挑起帘幕,坐回床边。

    利齿越陷越深,仿佛要咬断她的喉咙。

    ……

    以为耍点小脾气,他就没法子收拾她了?

    灵姬睁大了眼,本能的恐惧让她猛地推开褚行瑜,踉跄着就要跑开。

    灵姬只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能听见婆子取水归来的脚步声时,褚行瑜才有了动作。

    利齿微微陷入颈中时,灵姬的声音都打着颤:“不……”

    丹浓给她细细地描眉画唇,手指触及之处,皆是一片软腻。

    “我哪会恼你,只怕你对我有了误会,恼了我才是。”

    她轻声说着,一手攀着他的腕骨,鼓足勇气抬眼,想用柔情让他放下戒备。

    她堂堂长阳公主,恼谁都不敢恼他摄政王。

    帐中却传来低哑的呵斥:“愣着做什么……还不加水?”

    她抬脚要走,褚行瑜却抓紧了她的胳膊。

    灵姬蹙眉,有些不解。

    “皇姐,来都来了,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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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浓知道她心中有气,更知道她在褚行瑜心中的分量,微笑站着由她说。

    褚行瑜又笑了。热气断断续续呼入她颈边,挠得她肩头和心上都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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