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反复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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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安垂着头不说话。

    宁安心头火气，“不知道！”

    这些梦让季青临浑身发抖，他总是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每一次梦醒，他都伤心欲绝。

    “安安，就快过去了，今天医生不是说，预产期在六月中旬？快了。”

    因为这个小糕点，宁安两天没和他说话。他试了很多方法，最后还拉曲子给宁安听。只是他的手实在胜任不了，按小提琴弦都费力，曲子并不好听。

    他又弯下腰亲了亲他的肚子，说：“想吃东西吗？你最近好像没什么胃口。”

    不一会儿徐若薇推门进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徐若薇说：“说没人喜欢他，只喜欢宝宝，看来你确实对他不怎么关心，全顾着宝宝去了。”

    “我不想……”

    季青临看出他心情不好，但不知道因为什么，问了很多遍，宁安只是沉默。

    季青临只好买了几块带回去，可宁安只咬了一口就吐出来，没再碰过。

    在这之后，他避免一切外出的活动，在家里也不照镜子，对外貌非常在意。

    这天洗澡的时候，他瞥见自己发胖浮肿的手臂和腿，哭得很伤心。季青临哄着他，说生完宝宝就会变好，但宁安还是很难过。

    季青临走进房间，看见宁安扔在抽泣。他半跪在床沿，伸手去摸宁安的肚子，指尖落到皮肤上，恍然想起徐若薇说

    然而他闭上眼睛，过往的悲伤翻涌而来，一个个责问他，诘难他：你明明决定好了，为什么现在又这样反复无常？那些苦痛、眼泪，还不够吗？

    天气已经很舒爽，但宁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厚重的帽檐压下来，挡住一整张脸。

    宁安把枕头都哭湿了，迟疑着开口，说：“我好丑。”

    宁安动了动，蜷在她身边哭泣。徐若薇轻拍他的背，说：“这些都是身为‘母亲’要做的牺牲，庄重和尊严，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两个存在。你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安安。”

    但是季青临只能忍。偏偏有时候，宁安没有自觉，还会无意识缠着他，在他颈间嗅来嗅去。

    但他却能听见有节奏的笔记本电脑键盘声，还有金属手表表带晃动时发出的细响。有时候，他听见一声轻笑，那声音问自己周末想做什么。

    季青临自己也做梦。在梦中，他总是回到大学，跟着人群走出校门，跨进宁安的车中。

    两人俨然成了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身上这样幼稚与成熟结合而形成的风韵，每每叫季青临心痒难耐。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床笫生活。他想要和宁安肌肤相亲。

    季青临一怔，“不……我没有。”

    季青临照例帮他按摩，一边说：“伯母问你，有没有想好宝宝的名字。”

    他又气又妒，可转念一想，为什么自己会想要季青临的关心？不是决定好宝宝出生，他们就分开吗？两人的关系最好就维持在“合作”层面，那么之后也能断得干净利落。

    季青临句句不离宝宝，而他，好像只是一个工具人，落不着什么关心，摔跤的时候，季青临想的都不是他。

    他和宁安最美好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面目全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养这么一个“寄生虫”，甚至开始嫌弃宝宝是个累赘，它让自己浑身疼痛难忍，相貌可憎。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一个怪人，在浴室悄悄地哭，直到季青临来敲门才走出去。

    他胖了，脸颊肿起来，眼睛看着都小了一圈，身体浮肿，尤其双腿，像萝卜似的，荒诞又怪异。

    季青临问：“他怎么了？”

    他低着头，等季青临和徐若薇回来，就提出要回家。

    季青临心有余悸，也不顾徐若薇在边上，搂着他亲吻，问：“没事吧？”

    可是宁安控制不了自己起伏的情绪，倔强而偏执地钻牛角尖。他开始觉得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无法停止对自己的贬低和厌弃。

    原先，他的信息素会激起宁安的欲望，但现在，它们只是安抚宁安心绪的“药品”。这让他分不清宁安是否在渴求自己，是否也想和他亲密无间，毕竟，他们中间隔着那么多的障碍。

    他能感觉到宁安和他有着一样的认知，两人回不到从前，而宁安开始变得愈来愈难以捉摸，他隐藏自己，封闭心门，对季青临严防死守，季青临已经猜不透他的心思。

    季青临在别墅住下，寸步不离地跟着宁安。

    宁安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肚子，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季青临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问宝宝。

    时间迈入四月，天气暖和起来。晴天，季青临会带他去远一些的公园散步，公园有一条健身步道，两旁是盛放的迎春花，还有几个卖小零食的摊贩。

    “就是会，没有人喜欢我，只喜欢宝宝……”

    “说什么傻话，怎么会。”

    徐若薇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才走出去，迎面碰上在外面焦躁踱步的季青临。

    过了几天，是照例去医院做检查的日子，宁安不得不出门。

    有一次宁安想吃摊贩卖的小糕点，季青临怕不卫生，没有同意。宁安和他闹了脾气，大街上就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一个人赌气回了家。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季青临对这些情绪全然不知，他有自己的烦恼。

    在此之前，他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身体的这些变化，直到今天才醍醐灌顶。

    当天晚上睡前，他拒绝季青临帮他洗澡，自己躲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够了，他尝遍了恋爱的苦，也被季青临刺得浑身是伤，他不想再碰。

    季青临连日来也对他莫名其妙的脾气有所熟悉，轻声哄道：“好，不想了。”

    宁安抬脚把床尾的衣服踢到地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他发了一通脾气，又叫季青临走。

    宁安回到座位，只觉得周遭人戏谑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刚才在商场也是，他在镜子里的身影那么臃肿宽大，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

    “想喝咖啡？不能喝，我买杯牛奶给你。”

    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延续到晚上，宁安在洗澡时莫名又哭起来。季青临帮他擦干头发，抱着他回到床上。

    “我……听宁安的。”

    身体上的变化，随之而来的就是心态上的变化，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变得十分微妙，而从爱护到厌弃，往往只是时间问题。

    到医院下车的时候，似乎是踩到了一个碎石子，他差点要摔倒，身体外一边歪去，被季青临紧紧抱住。

    一沓宝宝的衣服整整齐齐摆在床尾，有男孩也有女孩的款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不看宁安。宁安捂着眼睛哭得更厉害，忽然确定了心里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车里只有他和司机，宁安从来不在。

    最近，他被自己的欲望困扰着，每当午后小憩时，他躺在宁安身边，邪恶的念头就会冒出来。

    “别哭了安安，”季青临抚摸着他的脸颊，“医生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想。”

    最后三人坐在咖啡店休息。徐若薇去了卫生间，季青临正要去点单，被宁安拉住。他回过身，问：“怎么了？”

    徐若薇垂眸，沉默几秒转身离开了。

    他的腿和手臂都露在外面，莲藕似的白，幼态毕现，轻轻一碰，便如同波纹似的缓缓漾开，撩拨着季青临的心弦。但同时，他身上其余地方，又透露出一种成熟的媚态，圆润的下巴和肩膀，胸前微微隆起的玫瑰红，亦或是肚子，都有说不出的万般香艳风情。季青临看着他，越发觉得他像一只熟透了的糜烂桃子，轻轻一挤，就会有甜美的汁水溢出来。

    “我不想这样妈妈……”

    那一天宁安不怎么高兴，他用大衣裹紧自己的肚子，佝偻着肩背，一言不发。

    他回过头看向身旁，空空如也。

    天气渐热，房间里的暖气还是打得很足，宁安的衣服穿得也少，松垮垮一件睡袍披着，肚子上盖一条稍厚一些的薄毯。

    徐若薇抚摸他的头发，说：“妈妈也经历过，妈妈都知道。”

    “这么大人了，还撒娇呢。”

    徐若薇摆摆手，懒得跟他争论，换了个话题，问：“你想要这个孩子跟着你吗？”

    他不敢主动，只怕宁安又要对他生气。

    宁安想不明白自己的心，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要争风吃醋。他觉得那句话，“等宝宝出生，你就走”那句话，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因为他言行不一，说一套又做一套，嘴上要分开，行动上又渴望季青临，想要季青临把所有的爱都他一个人。

    宁安经常从噩梦中惊醒，这种时候，他会无意识轻哼着撒娇，要闻季青临的信息素。季青临只能满足他，抚摸他汗湿的头发，安慰他再次入睡。

    他回想前几个月，一个人住在山林中那段时间，当时并不存在这种厌弃。有时候，他会被自己如此强烈的讨厌宝宝的情绪吓到，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去爱这个孩子。如果无法爱上自己的孩子，他想，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后来还是徐若薇出面调停，提议三人一起去商场给宝宝买衣服。每当他们路过服装店的镜子，季青临会看到他们在其中的身影。和谐的一家人。他知道在陌生人眼里，他们肯定显得像一个最为寻常的家庭，没有秘密，谎言，怨怼，悔恨。

    不过除此以外，两人的生活很不错，甚至可以用“幸福”来形容，但它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他转身又要走，宁安跟着他一起站起来，弯着腰，把肚子藏在大衣下。但季青临误会了他这个动作，低头看去，发现他的鞋带散了，于是只是蹲下来帮他系好，吻了他一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