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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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逢三爷前来问安，鼻尖沾了点灰迹，说起铲土的事，荣妃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向来平和的眼眸瞪得老大，几乎要向宜妃训儿子的时候看齐，“你十三弟多大？你多大？铲个几斤就累了，丢的岂不是额娘的脸？！”

    他幽幽地想，元宝有汗阿玛宠着的底气，孤却早已不是他的小棉袄。他们兄弟几个，谁都得轮到，不过早晚而已。

    近来九爷很是怨念。十二十三撬墙角不说，他盼着大侄子和他一道读书，哪想除了晨读，整个上午没有和弘晏说话的机会，因为他们进度不同。

    三日假期一晃而过，转眼就是上学的日子。

    “嗯？”

    李德全面不改色地应下，悄悄瞅了眼皇长孙，在脑中想象三爷沐浴尘土，修路指挥的模样……

    从今天起，他和保成纺纱机这个名号再也绕不开。加速生产不够，还要把它推向千家万户，从前在江南还不觉得，如今日日面对媳妇，实在有些抹不开脸。

    但他们不敢眼热，谁叫小爷生在天家？皇上的心尖尖，他们也没胆子撬墙角啊。

    心里头有些平衡了。

    太子：“……孤说过，没有保成牌水泥。”

    皇上：“……铲土可以，铲两屋子，你三叔怕是受不住。”

    李德全牙酸，心说惯着小爷的是谁哟，面上笑眯眯道：“谁人不说皇长孙孝顺皇上，敬爱叔伯？奴才瞧着不仅十三阿哥爱同侄儿玩耍，大贝勒离京没同小爷见上一面，还觉遗憾呢。”

    “那是十三叔毫无节制，如今孙儿只许他帮半个时辰的忙。”弘晏义正言辞，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额娘，久坐衙门的文职，好像不能和天天练武的弟弟比。

    又把“长”划掉，写“太”字于其上，“皇长孙，改为皇太孙如何？”

    水泥还差最后的工序，加个人更有效率，弘晏郑重地请示皇上：“我带三叔试试铲土。”

    ————

    弘晏沉默一瞬，唤了声：“阿玛。”

    九爷悻悻然地收回话头，觉得老十不懂自己。过了一会感慨道：“爷看兄弟里头就你最闲。连三哥都铲土去了，就你吃了睡，睡了吃的，爷迟早让元宝给你找个活计。”

    在心底竖起大拇指，小爷真是高啊，十二阿哥十三阿哥黑了，三贝勒也逃不掉。

    窗外，因着元宝进学前来瞧瞧乖孙，顺便视察的皇上：“……”

    杨柏，老熟人了，自从跟着皇长孙殿下讨债，历经多次三观重组，早已不是原先文采斐然书呆子的模样——他升华了。又有幕僚父亲、恩师王士禛的言传身教，为人处世进步了不止一点，至少弘晏想要写诗赠纳兰大人的时候，他能递上一支笔。

    身为武将家的孩子，灵川生得眉目端正，比同龄人高上一截，据说从三岁开始习武，风里雨里，不论寒暑。弘晏不禁肃然起敬，一看就是干大事的将军预备役，这样的人才，他怎么能够放过？

    皇上总觉得有些违和，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毕竟是他准许的元宝，犹豫几息颔首应下，吩咐李德全道：“叫胤祉趁早交接事务，去往工部熟悉流程，切忌纸上谈兵，做耳目闭塞之人。”

    眼见着老九身负重任，老八一跃而起，荣妃也急。礼部地位虽然尊崇，除了选秀祭典，其余的不过闲差，胤祉看书也就罢了，成日练劳什子画，从前清查国库的时候比不上众位兄弟，日后哪里能行？

    弘晏：“……”



    瞧他那委屈的包子脸，皇上轻咳一声，“十三……”

    叔侄俩达成约定，乐滋滋地凑到一块欣赏素描，经过你来我往的吹捧称赞，一个脚步生风地出宫，一个奔向乾清宫复命。

    且不说这和书有什么搭边, 当下有哪里需要修路？

    李德全心肝一颤，总师傅闭上眼睛，半晌，皇上怒极而笑：“闲是吧？不给朕写出《种田手册》，成亲就是妄想！”

    三爷：“……”

    三爷被成功盖上“身娇体弱”的标签，心里头很是郁闷，另一边，假期告罄的太子同样觉得郁闷。

    其中杨柏最大，善恒最小，因着拐卖被救的经历，还有家里头的叮嘱，善恒亦步亦趋跟在表哥身旁，扑闪扑闪的漂亮眼睛满是崇拜。那信服的模样让弘晏恍惚有种错觉，他让善恒往东善恒不敢往西，他让善恒放火烧山，那把火定然烧得又快又准，绝不会烧到河里去。

    除了老王爷们酸上一酸，三爷收获了数不尽的羡慕。钟粹宫中，送走前来唠嗑的宜妃，荣妃面上的笑仍旧没有消失，眼尾褶痕依稀可见：“听说宜妃常和毓庆宫往来，依本宫看，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

    不由给罪魁祸首弘晏又记了一比，直至下衙回宫，又忽然听闻三爷修路的消息。叫儿子到他跟前来，太子没有问别的，佯装无事地提起铲土：“可有带三叔前去？”

    听到‘元宝’二字，十阿哥警铃大作，瞌睡彻底没了。

    思及下场，九爷怂了。还有围绕大侄子身旁的伴读，左右护法似的跟着，尤其赫舍里家那个万分可爱的小孩，简直就像依恋母鸡的小鸡仔，想到此处，不由戳了戳旁边，“老十啊。”

    皇上神情舒缓，颇有认同之意，一双凤目满是骄傲，半晌提起狼毫，在纸上写了一个“长”字。

    即便弘晏习惯了早起，还是被外头黑沉沉的天色一惊，扭头一看，他爹已经穿戴整齐，龙章凤姿神采奕奕。

    堪称教科书版的赶鸭子上架了。

    .

    三贝勒监工的旨意虽没有明令下达，工部官员心中明镜似的，私底下一传播，朝臣便有了数。

    胤祉还是经验不够，对弘晏的忽悠属性提防为零，不知不觉走进巨大的圈套, 上赶着给自己埋了掊土。

    要说起来，大侄子也算他的红娘。生怕九哥吃醋吃到自己身上，胤俄早已忘记如今的场合，不由拔高音量，掩饰心虚，“闲？闲什么？不日还要娶福晋呢！”

    即便工部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心头酝酿着激荡的情绪，三爷深深地望了眼弘晏。

    修路？？

    太子：“……”

    三爷：“……”

    弘晏真心实意：“今天的你极其英俊。”

    乍然听去很是违和，仔细一打听，乃是皇长孙殿下的力荐。事实上多的是人眼热，这样好的侄儿，放眼四周，那是打灯笼都找不着！

    弘晏也在心底竖起大拇指，汗玛法这话说得太好了。切忌纸上谈兵，不就是要实践出真知么？

    十阿哥嗓门嘹亮，余音绕耳不绝如缕，讲台之上讲得浑然往我的师傅脸彻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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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十阿哥：？？？？？

    大侄子的可靠人人皆知, 他能承认自己担不起监工么？

    十阿哥打着盹儿蓦然惊醒，就听九哥小声问：“那个善恒，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弘晏瞅他一眼，慢吞吞地喊口号：“要修路，先铲土。”

    修路这差，即便苦了些、累了些，只要不出大错，那就是白送的功劳，弘晏愿意举荐胤祉，荣妃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皇上没料到弘晏回来的如此迅速，听见人选的瞬间愣了愣，“老三？”

    胤俄：“……”

    胤俄睡眼惺忪，认真回答：“他今年六岁。”

    弘晏捧起脸，郑重其事地说：“三叔礼部事轻，又有为天下百姓做实事的雄心，孙儿觉得合适。”

    .

    紧接着条理清晰地谈起修路计划, 介绍水泥这个基建神物，简直是造福万民，功在千秋。作为汗玛法看重的监工人选, 您忍心让他老人家失望吗？

    皇上失笑，指着弘晏的背影摇头：“你看看他。”

    弘晏睁大眼：“孙儿哪有那么黑心？”

    三爷大脑空白了一秒：“……”

    这是给钮钴禄家一个恩典，作为未来的帝王师，荣恩如何也少不了。能够在无逸斋见到舅舅，十阿哥高兴地睡着了，九阿哥替十弟高兴一阵子，继而细细地琢磨起来。

    这突然的爆发，爆得九阿哥目瞪口呆，差点滑到地上。

    如今局势明朗，那个位置，胤祉摸到不过是妄想。既如此，何不为了儿孙多多考虑？与新皇亲近的兄弟叔伯，地位哪是他人可比！

    弘晏不知道这个美妙的误会, 莫名觉得三叔看他的眼神炽热了几个度。颈间冒出细细的鸡皮疙瘩，他伸出小手摸了摸，心满意足地想，遇事不决看运气，真好。

    跑去和老爷子说学满文，会不会被棍棒打死？

    荣妃又是忧心，又是来气，“亏得你还是皇阿哥，简直不食人间烟火，要是监工说苦喊累，本宫饶不了你！！”

    都是钟灵毓秀的好孩子，一颗红心向长孙，师傅们很是满意。进宫之前，他们的进度都与弘晏等同，今日正式开始第一堂课程，由钮钴禄氏的族长，满文师傅阿灵阿教授。

    没等三爷说话，弘晏一副不许反悔的模样, “三叔, 你都答应我了。”

    与弘晏一道去往无逸斋的，还有三个小伴读，作诗小天才杨柏，赫舍里家的善恒，瓜尔佳家的灵川。

    元宝若想, 有大把大把的人选任他挑，可他没有。元宝独独相中了自己，把功劳送上门前，话语中掺杂着满满的信任，他怎能辜负知己这一番厚爱？

    三爷虽不像四爷是个骨灰级实干家, 但皇子龙孙没一个是庸才, 平日里博览群书，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稀里糊涂听着, 茫然的思绪一扫而空, 水泥……三爷暗暗咋舌，若真有这般神奇, 不论是谁总揽, 都将留名世间, 何况还是汗阿玛默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