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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说。
我打着哈欠,无意间摸到了后脑,发现伤处被人洒了药粉。
我捂着额头,觉得这锅不止我一人背,他自个分明也有份。毕竟他那张树皮老脸配上那只生蛆的右眼,吓人程度与我无二。
翌日一早,阳城的门卫便来赶人了,能让我们这群脏乱病残在城脚驻了半个月,已是城主的仁慈。
我吩咐侍女送赵府三箱鹿茸雪参和五箱绫罗绸缎,独自在雪心亭里一坐。
这一次,我没瞎应。
然而,尽管他快活不已,我却倍感焦虑:“我听说南面那村有个会看病的神婆,我们不妨也去看看。”
随着战局越来越乱,布施也越来越少。
夜深人静,我们一老一小大口大口,捂着嘴嚼,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待连包子屑都舔得一干二净,我才跟老瞎子聊起天,说自己今日遇上了强征,以及那个身上只有虫子的怪人。
这期间,包子的香气惊醒了一个小乞丐,不过,在我朝其扬起拳头后,小乞丐很快忆起了被我按在地上摩擦的痛苦,瞬间安静得像只鹌鹑。
老瞎子不算全瞎,左眼睛勉强能瞧个七七八八,可我还是奇了怪,他是怎么借着这么昏的夜色,看清了我后脑流着血。
“你这杀千刀的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哎,你头上咋的了?”
我从他身上搜出几个匣子,打开一看,蜈蚣蟋蟀加蚂蚁,当真全是虫子。
馋于我的丰功伟绩,有流民时常给老瞎子拍马屁,老瞎子也慷慨地分出红薯皮,那神情,怕是打胜仗的将军,都没有他此刻这般春风得意。
“只能说是心机至极!”
“无语。”
老瞎子赶苍蝇似的拍掉我的手,而后翻了个身。他背对着我,我是看不见他的眼睛了,可我还能听见他闷闷的咳嗽。
我“嗯嗯”一通应,眼皮沉了又沉,也不知是不是归结于那一记闷棍,我就这样在老瞎子的叨叨中昏昏地睡了。
然而赵公子本人捂着肿了的脸颊,竟高声赞扬:“好拳!不愧是振宁公主的玉拳!属实令在下幡然醒悟茅塞顿开!”
穷山恶水,外来的流民与本地的刁民屡屡厮打一团,只为争一口乱世的饭,而我在同龄人中砸拳最凶,在群架混战中抢得最猛,在得手之后又溜得最快。
他嚷完便晕了过去,场面又是一片混乱。
其实大娘不仅送了我包子,还给了我几个铜板,可抢铜板的家伙实在比我高壮太多,我的拳头收效甚微,于是就成了这样。
老瞎子却很焦虑,拿指头戳着我的脑门:“我他娘的跟你说多少次了!打架得护着脑袋!你这脑子一直就不大聪明,现在又这么一敲……今后被人忽悠到阴沟里都不知道!”
这可把一众侍从吓得够呛,潮水般拥上去“公子”“您没事吧”。
我没忍住,冲那什么赵公子脸上来了一拳。
后来,尽管老瞎子又老了不少,爆粗和戳脑门的功力却分毫未减,边骂边使唤我去给他找吃食。
“淦你奶奶的!老子排队进来的凭什么没东西吃!信不信死你家门口!”
恍然之间。
我懒得搭理,蹲下:“你什么时候死?”
“……”我看湖。
这不废话吗?哪个讨饭的不生跳蚤虱子?
“吕大王要强征……咿!离我远点!”
如今我鲜少动武,把人打昏了侍女还优先给我手上擦药。
“赵学成当真恬不知耻!竟在大庭广众下拿脸去挨振宁公主的手!”
这人奄奄:“小乞儿,我死了你也捞不着什么,我身上只有虫子。”
我对诸如此类的嫌弃早已习惯,只是继续顾盼。
等夜黑风高,城墙脚下的流民们终于困顿,而我也揣着大娘送我的包子,蹑手蹑脚地回到老瞎子身边。
哪知这人虽病恹恹地吊着口气,却仍睁着眼睛瞧我。
由于我过于不堪入目,那面上抹粉的贵妇一见着我便发出声刺耳尖叫,命人将我和老瞎子轰了出去。
我便从城墙脚下跑到还算热闹的街上,撞见前边聚了一堆人。
人群中隐约传出几声哭叫,我弯腰从几人裆下摸了进去,扯扯一人的袖子,问:“这是在做什么?”
这会儿无人再敢上来触我霉头,但忿忿之声仍是入耳。
头一次,我希望自己能生得俊些。
“我才不会……”
“我用了,你那只眼睛怎么办?”
“我们这贱命最不值钱,容易被抓去充人头数,幸好我年老眼瞎,你又是个女娃,可今后壮丁不够了,指不准连我们也……”
“瞎子呀,你家小红也太能干了,又能干又孝顺。”
我白蹲半天,好在行了几步,我恰好撞见一架高贵马车撞翻了街边的包子铺,赶忙上前帮衬。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带大的。”
不料几日后,我确实撞上了时机,却也闯了大祸。
“好。”
我忍不住辩了一嘴,老瞎子便数落起我的曾经,称我打小就学其他小乞丐迎风撒尿,六岁了才知自己是男是女。
老瞎子每每饿得不行,就会戳着我的额头爆粗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的就养了你这么个丑东西!”
没一会儿,我便发现一条巷子里倒着个人,于是兴冲冲过去。
这些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想着明日流民大队又要启程去别地避难,不知那地卖包子的大娘有没有那么心善。
“你身上有虫子。”
这人起初听我声音稚嫩,不料低头一看,发现是我这么个又脏又丑的东西,目光立即换了厌恶。
我觉得奇怪,然他下一秒便嗝了屁。
“看屁!瞎了就瞎了,反正你喂我饭。”
我又站在那领粥的队伍前头了。
没领到粥水的老瞎子气得往地上一躺,四五个家仆一拥而上,才将他从人群中架走。原本他还得被一顿拳脚相交,可我凶得像条疯狗,家仆们便只是吐了口唾沫。
这人怎么半句话不离虫子?
我的名字就是“红”。
于是,我开始留意那些地主乡绅,试图抓住机会表现自己。
可十年前我仅能靠拳头,因为我那时候在讨饭,且太丑。
可惜行情有变,还没几年,所有城邦一致宣布不再接纳流民,以稳定城内秩序,我们这群人只能躲进深山。
我就是这样开始追思过往的。
“就那样呗,也没啥。”我耸耸肩。
不说像那个叫小花的长辫子姐姐一般做了地主的妾,一时成为流民堆中飞上高枝的典范,但求能五官正常,不会被人轰出门。
寒潭蒙着层霜华,该是先前风起,枝头便飘下一瓣梅,点红。
我被呼为“振宁公主”只一年,我叫“祁红”的时候却有十七年。
但我是不会争辩的,因为当初若不是他把我捡了,我早就在那水沟里死了。
我问老瞎子,可他凶得很:“能怎么办?和右边那只一样生几只蛆呗!反正你这小混蛋别想跑!怎么的都得养我一辈子!”
老瞎子也不知那怪人怎么回事,但对强征一时感慨万分:“如今九州割裂,山贼、乱民自立为王,四处强征欺压百姓,无人来管。”
这样一来,凭我这拳头气力,给哪位老爷做做粗使岂不美哉?如此下来,一天三顿管饭,还有工钱。有了工钱,就能带老瞎子去看病,存一存工钱,就能买个草房子,锄一块地。总之,一辈子养着老瞎子也不成问题。
] 或者说。
我打着哈欠,无意间摸到了后脑,发现伤处被人洒了药粉。
我捂着额头,觉得这锅不止我一人背,他自个分明也有份。毕竟他那张树皮老脸配上那只生蛆的右眼,吓人程度与我无二。
翌日一早,阳城的门卫便来赶人了,能让我们这群脏乱病残在城脚驻了半个月,已是城主的仁慈。
我吩咐侍女送赵府三箱鹿茸雪参和五箱绫罗绸缎,独自在雪心亭里一坐。
这一次,我没瞎应。
然而,尽管他快活不已,我却倍感焦虑:“我听说南面那村有个会看病的神婆,我们不妨也去看看。”
随着战局越来越乱,布施也越来越少。
夜深人静,我们一老一小大口大口,捂着嘴嚼,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待连包子屑都舔得一干二净,我才跟老瞎子聊起天,说自己今日遇上了强征,以及那个身上只有虫子的怪人。
这期间,包子的香气惊醒了一个小乞丐,不过,在我朝其扬起拳头后,小乞丐很快忆起了被我按在地上摩擦的痛苦,瞬间安静得像只鹌鹑。
老瞎子不算全瞎,左眼睛勉强能瞧个七七八八,可我还是奇了怪,他是怎么借着这么昏的夜色,看清了我后脑流着血。
“你这杀千刀的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哎,你头上咋的了?”
我从他身上搜出几个匣子,打开一看,蜈蚣蟋蟀加蚂蚁,当真全是虫子。
馋于我的丰功伟绩,有流民时常给老瞎子拍马屁,老瞎子也慷慨地分出红薯皮,那神情,怕是打胜仗的将军,都没有他此刻这般春风得意。
“只能说是心机至极!”
“无语。”
老瞎子赶苍蝇似的拍掉我的手,而后翻了个身。他背对着我,我是看不见他的眼睛了,可我还能听见他闷闷的咳嗽。
我“嗯嗯”一通应,眼皮沉了又沉,也不知是不是归结于那一记闷棍,我就这样在老瞎子的叨叨中昏昏地睡了。
然而赵公子本人捂着肿了的脸颊,竟高声赞扬:“好拳!不愧是振宁公主的玉拳!属实令在下幡然醒悟茅塞顿开!”
穷山恶水,外来的流民与本地的刁民屡屡厮打一团,只为争一口乱世的饭,而我在同龄人中砸拳最凶,在群架混战中抢得最猛,在得手之后又溜得最快。
他嚷完便晕了过去,场面又是一片混乱。
其实大娘不仅送了我包子,还给了我几个铜板,可抢铜板的家伙实在比我高壮太多,我的拳头收效甚微,于是就成了这样。
老瞎子却很焦虑,拿指头戳着我的脑门:“我他娘的跟你说多少次了!打架得护着脑袋!你这脑子一直就不大聪明,现在又这么一敲……今后被人忽悠到阴沟里都不知道!”
这可把一众侍从吓得够呛,潮水般拥上去“公子”“您没事吧”。
我没忍住,冲那什么赵公子脸上来了一拳。
后来,尽管老瞎子又老了不少,爆粗和戳脑门的功力却分毫未减,边骂边使唤我去给他找吃食。
“淦你奶奶的!老子排队进来的凭什么没东西吃!信不信死你家门口!”
恍然之间。
我懒得搭理,蹲下:“你什么时候死?”
“……”我看湖。
这不废话吗?哪个讨饭的不生跳蚤虱子?
“吕大王要强征……咿!离我远点!”
如今我鲜少动武,把人打昏了侍女还优先给我手上擦药。
“赵学成当真恬不知耻!竟在大庭广众下拿脸去挨振宁公主的手!”
这人奄奄:“小乞儿,我死了你也捞不着什么,我身上只有虫子。”
我对诸如此类的嫌弃早已习惯,只是继续顾盼。
等夜黑风高,城墙脚下的流民们终于困顿,而我也揣着大娘送我的包子,蹑手蹑脚地回到老瞎子身边。
哪知这人虽病恹恹地吊着口气,却仍睁着眼睛瞧我。
由于我过于不堪入目,那面上抹粉的贵妇一见着我便发出声刺耳尖叫,命人将我和老瞎子轰了出去。
我便从城墙脚下跑到还算热闹的街上,撞见前边聚了一堆人。
人群中隐约传出几声哭叫,我弯腰从几人裆下摸了进去,扯扯一人的袖子,问:“这是在做什么?”
这会儿无人再敢上来触我霉头,但忿忿之声仍是入耳。
头一次,我希望自己能生得俊些。
“我才不会……”
“我用了,你那只眼睛怎么办?”
“我们这贱命最不值钱,容易被抓去充人头数,幸好我年老眼瞎,你又是个女娃,可今后壮丁不够了,指不准连我们也……”
“瞎子呀,你家小红也太能干了,又能干又孝顺。”
我白蹲半天,好在行了几步,我恰好撞见一架高贵马车撞翻了街边的包子铺,赶忙上前帮衬。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带大的。”
不料几日后,我确实撞上了时机,却也闯了大祸。
“好。”
我忍不住辩了一嘴,老瞎子便数落起我的曾经,称我打小就学其他小乞丐迎风撒尿,六岁了才知自己是男是女。
老瞎子每每饿得不行,就会戳着我的额头爆粗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的就养了你这么个丑东西!”
没一会儿,我便发现一条巷子里倒着个人,于是兴冲冲过去。
这些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想着明日流民大队又要启程去别地避难,不知那地卖包子的大娘有没有那么心善。
“你身上有虫子。”
这人起初听我声音稚嫩,不料低头一看,发现是我这么个又脏又丑的东西,目光立即换了厌恶。
我觉得奇怪,然他下一秒便嗝了屁。
“看屁!瞎了就瞎了,反正你喂我饭。”
我又站在那领粥的队伍前头了。
没领到粥水的老瞎子气得往地上一躺,四五个家仆一拥而上,才将他从人群中架走。原本他还得被一顿拳脚相交,可我凶得像条疯狗,家仆们便只是吐了口唾沫。
这人怎么半句话不离虫子?
我的名字就是“红”。
于是,我开始留意那些地主乡绅,试图抓住机会表现自己。
可十年前我仅能靠拳头,因为我那时候在讨饭,且太丑。
可惜行情有变,还没几年,所有城邦一致宣布不再接纳流民,以稳定城内秩序,我们这群人只能躲进深山。
我就是这样开始追思过往的。
“就那样呗,也没啥。”我耸耸肩。
不说像那个叫小花的长辫子姐姐一般做了地主的妾,一时成为流民堆中飞上高枝的典范,但求能五官正常,不会被人轰出门。
寒潭蒙着层霜华,该是先前风起,枝头便飘下一瓣梅,点红。
我被呼为“振宁公主”只一年,我叫“祁红”的时候却有十七年。
但我是不会争辩的,因为当初若不是他把我捡了,我早就在那水沟里死了。
我问老瞎子,可他凶得很:“能怎么办?和右边那只一样生几只蛆呗!反正你这小混蛋别想跑!怎么的都得养我一辈子!”
老瞎子也不知那怪人怎么回事,但对强征一时感慨万分:“如今九州割裂,山贼、乱民自立为王,四处强征欺压百姓,无人来管。”
这样一来,凭我这拳头气力,给哪位老爷做做粗使岂不美哉?如此下来,一天三顿管饭,还有工钱。有了工钱,就能带老瞎子去看病,存一存工钱,就能买个草房子,锄一块地。总之,一辈子养着老瞎子也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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