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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云屏站在高高的车辕上，一身嫁衣似火，妆容迤逦，似要倾倒天下。她隔着珠帘回眸，看了晋珐一眼，便在樊肆的陪同下坐进了马车，马蹄嘚嘚，永不回头。

    也有好事者心知不对，偷偷记下了双方的庚帖，拿去问当初替楼家到国师面前牵线的中间人，中间人摸摸后脑勺，道，没错，就是这个生辰！

    直到这时，苏杳镜才被弹出了第四本书的世界，也成功在晋珐的脸上盖上了be的章。

    这个叫做赵绵绵的小郡主是已逝长公主的堂妹，她的家族因谋逆枉法、草菅人命，情形极其恶劣，被判株连九族，只是这个赵绵绵在长公主生前颇受宠爱，还得了个郡主的称号，又是女眷，若是也直接斩首，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

    敲定主意后，楼父亲自带人去找了樊肆，终于在第二日天边毛鱼肚白时，樊肆出现了。

    匆促间，便抱错了一对孩子，便是晋珐和樊肆。

    第五本书，苏杳镜的身份是一个不受宠的小郡主，名唤赵绵绵。

    晋珐接近不得，急得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正要大喊楼云屏的名字，肚子上就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登时泄了气说不出话。

    这些消息，都是因为楼家父母以前相熟的邻里传过来的。

    于是皇帝就判了赵绵绵和其他血脉不太亲近的女眷流放尼姑庵，派出锦衣卫一路护送。

    樊肆从此孤身一人。

    一阵急促马蹄声从远处赶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儒雅男子匆匆下马，直朝这边扑。

    最后一面，晋珐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枯皲裂，喉间嘶声喊着没有人能听清的话。

    上一世她违背了大纲，导致系统不停数落她，这一世苏杳镜便乖乖按照大纲行事，顺便享受生活。

    苏杳镜知道自己的结局难逃一死，心态早就放平了，自顾自地利用赵绵绵这个身份的便利，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吃香喝辣，然后按照剧本大纲，在某一个雨夜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境遇，痛哭不止，去向一路上看押她却也同时照顾她的徐长索求安慰。

    小时候，跟楼云屏青梅竹马的，其实是农户一家，他们住在乡野之间，没那么多顾忌，一帮孩童打闹玩耍，自然相熟。

    只是向那些已经发帖宴请的宾客要好好解释一番，并收回请帖。

    六年后，楼家的几个小女儿接连出嫁，都嫁得很不错，楼云屏的大哥哥更是生下一儿一女，楼家父母每日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

    楼云屏极少再见娘家人，但书信一封封的从未断过，在书信中，她和樊肆日久生情，相濡以沫，让楼家人欣慰不已，可实际上，这些书信都是楼云屏独自在案前雕琢着写下，樊肆则在另一张桌上或是悉心研读经商之道，或是认真温习科考书目。

    后来晋珐被找回，楼家的家业也越做越大，在京城站稳脚跟，永昌伯为了补偿晋珐，便选择了承认晋珐跟当时他心心念念的“屏儿妹妹”之间的娃娃亲，也正是因为这段抱错亲子的秘事，永昌伯府也从未将这场与楼家的姻亲宣扬给别人知道。

    后来楼云屏与樊肆以合作者的身份共同生活了六年。

    再说，那樊二郎……

    楼家嫁女，其余仪式都未铺张，唯独生辰八字专门托人请到国师面前算过，都说是极好的姻缘，天作之合。中间人许是为了炫耀，才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樊肆回到自己生身父母身旁后，樊家人却只思念着离开的晋珐，对樊肆不闻不问，后来没过多久，樊家出了变故，樊肆的父母接连去世，樊肆的双生哥哥怒斥樊肆为灾殃扫把星，与他断绝来往。

    虽然这一次用了很长的时间，但总比家破人亡的结局要好，苏杳镜也觉得，只有这样的结局，自己才能接受。

    唯有最亲密的那位手帕交，眼神复杂地守在她身边，两人的手一直紧紧相握着，偷偷背着人拭了几次泪。

    楼家虽然祖上也出过名门学士，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现在不过是有一个毫无用处的虚名而已。到他们这一辈，楼家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经商大族，钱是不愁，但地位终究上不去。

    晋家觉得樊肆的存在是污点，恨不得把他早早抛开，而樊家也同样不喜他。

    楼云屏见了他，两人相对无话，却十分默契地各就各位。

    这场婚事其实很仓促，在场的宾客缄默少言，但楼家毕竟财大气粗，在外人眼里看来，还是很热闹。

    樊肆考取了功名，深受朝堂赏识，很快要去京城赴任，楼云屏身体一日一日地变差，最后药石无医，在平静的睡梦中长眠。

    但樊二郎不同，他与永昌伯府，算是有旧仇。

    楼家为了补偿樊肆，给了他充足的资产和田宅，足够楼云屏和樊肆衣食无忧。

    真少爷找了回来，抱错的假少爷樊肆自然就被“退回”。楼云屏和樊肆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月余，却恰逢他遭受剧变，亲眼看着樊肆从一个骄阳似火的少年，变得阴沉内敛。

    如此想来，樊肆是顶替新郎的上上人选。

    仪式早已安排好，那些要去夫家的仪式能省就省，不能省的，楼云屏也给樊肆布置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住处”，一通锣鼓下来，楼云屏都已经跟樊肆三拜完了，晋家才知道此事。

    喜事看热闹本就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楼家人更是早有准备，默不吭声地站过去十几个壮汉，将晋珐挡得严严实实。

    周围的小姐妹与她打趣，她也从容应对，丝毫看不出她今日嫁的这位，并不是与她有着多年婚约的心上人。

    苏杳镜当初能与大理少卿沈瑞宇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与樊肆自然也能。两人虽在同一屋檐下，却默契地各行各是，偶尔问问对方的意见，了解对方的规划，鼓励对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年永昌伯府夫人在赶山路时遇险早产，不得已借住了一农户家，巧的是那户的农妇也同一天生产。

    因此楼家一直行事低调，哪怕是跟永昌伯定下了从小的姻亲，也从未宣扬过。永昌伯府要娶低门商户女子，更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

    不过正如屏儿所说的，如此大胆换新郎，定然会有流言传出，但只要屏儿嫁了人，他们楼家要粉饰太平的能力还是有的。时日久了，以后谁也不会提起真相，哪怕就是提起，也无凭无据，只会被人当做胡话。

    徐长索本性冷硬，但对着哭哭啼啼的娇软女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被迫被赵绵绵缠上，让赵绵绵强行蜷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腿睡了一夜。

    分派来护送赵绵绵的，是一名镇抚使，名叫徐长索。

    晋珐并不是在永昌伯府出生长大的。

    楼父却是沉思。

    因此众人只知楼家找的女婿是命格极为相宜的二郎，并不知其它，楼云屏所说的换新郎之举，或许也行得通。

    压抑了整整一个世界，当了好几年端庄懂事的大小姐，苏杳镜早就憋得不行了，换到小郡主身上，苏杳镜算是解放天性，狠狠骄纵了一把。

    楼云屏这边从容淡然，另一边樊肆也稳住了场面，与人言谈之间，丝毫不看不出来他是临时赶鸭子上架的新郎。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突遭剧变，往后的日子在尼姑庵里只怕会生不如死，对未来的恐惧愈盛。在这种时候，她在徐长索的怀抱里得到了短暂的宽容和温情，便傻乎乎地把看押她的徐长索当成了救命稻草，甚至爱上了徐长索。

    巧的是，楼云屏和樊肆也是少年相识，谈起楼云屏年少时的模样，樊肆的形容也仿佛历历在目，更让人笃信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打消了许多人的怀疑。

    说是护送，其实是看押，免得她们中途逃跑。

    对于抛弃他的晋家，樊肆当然是最有理由恨的。要是能和晋家作对，给晋家添堵，樊肆只会觉得乐意。

    直到黄昏时残阳如血，烧红的晚霞漫了半边天空，楼云屏才穿着喜服，在樊肆的搀扶下登上马车，辞别家人去夫家。

    徐长索被她缠上也气定神闲，就当自己抱了一袋米睡觉，心无杂念，赵绵绵却并非如此。

    到尼姑庵之前，赵绵绵名义上都还是郡主，徐长索又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无论赵绵绵说什么都照做，脏活累活也都闷声不吭地干了，倒不像其余人那样，眼看赵家没落，便肆意欺负女眷。

    最后永昌伯府夫人诞下麟儿，那农妇则生下双生子，一间小农屋里突然多了三个小婴孩，哪怕永昌伯府早早预备，带去了随行的奶娘婆子，也是手忙脚乱。

    赵绵绵骄纵惯了，不大懂事的样子，明明是被流放，一路上还对徐长索颐指气使，一会儿脚痛要背，一会儿肚子饿了要吃好吃的。

    为了打消怀疑，楼云屏还十分淡定地在家多逗留了一日，说是舍不得家里，不愿离开。

    楼母大吃一惊，连忙想将女儿扶起来，惊诧问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嫁人的事，怎能如此随意。

    顶替婚事这事儿，既于自己的婚姻有碍，又明摆着是跟永昌伯府作对，一般人还真不会愿意做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