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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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城门的时候，他鬼使神差掀开帘子，回头望了一眼。
他伸手摸顾彦的额头，“最近天冷，你是不是发烧了，听说有人能烧糊涂，有人就烧清醒。”
……
身上是这样的伤，又是被人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城外的遗孤，父母都已死于当年的悬瓠城之战了。
他父母家人也都早早没了，这两年，他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阿彦就是他的亲弟弟。
明月说:“据说悬瓠城事后，赵明睿兄弟反目，这几年才重归于好的。”
在璇玑，他杀人、学习如何杀人。
醒来之后，他把一切都忘了。他被人捡了去，治好了伤，然后卖给了“璇玑”。
他们做杀手的，对危险的感觉很多时候已经超越了本能。
可以同生、也能共死。
其实那天，虽然被抓了、被打断了腿、被吊在城楼上。但他没想过自己会死，他满怀希望、坚信大哥二哥一定会救他的。
明月翻了个白眼:“做梦。”
可能老天也想让他故地重游、想起曾经的过往吧。
钟白站在他身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落在身旁那完全烧融在一起的一大片尸骨之上……
甚至在看到那箭尖的一刹那，他都觉得那是幻觉。
总之，当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顾彦”。
突然，赵明祈一把抽出他腰间的刀，反身冲向中军大营。
还是那座城墙、还是那个城楼……
这跗骨之蛆就是这所谓的福气么，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是的，是阿娘的璎珞。
能帮你升官发财的才是你兄弟，凡是你绊脚石的你全都要
“阿祈！”
赵明睿想挣脱，赵明祈确实越按越紧，他越动、刀就刺的越深。
他揉了揉阿彦毛茸茸的小脑袋:“你大哥的刀，二十斤重，你能拿得动么。”
江简和青风，是他真正的兄弟，和他一起从地狱里爬出来，走向人间的。
“叫什么名字？”
原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这样一种感觉啊……
眼见赵明祈是真疯了，钟白突然抬脚直踢赵明睿肩头。借着这力道，赵明睿顺势夺刀，这才化险为夷。
要知道，赵明睿并无子嗣，万一他哪天一命呜呼了，这么大的产业总要有人继承的。
“行行行。”他敷衍说，“明年，明年你生辰，我就送你一把和你大哥一样的大刀。”
等钟白冲过去，已经是晚了一步，赵二已经把刀架在他大哥的脖子上，刀刃之处、已然鲜血淋漓。
赵明睿那如同铁铸一般的面孔，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不，正因为他是我弟弟，我才不能让他活着落到敌人手上……”
但又不是单纯的可怕与危险，他难以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害怕又迷茫、还有爱与恨，他感觉很多事情曾经发生在他身上，但又一无所知。
他原本以为是烧给亲人的，没想到居然是烧给自己。
……
但痛感是真实的，坠落是真实的，雪是真实的！
那天，马车经过悬瓠城的时候，他心跳的特别快，快的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满心觉得，哥哥们一定不会让自己死的。在大哥心中，他一定是最重要的、独一无二的。
十年前、今日，一下子就重叠了起来，顾彦瞳孔剧震，一瞬间千头万绪一下子涌入他脑中。
不是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青风问:“又疼了？”
白的雪、红的血，冷的雪、烫的血，纠葛到一处，就是那个冬天的颜色了。
本来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不经过悬瓠城。但是因为天气，不得不改道。
他闭上眼，引颈就戮。
“阿祈！”
“好，一言为定！”
赵明祈冷笑，咬牙切齿瞪着大哥，“赵明睿，我知道你是什么样一个人，你眼里只有权力、心中只要地位，除了权势，你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真的！”青风一下子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昨天？今天？”
昨日许下的诺言，已然成了泡影。
千夫所指、人心所向，自古以来都是在劫难逃的。
方栀子呵呵，这还不是看他亲哥发达了，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来，真没骨气。
命大如他，总算是活了下来，保全了这条小命。
赵明祈突然反手调转刀刃，他哥还没反应过来，弟弟已将刀柄按在他手中，而刀刃已然插进自己胸口两寸。
“尽力？！”
臭小子还嫌弃:“太小了，杀不了人。”
小时候，他抱着阿娘的脖子，这璎珞就贴在他脸上，温温的暖暖的，像母亲一样。
也许骨子里，他真的是屠王赵明睿的亲弟弟吧，学的挺快、杀的挺好。
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一到冬天，这道穿胸而过的箭伤还是隐隐作痛，翻来覆去根本没法入睡。
悬瓠城外、尸山血海
只有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小时候的事儿，我不是记不太清了么。”
他的手颤抖、越来越抖，抖到根本拿不动这颗小小的轻轻的珠子。
当时的他，刚过完十岁生日，长寿面的味道还在唇齿之间，飞来一箭就把自己钉死在城墙之上。
“青风……”
钟白不敢硬上，只能从后掰住赵明祈的肩:“二哥，他也是不得已的，他根本没办法……”
“大哥是大英雄大将军……”
只是，当时他为什么没让人追上来呢，如果当时有人紧随其后，她想脱身也没这么简单。
别看他年纪也不大，这想要他命的人太多，已然成了众矢之的了。
“不知道，没名字。”他想了想，“好像是什么彦……”
当时他就觉得，有人要杀他，有人在杀他！
赵明祈跟发了疯似的，在断臂残肢间不停地翻找，但大火过后，焦尸遍野、什么都分辨不清。
“这深更半夜的，可不就是做梦的好时候么，睡吧。”
都是做弟弟的，大哥能一箭杀了一个，就能一刀宰了另一个。
手起刀落之间，他从不犹豫。
“唉，铁石心肠。”方栀子啧啧，“难怪舞阳侯和赵狗不对付，谁看见了这事不寒心。”
他甚至没能看清，那一箭到底是从哪里射过来的。
“好一个没办法，好一个不得已！”
虽然被一箭贯穿胸口，虽然从高高地城楼上像破布一样栽了下去，但他还是没死。
“我没拿过，你怎么知道我拿不动。”
前天阿彦的生日，他还送了他一柄小刀。
赵明睿没有动，他看着弟弟手中紧紧纂着的那颗璎珞，似乎是什么都明白了。
星星点点的烟灰散的漫天遍野，一年又一年。
“别碰我！”赵明祈的眼神疯狂而绝望，“他才十岁，赵明睿，你还是不是人！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下得了那个手！”
他是赵明彦，十年前，这悬瓠城上的赵明彦！
他从正午找到黄昏，在霞光万丈的血幕之下，他终于在浸透鲜血的泥土中，看到的那一截小小的璎珞。
后来阿娘走了，临走之前她把这颗璎珞戴在阿彦的脖子上，这是阿娘留给他们兄弟三个唯一的东西。
“嗯？”
烧给那个十年前死在悬瓠城的，十岁的少年赵明彦……
十年前，腊月初六
“没发烧。”顾彦啼笑皆非，“其实有段时间了，就在咱们从荆州启程的路上，在悬瓠城。”
方栀子冷笑:“这个舞阳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什么是迫不得已，这才是迫不得已！”
只觉得这种感觉异常熟悉，就像以前他跟着哥哥们出门打猎，一箭把兔子钉死在树干上如出一辙。
“可是，现在我好像记起来了……”
“是啊，你不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得了。”
即使这人间和地狱，差别也并不是很大了。
阿彦他再也回不来了，甚至连他的尸骨、他们都找不到……
不过，没骨气归没骨气，功夫倒是真不错。
“二哥……二哥有那么多办法，他们一定会救我的，一定会的……”
刹那之间，一切都想起来了！
其实他早已明白了。
……
“那就顾彦吧。”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也许正是这种周而复始的折磨，提醒自己别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吧。
所以，每年的腊月初五，他都会烧纸给他父母、兄弟姐妹，如果有的话。
“若他们能兄弟阋墙、喋血青州，哈哈哈哈！”
赵明祈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张嘴就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宁愿被吊在城头的、被一箭穿胸是他自己。可没有如果，一切都没有如果……
也许是他命大、老天不收，最终他没有死。
“二哥！”
顾彦翻了个身，捂着胸口。
顾彦摇头:“没事。”
时隔十年，那种锥心的感觉仿佛就在昨日。
赵明祈暴怒，钟白赶紧钳制住他:“不不，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没有办法，他已经尽力了！”
] 出城门的时候，他鬼使神差掀开帘子，回头望了一眼。
他伸手摸顾彦的额头，“最近天冷，你是不是发烧了，听说有人能烧糊涂，有人就烧清醒。”
……
身上是这样的伤，又是被人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城外的遗孤，父母都已死于当年的悬瓠城之战了。
他父母家人也都早早没了，这两年，他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阿彦就是他的亲弟弟。
明月说:“据说悬瓠城事后，赵明睿兄弟反目，这几年才重归于好的。”
在璇玑，他杀人、学习如何杀人。
醒来之后，他把一切都忘了。他被人捡了去，治好了伤，然后卖给了“璇玑”。
他们做杀手的，对危险的感觉很多时候已经超越了本能。
可以同生、也能共死。
其实那天，虽然被抓了、被打断了腿、被吊在城楼上。但他没想过自己会死，他满怀希望、坚信大哥二哥一定会救他的。
明月翻了个白眼:“做梦。”
可能老天也想让他故地重游、想起曾经的过往吧。
钟白站在他身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落在身旁那完全烧融在一起的一大片尸骨之上……
甚至在看到那箭尖的一刹那，他都觉得那是幻觉。
总之，当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顾彦”。
突然，赵明祈一把抽出他腰间的刀，反身冲向中军大营。
还是那座城墙、还是那个城楼……
这跗骨之蛆就是这所谓的福气么，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是的，是阿娘的璎珞。
能帮你升官发财的才是你兄弟，凡是你绊脚石的你全都要
“阿祈！”
赵明睿想挣脱，赵明祈确实越按越紧，他越动、刀就刺的越深。
他揉了揉阿彦毛茸茸的小脑袋:“你大哥的刀，二十斤重，你能拿得动么。”
江简和青风，是他真正的兄弟，和他一起从地狱里爬出来，走向人间的。
“叫什么名字？”
原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这样一种感觉啊……
眼见赵明祈是真疯了，钟白突然抬脚直踢赵明睿肩头。借着这力道，赵明睿顺势夺刀，这才化险为夷。
要知道，赵明睿并无子嗣，万一他哪天一命呜呼了，这么大的产业总要有人继承的。
“行行行。”他敷衍说，“明年，明年你生辰，我就送你一把和你大哥一样的大刀。”
等钟白冲过去，已经是晚了一步，赵二已经把刀架在他大哥的脖子上，刀刃之处、已然鲜血淋漓。
赵明睿那如同铁铸一般的面孔，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不，正因为他是我弟弟，我才不能让他活着落到敌人手上……”
但又不是单纯的可怕与危险，他难以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害怕又迷茫、还有爱与恨，他感觉很多事情曾经发生在他身上，但又一无所知。
他原本以为是烧给亲人的，没想到居然是烧给自己。
……
但痛感是真实的，坠落是真实的，雪是真实的！
那天，马车经过悬瓠城的时候，他心跳的特别快，快的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满心觉得，哥哥们一定不会让自己死的。在大哥心中，他一定是最重要的、独一无二的。
十年前、今日，一下子就重叠了起来，顾彦瞳孔剧震，一瞬间千头万绪一下子涌入他脑中。
不是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青风问:“又疼了？”
白的雪、红的血，冷的雪、烫的血，纠葛到一处，就是那个冬天的颜色了。
本来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不经过悬瓠城。但是因为天气，不得不改道。
他闭上眼，引颈就戮。
“阿祈！”
“好，一言为定！”
赵明祈冷笑，咬牙切齿瞪着大哥，“赵明睿，我知道你是什么样一个人，你眼里只有权力、心中只要地位，除了权势，你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真的！”青风一下子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昨天？今天？”
昨日许下的诺言，已然成了泡影。
千夫所指、人心所向，自古以来都是在劫难逃的。
方栀子呵呵，这还不是看他亲哥发达了，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来，真没骨气。
命大如他，总算是活了下来，保全了这条小命。
赵明祈突然反手调转刀刃，他哥还没反应过来，弟弟已将刀柄按在他手中，而刀刃已然插进自己胸口两寸。
“尽力？！”
臭小子还嫌弃:“太小了，杀不了人。”
小时候，他抱着阿娘的脖子，这璎珞就贴在他脸上，温温的暖暖的，像母亲一样。
也许骨子里，他真的是屠王赵明睿的亲弟弟吧，学的挺快、杀的挺好。
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一到冬天，这道穿胸而过的箭伤还是隐隐作痛，翻来覆去根本没法入睡。
悬瓠城外、尸山血海
只有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小时候的事儿，我不是记不太清了么。”
他的手颤抖、越来越抖，抖到根本拿不动这颗小小的轻轻的珠子。
当时的他，刚过完十岁生日，长寿面的味道还在唇齿之间，飞来一箭就把自己钉死在城墙之上。
“青风……”
钟白不敢硬上，只能从后掰住赵明祈的肩:“二哥，他也是不得已的，他根本没办法……”
“大哥是大英雄大将军……”
只是，当时他为什么没让人追上来呢，如果当时有人紧随其后，她想脱身也没这么简单。
别看他年纪也不大，这想要他命的人太多，已然成了众矢之的了。
“不知道，没名字。”他想了想，“好像是什么彦……”
当时他就觉得，有人要杀他，有人在杀他！
赵明祈跟发了疯似的，在断臂残肢间不停地翻找，但大火过后，焦尸遍野、什么都分辨不清。
“这深更半夜的，可不就是做梦的好时候么，睡吧。”
都是做弟弟的，大哥能一箭杀了一个，就能一刀宰了另一个。
手起刀落之间，他从不犹豫。
“唉，铁石心肠。”方栀子啧啧，“难怪舞阳侯和赵狗不对付，谁看见了这事不寒心。”
他甚至没能看清，那一箭到底是从哪里射过来的。
“好一个没办法，好一个不得已！”
虽然被一箭贯穿胸口，虽然从高高地城楼上像破布一样栽了下去，但他还是没死。
“我没拿过，你怎么知道我拿不动。”
前天阿彦的生日，他还送了他一柄小刀。
赵明睿没有动，他看着弟弟手中紧紧纂着的那颗璎珞，似乎是什么都明白了。
星星点点的烟灰散的漫天遍野，一年又一年。
“别碰我！”赵明祈的眼神疯狂而绝望，“他才十岁，赵明睿，你还是不是人！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下得了那个手！”
他是赵明彦，十年前，这悬瓠城上的赵明彦！
他从正午找到黄昏，在霞光万丈的血幕之下，他终于在浸透鲜血的泥土中，看到的那一截小小的璎珞。
后来阿娘走了，临走之前她把这颗璎珞戴在阿彦的脖子上，这是阿娘留给他们兄弟三个唯一的东西。
“嗯？”
烧给那个十年前死在悬瓠城的，十岁的少年赵明彦……
十年前，腊月初六
“没发烧。”顾彦啼笑皆非，“其实有段时间了，就在咱们从荆州启程的路上，在悬瓠城。”
方栀子冷笑:“这个舞阳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什么是迫不得已，这才是迫不得已！”
只觉得这种感觉异常熟悉，就像以前他跟着哥哥们出门打猎，一箭把兔子钉死在树干上如出一辙。
“可是，现在我好像记起来了……”
“是啊，你不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得了。”
即使这人间和地狱，差别也并不是很大了。
阿彦他再也回不来了，甚至连他的尸骨、他们都找不到……
不过，没骨气归没骨气，功夫倒是真不错。
“二哥……二哥有那么多办法，他们一定会救我的，一定会的……”
刹那之间，一切都想起来了！
其实他早已明白了。
……
“那就顾彦吧。”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也许正是这种周而复始的折磨，提醒自己别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吧。
所以，每年的腊月初五，他都会烧纸给他父母、兄弟姐妹，如果有的话。
“若他们能兄弟阋墙、喋血青州，哈哈哈哈！”
赵明祈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张嘴就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宁愿被吊在城头的、被一箭穿胸是他自己。可没有如果，一切都没有如果……
也许是他命大、老天不收，最终他没有死。
“二哥！”
顾彦翻了个身，捂着胸口。
顾彦摇头:“没事。”
时隔十年，那种锥心的感觉仿佛就在昨日。
赵明祈暴怒，钟白赶紧钳制住他:“不不，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没有办法，他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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