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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薇秀却有些忧惧:“窈娘,不瞒你说,我家里还有个稚子要养活,这能成吗?开铺子可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没错,我们愿跟着窈娘,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

    皮货商得意之色僵在脸上,没想到这小娘子眼光如此犀利。

    崔窈娘心中早有盘算,见他沉不住气,不慌不忙报出一个价格。

    皮货商一脸苦相,嘴里茶汤都冲不淡这苦涩,头颅犟了半晌,硬是把头一点。

    “挨着脂粉铺子,前面大路上还有制衣行,小娘子们走过路过,买卖都便宜。”崔窈娘看着面前铺子,甚是满意。

    “价钱几何?”

    赵韦氏咬牙强忍,一则怕影响“锦绣坊”的声誉,二则怕拖累家兄:“好,今日之事只要你们都肯闭紧嘴巴,不再提及,我舍了肉割了银,都予你们便是。但你们得立下字据,从此不再纠缠。”

    崔窈娘和吴薇秀相视一笑:“不逗您了,掌柜的,我们小店铺新开张,往后都还要在您这儿备料,皮料价格正常浮动,我都能接受。我们就在街对面开制鞋坊,您若是有需要,带着皮料来,我只收加工钱。”

    “至于这乌皮料......”

    西市这南来北往,各地商贾云集,东西购置起来也颇为顺遂。

    崔窈娘在现代的住宅软装由她一手操持,本就偏向轻唐风,这下更是信手拈来,将这店铺前后布置得温馨又雅致。

    经过几日的奔波,终于得偿所愿,在一家名叫“锦脂坊”的脂粉铺子边上寻到了一处不错的待租铺子。

    崔窈娘轻轻敲了敲桌子,这终究非长久之策,谁又算得准下一个掌柜是怎样的品性?

    这厢,回到铺子,吴薇秀自是一番

    心性正直的年轻女绣娘们被崔窈娘的话语鼓舞着,禁不住心胸澎湃,一同握着手扶持着走上前来:“窈娘说得在理,这‘锦绣坊’乌烟瘴气,迟早从内里烂透,我们也不愿再待下去了。”

    那几捆可不是什么瑕疵皮,而是刚叫人送过来的上等未加工过的乌皮料,只是还未入库,暂时放在此处散气味。

    “再互相帮衬着找找有无其他铺子招工?”制楦娘吴薇秀插话道,以她们几人的手艺,自恃去哪家制履坊都能安身立命。

    后院辑珠间、楦头间、绣花间一应俱全,置起了绷子、工具台,甚至还特地分出了一间小小的染料室,用以将皮料和绢丝染出顾客心仪的颜色。

    “你纵容那赵富财,如同饲着一条只知流涎、四处寻肉的恶狗,只怕哪天攀咬到高门显贵的旁支,人家打狗之时,还会不会来瞧瞧你这主人姓甚名谁呢?”

    “当真?那我以后可都叫人来取您这寄售的货了?”

    “掌柜的,您这儿货倒是全,可价格也开得未免太离谱了些。您瞧瞧我逛这一大圈下来,除了我,可还有其他客人来分我这盏茶?”

    说干就干,西市不同于东市,自有一番别样的营生法门。货品更繁杂,市场更热闹,能挣钱的法子也更活络。

    私下议论的声音在这小小的凭栏茶间嗡嗡作响,又飘出窗外,像一群自由自在的新生蜂儿。

    崔窈娘夺命三连问。

    柳枝珍眼前一亮,拍着手大赞,全然不顾瓜子壳还黏在嘴角:“哎呀,这个主意妙极,这个主意妙极!”

    “您都没问,怎知他不在?您都没问,怎知他不卖?”

    看着赵韦氏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崔窈娘十分满意,这回是真的笑得格外开怀。

    离开“锦绣坊”,崔窈娘与一同辞工的女工匠们聚在附近的茶楼休憩。

    要是今日皮货商那儿,没有那几捆课堂上展示过的皮料......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开店就当本本分分赚银子,只知拿你兄长压人,是何道理?”

    “罢了罢了,就按小娘子说的价格。”

    “内掌柜,莫不是以为我会怯于你的威胁?且不说李瀚狰大人差我去京兆府问个明白,就说我如路边顽石,你似高阁翠玉,玉石俱焚,你怕是不怕?”

    “到底怎么了?”

    斟酌片刻,她言道:“可以。”

    “我诚心要,您开个好价罢。”

    崔窈娘眨眨眼:“有何不可?咱们齐心协力,定能成事。我在‘锦绣坊’时,就攒了不少银钱,再加上赵韦氏给的赔偿银子,倒是有足够的本钱担一担风险。”

    找了中人作保,依照口头租契,铺子的装潢也都是现成的,只需稍稍再购置些细软妆点一二。

    皮货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放下茶盏,指着角落头几捆皮料,状似不经意问道:“掌柜的,好的料子我也不敢再看。您这有瑕疵的皮料,纹路不均,质地也并非上乘,放在这儿作甚?”

    “那是别人放在我店里寄售的。”

    几人又就赔偿银钱的数目磋商许久,狠狠宰了赵韦氏一笔,赵韦氏忙不迭送神,此节暂且按下不表。

    在穿越过来之前,她那伯克利双学位其一,便是修的王牌专业金融学。东混混西摸摸,什么都感兴趣,蹭着大课加学分,沾着皮毛什么都学一点。

    皮料商只是不做声。

    这结果是崔窈娘万万没料到的。

    《盛唐制履娘》

    但现下这些深受其害的姐妹欲与她一同离去,她不得不为她们思量筹谋一番。

    “哎,您不是说任我随便开价吗?还是做不了主?既是别人寄售的货,叫寄售的人来跟我谈,万一能卖呢?”

    崔窈娘受夸含笑不语,都换内瓤了,哪能让你瞧出来?

    她穿越过来蛰伏于“锦绣坊”未动,并非为生计烦忧,实是没想好下步路如何走,自是盘算过原主的存银。

    崔窈娘悠然又喝了口茶:“掌柜的,您既请不出寄售的人,又不肯接受我开的价,我只能请市署衙门的人来给个说法咯。”

    “不是谈不拢,是他们以为咱们没见识,乱开价!”

    “明明是他们欺负人!”柳枝珍腾地坐起来,咕嘟咕嘟将桌上凉水猛灌一气,抹嘴反驳道。

    “以诸位姐妹的精湛手艺,咱们何不在西市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制履坊?”

    皮货商擦擦汗,两人带着皮料满意而归。

    空手而归,柳枝珍气得像炸了的河豚,回到店铺就甩着身子往靠椅上一瘫。

    一听是崔窈娘挑大梁出大头,众人安下心来,纷纷点头应诺。

    得想个授人以渔的法子:“姐妹们就这点眼前念想?”

    崔窈娘不接他的话茬,一处一处仔细查看各种皮料,绕了铺子整整一圈,才喝下皮货商使人给她煮的那盏茶。

    若真能获取一笔不菲的赔偿银钱,对其他几位意欲离开的姐妹来讲,日后的生计大有裨益。

    门外人马驼铃之声喧闹嘈杂,崔窈娘权当未听见。

    崔窈娘瞧着赵韦氏的颓丧面容,眉头阴沉得犹如寒冬欲落第一滴雨的浓云,眼中更是射来一道道隐而不发的狠厉,不以为然地笑笑,哟,现下知道怕了?

    皮货商一听这可不得了,若是丢了这笔生意倒也罢了,吃上市署衙门的那口冷饭,怕是这间店都要关上好些日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尚不知这副身躯能为自己所用几时,她决然做不出把人带了出来,半途自己一走了之的混账事。

    她若单枪匹马,定会舍身去京兆府闹个天翻地覆,大不了就是一死,说不定还能再穿回去。

    “窈娘,你可真厉害,以前在‘锦绣坊’,我是半点都没瞧出来。”

    跟着跨进门的吴薇秀轻轻摇了摇头:“耍小孩子脾气呢。”

    目光坚定毫不退让,直直钉在赵韦氏脸上,果敢之中皆是雷霆万钧,三言两语便似飞身冲破云霄,誓要劈开赵韦氏这长久笼罩“锦绣坊”的阴霾。

    崔窈娘将玉佩猛地往前一伸,险些戳进赵韦氏眼珠子,吓得赵韦氏往后一退,接连几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得丫鬟搀扶才勉强站稳。

    “是是是,窈娘说得极是。”

    她们四散穿梭在饭馆酒肆的拐角,打听寻觅合适的铺面。

    远远看到来过一次的吴薇秀,皮货商摆起了谱:“瞧瞧吧,我说了你还得来,西市就属我这家货最全。”

    绣娘柳枝珍拈起瓜子,边嗑边问:“窈娘,虽说咱们拿了银钱,可往后该如何是好?”

    只是备皮料时,出了一点小岔子——皮货商见来采购的皆是女子,便故意抬高价格,摆明了是欺她们没见识。

    “那窈娘你说说,咱们往后该怎么活?”制皮匠卢三珍新丧失偶不久,倒是活得洒脱,抿了口茶,斜斜地倚在椅背上:“我呀,也想跟着窈娘瞧瞧更广阔的天地。”

    皮货商一听,连连摇头:“这可不行,太低了,太低了。”

    “他不在城中。”

    皮货商撇撇嘴,拈了拈胡须:“许是今日天气不佳                                                ,大家都没心思买卖。”

    “往后我来,也是这个价格?”

    “皮料商那边谈不拢价钱。”

    “随便开价便是。”

    “这是怎的了?”崔窈娘算着出账项,抬眼问道。

    “我去瞧瞧!”崔窈娘搁下笔,整理了一番衣衫,由吴薇秀陪着一同前往。

    前厅依旧用来陈列鞋履待客,有偏室供客人量履码子。

    “崔窈娘,我劝你见好就收,我给你的银钱,足以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我兄长是何许人物你也清楚,你可要想明白了,莫因这一时之气,给自己招来更大的祸端。”

    本是随便打发她的话,若是真任由她随便开个低价,天天到他店里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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