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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曼侬一言不发,直接挂断了通话,许袂忽然很担心她不出来。他只是刚知道她名字不到一周的一个人,她真的会愿意在这种时候见到他吗?
原来他们家有个小阁楼,刚才他是在帮她收拾房间,床已经被铺好了。
“她马上就回来了。”许袂说,语气似有安抚之意。
周曼侬走到餐桌前坐下,许袂没过来陪她,而是径自上楼去了,像是刻意留出空间来给她平静。她想他可能什么都听到了,但居然能忍住不问一句。
许袂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周曼侬环顾四周,“你奶奶还没回来吗?”
周玲不打算离婚,到死那天她都不预备离婚,她怎么可能把她的男人拱手让人,她日日夜夜只是诅咒抢了她老公的女人,那个想象中年轻貌美,富于吸引的狐狸精。
周曼侬怔然望着他,一副迟钝的样子,“拿什么?”
他忽然感到在此时任何安慰都很难诉之于口。
“我在你们宿舍门口。”
但却在拨出号码前犹豫了。真奇怪,如果他知道有人被抢劫,被故意伤害,被勒索绑票……所有诸如此类的犯罪行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报警,在这种事面前犹豫不符合他所受的教育。
两位女士在年段办公室吵得整栋楼都能听到,声音完全压过旁边调解的班主任。
她又进屋去,快速地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收拾了,许袂就在宿舍门口等她,等她出来时十分顺手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和包,替她拿着。
然而伴着斜阳回去的路上,周玲开始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审视自己的女儿。
虽然将近一天没吃东西,周曼侬此刻仍是食不下咽,喉咙焦灼的疼痛。她勉强吃了两口,忽然朦胧地想到,这应该是他中午做的。这么大的男孩子,不见得口味如此清淡,就爱吃清粥小菜——也许是专门为她做的。
走在路上,常常无端被拦住搭讪,她的美已经发展到下一个阶段,令人混淆其年龄。
而这一切无从发泄,怕她闹,第三者和私生子的住所被藏得再严实不过,她去单位闹也只是把丈夫的公职闹掉了。至此彻底夫妻反目,周曼侬的父亲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家。
仿佛一夜之间,便长成了妙曼妖娆的杂志女郎。周曼侬没有化妆,但胜似化了妆,从头到脚唯一精心修饰过的似乎是头发,她偷偷蓄了长发,还去理发店把发梢烫卷了。
周玲的人生也确实很八点档苦情,她的脸上是被生活折磨后的痕迹,糟糠之妻苦熬到如今,好不容易丈夫有出头之日,谁知晴天霹雳,小有出息的丈夫突然在外面有了个半岁的私生子,斩钉截铁要和她离婚。
外面仍有天光,阁楼上却黑魆魆的,不开灯几乎都是暗的,屋顶好像很低矮,反倒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像是被一团混沌的黑包裹着,人无须在这样的场景下自我遮掩。
余晖从二楼的窗台洒进来,在地上铺出一片长方形的淡金。木楼梯在这时嘎吱作响,许袂从楼上下来,周曼侬突然喜欢他总是看不出情绪的脸,看上去和平时一般无二。
另一位因为儿子给女孩写情书被请来的家长,嘴巴里非常不干不净,某一两个词汇狠狠戳中了周玲的肺管子。
周玲直到被班主任喊去学校,才发现女儿变了个人。
许袂在这时转过身来看到她,微微一怔,上唇有一层喝牛奶留下的白边。连忙抿掉。他的视线没有完全落在她身上,表情似乎也并无明显变化,但少年悸动的心跳,是无处躲藏的。
“欸,囡囡,不哭啊。”
许袂不知道她说的船舱长什么样,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家的阁楼会像别的什么。
周曼侬只觉全身都火热异常,心仿佛在被灼烧着,从喉管一路烧上来。
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总之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她父亲婚内出轨,甚至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子,是她母亲生不出的了不起的儿子,为此和她母亲闹离婚,在旷日持久的家庭战争的阴霾下,没人再管她这个冒牌货怎么穿。
洗完澡出来,天快暗了,日本人口中的逢魔时刻,一天之中最容易让人感到落寞与茫然的钟点。
周曼侬在第二天清早醒来,船舱一样的阁楼里晨光熹微,有人给她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她拿起来缓缓啜着,让水流淌过干渴的喉咙,喝完后自觉比昨晚好了许多。
许袂在情绪上极少有显著的跌宕起伏,他习惯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看待这个世界,此刻心脏却被攥紧得异常难受,连他自己都对这种难过十分陌生,好像很多年都不曾有过这种感情了。
过了两分钟,女生从空旷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周曼侬在他未察觉的时间里抱臂看了他好一会,想从他身上找到那传说中狐狸精的影子。
一时间他还无法理清这种犹豫的真正原因,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直觉——这种情况下,报警能不能让正义得以伸张还是一回事,却很可能给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不是他一个旁观者能擅自决定的事。
迷糊间好像有人在为她做物理降温,用冰凉的湿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过她的皮肤,她吃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间看到一张老迈慈祥的脸。
周曼侬有一会工夫怔在原地,不是迟疑,而是反应时间,“好,等我一下。”
周曼侬当时站在一旁,只是觉得好丢人。
他走之后,她就直接睡下了,睡得并不好,一时像被火烤,一时又冷得要命,很多不愉快的记忆纷至沓来。
挂掉电话,许袂从家里出发。
“你说谁狐狸精?你骂谁狐狸精?你自己管不好儿子赖到我女儿头上来了!小小年纪就会给女生写这种信的又是什么好货,来读书的还是来给女同学写情书的?我还没说你儿子要勾引我女儿呢,来学校不看书就为了看女同学,趁早不要读了滚回家……”
她走到他的面前来,许袂看清她的脸,确实是没有哭,而是——许袂以前也见过这种神情,那是他对她好奇的伊始,现在他知道,这是被生活剥夺到几近麻木才有的平静。
周曼侬也察觉周玲一直看着她,而且突然停下不走,她不得不侧头问道:“怎么了”
是谁说美丽的少女都是阿修罗,具有无边的杀伤力?周曼侬在这个早上发觉,自己的吸引力像一柄利刃,她也可以用它来刺向别人
俊秀明晰的轮廓,一点点苍白瘦削,反而令他更有少年人的清澈感。侧面线条干净流畅,挺立的眉骨,直峭的鼻梁,不自觉微垂的眼睑,惯性抿着的唇。
那句从小叫到大的“儿子”,是真的叫不出口了,虽然这个称呼本来就极尽讽刺。
“跟我走吧。”他说,“今晚去我家里住。”
她吃完这顿饭,又上楼去洗了个澡,没有像电视剧一样戏剧性,边洗还要边哭着用力地搓自己的皮肤。她是绝对不承认李昌的所作所为有对她造成影响的,仿佛承认这一点就是输了,整个人浑浑噩噩,那也只是因为发烧的缘故。
“像个船舱。”周曼侬忽然说。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弄得像个坐台小姐似的,还在上初中就和男生不清不楚的,让人家妈管你叫狐狸精?还不知道你妈被狐狸精害得有多惨?我们这个家快没了你知道吗!你还有心情跑去烫头发!你去学校到底是干嘛的,和男孩子勾三搭四吗?小小年纪就会打扮自己,招蜂引蝶地叫男人看,长大了你预备去做什么,也去抢人家老公吗——”
等到了许袂家,他放下行李,快步走进厨房拿了一碗粥和几碟清口小菜出来。
就在那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玲声嘶力竭地含泪痛斥着,像是要把一切隐忍的悲伤愤懑发泄出来,引得无数人驻足旁观。一个憔悴苦心的母亲,一个时髦靓丽的女儿,再结合她的话语,已经足够脑补出一部八点档连续剧。
周曼侬十四岁的时候,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七,她无需像其他的女学生那样刻意裁短校服裙,裙摆下露出的两条腿自然笔直修长。
“你今晚在这睡吧。”许袂引她上楼。
她不像是哭了,但头发非常蓬乱,这种憔悴虽当然不无生病的因素,仍然令人触目惊心。
话音未落,一个耳光便扇了过来,思想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痛得尖锐。
她哭了吗?她并不知道。
许袂敛下眼皮,随即抬眸深深地注视着她。
十分钟后,他已经站在写生基地的大门前,再一次拨通了周曼侬的电话。
周曼侬微笑,突然有一种很好的感觉。
过了一会,许袂艰涩地说道:“你没有什么要拿的吗?”
周玲才注意到,当她的女儿走在马路上,满街的男人十有八九会投来目光,甚至女人也是。有个二十几岁的女生,明明已是经过了她们,还装作不经意地重新绕回来,只为看清楚周曼侬的正脸。
粥是一直放锅里温着,拿出来还是半热,什么也没加,纯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着,清甜的稻米香莫名能安慰到人。
“妈妈。”她不自觉地轻声呢喃着,其实并不是在叫周玲。
“先吃一点东西吧。”他说。
那一耳光至今还时不时重重甩在周曼侬的脸上,依然刺痛得像被亲生母亲当街叫作狐狸精的那天,她的生活是一场来自四面八方的围猎。
她下了楼,看到许袂也站在窗户前喝牛奶,晨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整个世界只为他开了柔光。
大概没有一个少女不喜欢自己美丽,周曼侬尤其有一种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新鲜感。早两年她还并不是这样,她从小到大的形象是又干又瘦的假小子,头发留到齐耳根那么短,衣柜里全是裤子,毕竟一向是被当成男孩养的,从小到大,她的父母管她叫“儿子”。
周曼侬这时已彻底放弃思考,像一个木偶似的跟着他,今天似乎还下过雨,空气中一股新鲜的潮腥气。
] 周曼侬一言不发,直接挂断了通话,许袂忽然很担心她不出来。他只是刚知道她名字不到一周的一个人,她真的会愿意在这种时候见到他吗?
原来他们家有个小阁楼,刚才他是在帮她收拾房间,床已经被铺好了。
“她马上就回来了。”许袂说,语气似有安抚之意。
周曼侬走到餐桌前坐下,许袂没过来陪她,而是径自上楼去了,像是刻意留出空间来给她平静。她想他可能什么都听到了,但居然能忍住不问一句。
许袂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周曼侬环顾四周,“你奶奶还没回来吗?”
周玲不打算离婚,到死那天她都不预备离婚,她怎么可能把她的男人拱手让人,她日日夜夜只是诅咒抢了她老公的女人,那个想象中年轻貌美,富于吸引的狐狸精。
周曼侬怔然望着他,一副迟钝的样子,“拿什么?”
他忽然感到在此时任何安慰都很难诉之于口。
“我在你们宿舍门口。”
但却在拨出号码前犹豫了。真奇怪,如果他知道有人被抢劫,被故意伤害,被勒索绑票……所有诸如此类的犯罪行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报警,在这种事面前犹豫不符合他所受的教育。
两位女士在年段办公室吵得整栋楼都能听到,声音完全压过旁边调解的班主任。
她又进屋去,快速地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收拾了,许袂就在宿舍门口等她,等她出来时十分顺手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和包,替她拿着。
然而伴着斜阳回去的路上,周玲开始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审视自己的女儿。
虽然将近一天没吃东西,周曼侬此刻仍是食不下咽,喉咙焦灼的疼痛。她勉强吃了两口,忽然朦胧地想到,这应该是他中午做的。这么大的男孩子,不见得口味如此清淡,就爱吃清粥小菜——也许是专门为她做的。
走在路上,常常无端被拦住搭讪,她的美已经发展到下一个阶段,令人混淆其年龄。
而这一切无从发泄,怕她闹,第三者和私生子的住所被藏得再严实不过,她去单位闹也只是把丈夫的公职闹掉了。至此彻底夫妻反目,周曼侬的父亲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家。
仿佛一夜之间,便长成了妙曼妖娆的杂志女郎。周曼侬没有化妆,但胜似化了妆,从头到脚唯一精心修饰过的似乎是头发,她偷偷蓄了长发,还去理发店把发梢烫卷了。
周玲的人生也确实很八点档苦情,她的脸上是被生活折磨后的痕迹,糟糠之妻苦熬到如今,好不容易丈夫有出头之日,谁知晴天霹雳,小有出息的丈夫突然在外面有了个半岁的私生子,斩钉截铁要和她离婚。
外面仍有天光,阁楼上却黑魆魆的,不开灯几乎都是暗的,屋顶好像很低矮,反倒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像是被一团混沌的黑包裹着,人无须在这样的场景下自我遮掩。
余晖从二楼的窗台洒进来,在地上铺出一片长方形的淡金。木楼梯在这时嘎吱作响,许袂从楼上下来,周曼侬突然喜欢他总是看不出情绪的脸,看上去和平时一般无二。
另一位因为儿子给女孩写情书被请来的家长,嘴巴里非常不干不净,某一两个词汇狠狠戳中了周玲的肺管子。
周玲直到被班主任喊去学校,才发现女儿变了个人。
许袂在这时转过身来看到她,微微一怔,上唇有一层喝牛奶留下的白边。连忙抿掉。他的视线没有完全落在她身上,表情似乎也并无明显变化,但少年悸动的心跳,是无处躲藏的。
“欸,囡囡,不哭啊。”
许袂不知道她说的船舱长什么样,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家的阁楼会像别的什么。
周曼侬只觉全身都火热异常,心仿佛在被灼烧着,从喉管一路烧上来。
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总之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她父亲婚内出轨,甚至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子,是她母亲生不出的了不起的儿子,为此和她母亲闹离婚,在旷日持久的家庭战争的阴霾下,没人再管她这个冒牌货怎么穿。
洗完澡出来,天快暗了,日本人口中的逢魔时刻,一天之中最容易让人感到落寞与茫然的钟点。
周曼侬在第二天清早醒来,船舱一样的阁楼里晨光熹微,有人给她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她拿起来缓缓啜着,让水流淌过干渴的喉咙,喝完后自觉比昨晚好了许多。
许袂在情绪上极少有显著的跌宕起伏,他习惯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看待这个世界,此刻心脏却被攥紧得异常难受,连他自己都对这种难过十分陌生,好像很多年都不曾有过这种感情了。
过了两分钟,女生从空旷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周曼侬在他未察觉的时间里抱臂看了他好一会,想从他身上找到那传说中狐狸精的影子。
一时间他还无法理清这种犹豫的真正原因,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直觉——这种情况下,报警能不能让正义得以伸张还是一回事,却很可能给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不是他一个旁观者能擅自决定的事。
迷糊间好像有人在为她做物理降温,用冰凉的湿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过她的皮肤,她吃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间看到一张老迈慈祥的脸。
周曼侬有一会工夫怔在原地,不是迟疑,而是反应时间,“好,等我一下。”
周曼侬当时站在一旁,只是觉得好丢人。
他走之后,她就直接睡下了,睡得并不好,一时像被火烤,一时又冷得要命,很多不愉快的记忆纷至沓来。
挂掉电话,许袂从家里出发。
“你说谁狐狸精?你骂谁狐狸精?你自己管不好儿子赖到我女儿头上来了!小小年纪就会给女生写这种信的又是什么好货,来读书的还是来给女同学写情书的?我还没说你儿子要勾引我女儿呢,来学校不看书就为了看女同学,趁早不要读了滚回家……”
她走到他的面前来,许袂看清她的脸,确实是没有哭,而是——许袂以前也见过这种神情,那是他对她好奇的伊始,现在他知道,这是被生活剥夺到几近麻木才有的平静。
周曼侬也察觉周玲一直看着她,而且突然停下不走,她不得不侧头问道:“怎么了”
是谁说美丽的少女都是阿修罗,具有无边的杀伤力?周曼侬在这个早上发觉,自己的吸引力像一柄利刃,她也可以用它来刺向别人
俊秀明晰的轮廓,一点点苍白瘦削,反而令他更有少年人的清澈感。侧面线条干净流畅,挺立的眉骨,直峭的鼻梁,不自觉微垂的眼睑,惯性抿着的唇。
那句从小叫到大的“儿子”,是真的叫不出口了,虽然这个称呼本来就极尽讽刺。
“跟我走吧。”他说,“今晚去我家里住。”
她吃完这顿饭,又上楼去洗了个澡,没有像电视剧一样戏剧性,边洗还要边哭着用力地搓自己的皮肤。她是绝对不承认李昌的所作所为有对她造成影响的,仿佛承认这一点就是输了,整个人浑浑噩噩,那也只是因为发烧的缘故。
“像个船舱。”周曼侬忽然说。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弄得像个坐台小姐似的,还在上初中就和男生不清不楚的,让人家妈管你叫狐狸精?还不知道你妈被狐狸精害得有多惨?我们这个家快没了你知道吗!你还有心情跑去烫头发!你去学校到底是干嘛的,和男孩子勾三搭四吗?小小年纪就会打扮自己,招蜂引蝶地叫男人看,长大了你预备去做什么,也去抢人家老公吗——”
等到了许袂家,他放下行李,快步走进厨房拿了一碗粥和几碟清口小菜出来。
就在那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玲声嘶力竭地含泪痛斥着,像是要把一切隐忍的悲伤愤懑发泄出来,引得无数人驻足旁观。一个憔悴苦心的母亲,一个时髦靓丽的女儿,再结合她的话语,已经足够脑补出一部八点档连续剧。
周曼侬十四岁的时候,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七,她无需像其他的女学生那样刻意裁短校服裙,裙摆下露出的两条腿自然笔直修长。
“你今晚在这睡吧。”许袂引她上楼。
她不像是哭了,但头发非常蓬乱,这种憔悴虽当然不无生病的因素,仍然令人触目惊心。
话音未落,一个耳光便扇了过来,思想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痛得尖锐。
她哭了吗?她并不知道。
许袂敛下眼皮,随即抬眸深深地注视着她。
十分钟后,他已经站在写生基地的大门前,再一次拨通了周曼侬的电话。
周曼侬微笑,突然有一种很好的感觉。
过了一会,许袂艰涩地说道:“你没有什么要拿的吗?”
周玲才注意到,当她的女儿走在马路上,满街的男人十有八九会投来目光,甚至女人也是。有个二十几岁的女生,明明已是经过了她们,还装作不经意地重新绕回来,只为看清楚周曼侬的正脸。
粥是一直放锅里温着,拿出来还是半热,什么也没加,纯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着,清甜的稻米香莫名能安慰到人。
“妈妈。”她不自觉地轻声呢喃着,其实并不是在叫周玲。
“先吃一点东西吧。”他说。
那一耳光至今还时不时重重甩在周曼侬的脸上,依然刺痛得像被亲生母亲当街叫作狐狸精的那天,她的生活是一场来自四面八方的围猎。
她下了楼,看到许袂也站在窗户前喝牛奶,晨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整个世界只为他开了柔光。
大概没有一个少女不喜欢自己美丽,周曼侬尤其有一种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新鲜感。早两年她还并不是这样,她从小到大的形象是又干又瘦的假小子,头发留到齐耳根那么短,衣柜里全是裤子,毕竟一向是被当成男孩养的,从小到大,她的父母管她叫“儿子”。
周曼侬这时已彻底放弃思考,像一个木偶似的跟着他,今天似乎还下过雨,空气中一股新鲜的潮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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