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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不知道,老师真的很喜欢你?”

    各自把画拿回去后,吴真凑过来问:“你学了多久了?”

    直到李昌说:“你要不要来大师班?”

    临走前这段时间,班内人心浮躁,都在期待着这次写生。集训阶段的艺术生,也不会比普通高考生多出很多自由。同样是从早到晚被圈在一方小天地里,要考试,要焦虑成绩,只不过形式上有所区别,画千篇一律的东西也并不浪漫。

    周曼侬听美院班学生酸过几次这个李昌,但没办法,大师班学生本来就是选拔后入学,缴的学费也是最贵一档,当然值得最好的老师来教。

    “那就谢谢老师了。”

    周曼侬又是被评了第一,排第二的是个叫吴真的女生,和周曼侬一个寝室,她是复读生,去年已经拿到了几个学校的证,今年为了冲击最高学府才来复读。

    这样的资质,分班就算去最好的班级也绰绰有余。可画室毕竟是私人盈利机构,并非真正的学校,好的班级还要另外收费。她根本是靠着副校长转弯的人情过来借读,按照她的水平让她去大师班,对多交了钱的人不公平,似乎也超出了人情的范畴。

    周曼侬多少猜到,仍有犹疑,“那个学费的问题……”

    换班不需要怎样兴师动众,只需要把画具搬过去就可以。教室是流动使用的,这些东西本来也是要搬来搬去。周曼侬就那样不声不响地进了大师班,她没意识到其实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六月中旬,周曼侬收拾好行李,去了吴老师帮她联系的艺考机构,画室的副校长是吴老师的老同学,果然没有收她的学费。

    周曼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李老师,她一向人情淡漠,也不会像吴真那样到处混脸熟。但还是依言照做,挑了几张近期的习作去了校长办公室。

    其实对周曼侬来说,只要有一个画画的环境就好了。很多人聚焦身外之物,对老师的能力、老师的关注患得患失,本质上还是缺乏自信,想通过外界的力量拉自己一把。

    “分批次的呗,他们水平好就先去咯。”

    这个李昌,据说是校长好不容易挖来的省内名师,当年保送省美院,出过好几本教学书,现在他们临摹的不少图都是选用自他以前的作品。

    周曼侬坐在一边,内心没什么波动,也不觉得怎么被赏识了。其实她真的有点傲,很多时候对于夸奖相当无动于衷,心里感觉是“也就那样吧”,不是“我画得也就那样”,而是“他夸得也就那样”。

    她没有那种焦虑,觉得在美院班挺好的,但似乎也没有拒绝李昌的理由,他这时候表现得很善意,仿佛真是看好她这个苗子。

    因此难免将出门写生当作一次旅游。

    进去后,只见皮沙发椅上坐了个人在那泡茶,是大师班的色彩老师李昌。

    某天上完色彩课,美院班的色彩老师突然叫住她,“那个周曼侬,你拿着画去校长办公室一趟,李老师找你。”

    “真不错。”

    “去哪写生啊?”

    “正经八百,一年半吧。”

    接过来边翻边发出“啧啧”的声音,“哎哟,果然是美院苗子,水平跟我当年艺考的时候不相上下啊。”

    周曼侬躺下去把帘子拉上,又塞了两个耳塞。画室里熬夜成风,也不熄灯,赶作业赶到凌晨是常态。周曼侬不认为这样会有效率,但也没办法勉强室友睡觉,只能自己想办法。

    正因为画的东西都一样,水平参差才格外显著。

    其他人都挤着在楼下超市采购,她不觉得会用到那么多东西,也没有那么多预算,清点过手里已有的画具觉得足够,便不打算再买。

    周曼侬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她免费来这里借读已是捡了大便宜,而且她多少有点恃才傲物,美院班老师的课她也挑着听。

    最大的变化应该是,大师班写生的时间比其他班级来得都早,已经定好八月初去琅里古镇,就在两个星期后。

    李昌人其貌不扬,个子不高,笑起来还有几分朴实,“坐,坐,早就听说你了,让我看看你的画。”

    出发前一晚,周曼侬独自坐在教室里,专心致志地用颜料在自己的画袋上勾勒出一只小猫作为标记,免得到时候所有人的画袋混在一起拿错了。

    一双手忽然抚在她肩膀上,周曼侬瞳孔剧震,手一歪,在防水布料上斜出一笔突兀的深红,

    李昌在她耳边吹气,眼睛看着她画板上用透明胶粘着的一张纸,粗糙临摹的名画《水中的奥菲莉娅》。

    吴真还是个社交活跃分子,刚来没几天就各个教室都有点人脉在。这天周曼侬洗完澡出来,正好赶上女生宿舍夜话时间,吴真坐在下铺的床上,边剪脚指甲边分享她打听来的新鲜消息。

    画室学员的质量本就参差不齐,有复读生,有学了十几年的应届生,有赶鸭子上架也没天分的,所以才需要分班考试。

    “大师班那拨人,听说八月份就要去写生了。”

    周曼侬发现自己能逐渐理解那些好学生的做作和优越心态,原来人在一个领域得心应手是这样的感觉。

    周曼侬毕竟天赋骄人,纵然三年不拿画笔,要捡起来还是很快。最厉害的是临摹能力,老师画完范画,她总能以比别人都快的速度一比一复制出一张。

    高进画室的地址离市中心很偏远,开车要开一个多小时。泷川的画室基本都开在这一片,学员集中住宿,封闭式管理。周曼侬交了几千块食宿费用后就住下,开始了每天和水粉炭笔打交道的日子,连周末也不出去。

    “哈?不是九月吗?他们怎么这么早?”

    转眼到了七月份,人已经陆续来齐,开始了第一次分班考试。

    最后周曼侬折中去了次一级的美院班,分班后第一次正式上课,到讲评的环节,所有人一起把画板拿出来贴着墙放,清一色的男中老年头像素描。

    几次下来,大部分的老师都注意到她了,素描老师偷偷跟她说:“保持下去,三大美院看发挥,八大里除了三大都是稳的。”

    吴真看她的眼神,越发像看个怪物。

    “还不就那几个古镇,这回应该不会跑太远,就在省内。”

    李昌说:“学费你就别担心了,我听副校长说了,你本来也是免学费借读,那就不用多交费。我看像你这样的,明年也是我们招生手册上的宣传案例,就来我们班吧,老师和同学更匹配你的水平,也能帮助你进步得更快。”

    吴真大吃一惊,“可你不是复读的吗?”

    “是,可是好几年没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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