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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夫却道:“圣上若有意许草民恩典,恳请圣上将这万两黄金用于此山,开道修路、开垦荒地、开源挖渠,以造福千秋万代!”

    白日时,屋里这扇小窗半敞乃是解闷趣景。这会儿入夜后,这扇总关不严实的窗便成了令人苦恼的麻烦事。

    “执此玉佩者,许进皇庙。”

    陆宛清,沈兰予的母亲,便是那个童言无忌的小女孩。

    江允珂闻言眉尾一扬,似要开口终又放弃,走到窗边仔细查看。

    夜风好似一个明目张胆的入室匪徒,先是掀落一地纸张,再是撺掇烛火作祟,后又与窗户打闹得吱吱作响,叫人心烦意乱。

    “当官乃是为民做主,官爱民,民自敬官。我既做得了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亦不怕当据理力争的市井女子。如今,既然没有证据定我罪名,大人至少该视我为普通良民,这般不声不响地深夜翻窗闯入,即便我是男子,大人也有入室盗窃之嫌,何况我是闺阁女子,大人更有轻薄之罪。”

    为了节省时间,她已经尽量只挑要点来看,可还是被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折磨得头晕目眩。

    “你说的并非毫无道理,我今后必不深夜前来,更不擅闯。”

    《兰花依旧笑春风》

    江允珂转身便迎上兰予瞪向自己的目光,她直直挺起自己单薄的脊背,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但在江允珂眼里看来却有些像强行弓背吓唬人的小猫。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今儿算是真真明白了。”兰予一手捧着厚厚的《大靖律例》,一手无奈地轻揉眉心。

    “明日我会叫人来修缮。”

    但越是寄人篱下便越要守住自尊。他是个男子,自是不在意闲言碎语,一切皆怎么自在怎么来。自己一个女儿家如若也遇事皆隐忍不发,来日谁又会将她当回事。

    “贼人自是不请自来,翻窗而入之人。”

    因而,尽管她自小就对经商表现出浓烈兴趣,沈秉昌依旧不许她插手铺子大小事宜。“养女不中用”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也是伤兰予至深的话。

    江允珂今夜前来,乃是有求于人,这话还得从先帝在位时说                                                起。

    一来是因他是官差大人,自己一介民女,自然理应对其敬而有礼。二来是因自己那夜为私误公,冒失有错在先,她这才格外谦卑退让。

    他说自己世世代代都在这山野间生活,早已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小破屋来得舒坦。

    兰予自幼就不喜看书,也不善文墨,偏偏对沈秉昌的茶叶生意兴趣盎然。

    她本不是张扬生事的性子,先前对江允珂也算毕恭毕敬。

    每次见有铺子里的掌柜来,她总想方设法在静思堂多待一会儿,为能多听几句生意经,她一口茶都要滴滴入口慢慢品。

    去年秋雨绵绵,今年春雨连连,这间屋又不常住人,本是为了更好将里边人困住而设计的铁丝反倒因此锈迹斑斑,窗户这才总是关不严实。

    “我是个姑娘,你未经我许可进来便已是无礼,还擅自翻窗而进,我就算去是公堂告你也是有理的。”兰予昂着头振振有词,说着还不忘看了眼桌案上的书卷。

    “你......你怎么进来的!”兰予又羞又气,自己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闺阁女子,这人再怎么耍威风,也不能这样无礼擅自闯进来吧。

    兰予立马快步跟上前去,一把将自己散乱的纸张统统揽在怀里,眼里流露出警告的意味:“未经许可,也不许看我的东西!”

    闻此言,兰予不明就里,眼底闪过疑虑,终于似懂非懂地缓缓抬起头来。往日里江允珂最是疾言厉色,今日怎得如此温声细语?

    临走时,农户的小孙女蹦蹦跳跳地抱住先帝的大腿,撒娇着不放手:“黄叔,你答应要带我去京州最漂亮的寺庙拜佛求雨的。”

    见江允珂并没发怒生气,她垂眸小声嘟囔:“并非是我刁蛮任性,实在是......大人两次均是夜里突然造访,让人猝不及防,我......”

    他虽依旧神情冷淡,但褪去一身戾气肃然后,瞧上去温和许多,不再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倒是有种清冷公子的贵气。

    她今日看的《大靖律例》里便有对类似情形的描述和罪罚判定,江允珂反应过来,不自觉地绕过兰予,朝着桌案走去。

    听完江允珂的来意,兰予垂眸快速回味着这事儿的各种细节。

    “无妨,我不是贼,自不怕被人防。只是刚处理完公事才得空过来,并非有意夜里叨扰。”经兰予这番发作,江允珂对她也明显客气许多,不再似先前那般话语里格外呛人。

    淳朴的善举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先帝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龙纹玉佩赠与农户,并承诺再另赏豪宅一间和黄金万两。

    兰予一双杏眼犹如寒月,在与之对视中散放出冰霜般的清冷倔强,江允珂似是认同般的无奈点点头,拉过一旁的椅子缓缓坐下。

    江允珂瞥了眼旁边半开的窗户,理所应当道:“大晚上,你替谁留窗?”

    夜色幽暗,月光朦胧,昏黄的火烛将江允珂生涩的笑容修饰得柔和,衬得他整个人都温顺得过了头。

    兰予被这话问得涨红了脸,她连出房门都得被人时时刻刻盯着,这人明知自己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控中,偏要故意捉弄她。

    其实,她心里清楚江允珂对她并无恶意和坏心思,虽说自己如今受困于他,但明里暗里自己也多番得他照顾。

    兰予将怀里的纸张一一收好,再将厚厚的书本压在上面,确保它们不会被风再吹散。

    “清鉴司戒备森严,哪儿来的贼人。”

    先帝被农户的觉悟深深震撼,他不仅将农户的心愿一一兑现,还亲自将他的故事写进自己的江南游记中,这对一个寻常百姓来说,几乎是其被载入史册的莫大荣恩。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还想问呢,堂堂清鉴司竟连扇好窗户都用不起,寒碜倒就罢了,也不怕贼人夜袭掳走人质。”兰予嘴上说得振振有词,脸颊却迅速泛起红润,衬得她的质问多了几许嗔怪。

    兰予将半张小脸埋在一堆书卷之下,掩饰她朱唇轻启,斗嘴获胜后的窃喜。

    御赐龙纹玉佩,陆氏视为珍宝,代代相传。

    在诸多花里胡哨的技艺里,她最后无奈选了看书。倒也不是想走诗情才女的道儿,只是觉得相较之下,捧着本书看最为轻松,一来便于发呆,二来利于助眠。

    兰予扬起下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她倔强的小脸在昏暗烛火中熠熠生辉。

    他不曾想,这沈兰予外表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娇柔之姿,内里却是个思维缜密,得理不饶人的倔脾气。

    先帝对农户的心态和见解很是欣赏,可是龙纹玉佩虽显尊贵,于农户并无实际意义,倒不如金银珠宝来得实在。

    江允珂换下玄色常服,身着一件蓝色长衫,本该是玉面书生的装束,但他没有佩戴钗冠,只用一根与衣袍同色的发带将黑发束起。

    “我何时偷袭你了?”江允珂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发懵,他常年行走江湖,轻功练得炉火纯青,早就习惯了不走寻常路。

    先帝弃车而逃,孤身钻进一处密林,任凭身后厮杀如何惨烈,他始终没有回头耽误片刻。一路跌跌撞撞,手脚并用,终于在夜幕降临前看到附近有几缕炊烟升起。

    “你要做什么?”一道沉闷的男声突然传来,兰予惊得手忙脚乱尖叫着从榻上坐起。

    一个姓陆的农户好心收留了他,只当这是哪家贵人外出游玩不巧在山野间迷了路,先帝在农户下足足待了七天,直至第八天禁卫军才兜兜转转将他找到。

    女子经商也遵循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规矩。兰予若未婚嫁,也可替沈秉昌暂管商铺,但出嫁后这些铺子要么交还给沈秉昌,要么带走归丈夫所有。

    江允珂依旧笑如春风,不过这是他自以为的。此刻,在兰予眼里,他别扭的笑在冷夜火烛下又变得诡异起来。

    既然不许从商,那便要学点女儿家之长,陆氏便督促着她弹琴、作画、刺绣......

    如今即将分别,一别便将不复相见,先帝大手一挥,慷慨下旨。

    那年的旱情虽还称不上灾年,但也近月余不见雨水,小姑娘为来年吃不上粮食闷闷不乐时,先帝曾以此话哄她高兴。

    但大靖律法不许女子独立经商。

    早年先帝下江南微服私访,半路上中了匪徒的伏击,对方提前得知了先帝的路线,设局将大部分守卫引开,再声东击西,导致先帝所在的一队人马腹背受敌。

    但她沈兰予从不是肯轻易任人拿捏的,若是一丁点性情都没有,她便不会为了逃婚闯祸,赌上自己一生。

    女子只有代管权,没有所属权。

    素日里,都是由他江允珂高高在上训诫别人,何时被旁人这般振振有词地说教,一时间竟听得恍惚。

    心烦意乱之际,夜风将窗户吹得吱呀作响。

    至于黄金万两,农户笑称自己乃是劳碌命,留下横财只怕子孙会因此懒散倦怠,坐吃山空,看似得了便宜,实则贻害后代。

    哪知这农夫只收了玉佩,旁的一律不要。

    兰予总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但为少听母亲几句唠叨,不得不硬着头皮苦学一二。

    兰予摆足了架势,煞有介事道:“重要的不是这扇窗,是你不许再翻窗进来,否则还不如将我关回监牢里去,至少我不必担心有人夜里偷袭。”

    兰予本就是强压着烦躁看书,见此更是一肚子憋屈,她赌气般地将书一扔,倒头便扑到床榻上发泄般叫嚷:“真是天都不助我,我到底要如何是好啊!”

    他的意图再明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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