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病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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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满照默默思忖着……这一切也许还得需要方然自己来解释。

    【这个世界永远也逃不出被毁灭的命运，即使投入无数变量。】

    所有人都背后发凉，她们不敢想象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难道，经历了这么这么多，她们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只不过是在顺着命运线负隅顽抗吗？

    【她们是那么与众不同，拥有非凡的力量，像是老天看不下去这个世界如此凄惨，故而刻意投入变量。】

    【——她在对着我哭。】

    【抱歉，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悦悦喜欢叫她月亮，我便也跟着这么叫，希望她不会因此感到唐突。】

    【蝴蝶破碎，长枪断裂，尘沙悲鸣。我的女儿站在大地中央，流下了变成丧尸后的第一滴眼泪。】

    异世界是没有神的，他们大多数人都信仰科学，故而以为这个和异世界背景十分相像的试炼也没有神。

    轮回以方然醒来为开始，以全员死亡为终止。

    【她并不特殊，不过是千万普通丧尸的一个，会咬人、会食血，躁动不停，发出“嗬嗬”的嘶吼。】

    她也做梦，还是预知梦，所以宁不凡又怎么可能不信呢？

    可这次呢？

    雪满照却恍如醍醐灌顶。

    【我看到月亮冲了上去，同高阶丧尸缠斗。】

    方然还在低语。

    【我像是在家偷偷养了一个怪

    方然所说的一切，都和她们目前的处境完全对照！

    【……项目被暂停了，只是暂停，我却松了一口气——我以为这就是结束。】

    【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流浪了这么久……我看到她遇到了许多人，好的、坏的，看着她受了什么欺负，得了什么帮助。】

    她撑了撑额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识海像是被糊住了一样，一片混沌。

    方然似乎笑了一下，音频传出微弱的气流声。

    方然似乎笑了，因为她的语气轻快了些许。

    曲白惨着脸喃喃：“满照姐的确能打得过高阶丧尸，但我们肯定顾之不及啊。”

    雪满照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众人调整好情绪，进度条也才走了四分之一。

    【项目是禁止用活人做实验的，所以我偷偷往悦悦身上了输送了培养病毒。】方然愈发平静，说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

    她们这次……还会死吗？

    她不知是在问谁，却没有得出想要的答案，最终叹了口气。

    作战室内，每一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当她又一次对着我流泪时……我再次惊醒了。】

    可她苍白的脸色无不说明自己内心的恐惧。

    【但我还是告诉他了。】

    她们同时低头看依偎着雪满照的小丧尸。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重演，扛过病毒的人变成了丧尸，没有扛过病毒的我们全都死了，我又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被迫看着我的女儿再次踏上流浪。】

    曲迟终于揉了一把他乱糟糟的脑袋：“淹死你之前先淹死我，行了吧？”

    【所以这只是个梦……是不是？】

    唯一的解释是，这些事情的确发生过，只不过所有人都失去了前两次的记忆，方然却奇迹般见证了一切。

    雪满照恍惚想起方然最开始说的一句话——“我可能不是什么好母亲。”

    方然说：【张立身张老师，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是项目的总负责人，对于我突兀失礼的申请，他并没有驳斥我，反而和蔼地询问我理由。】

    【我在曙光呆了十一年……】

    【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跟这个和蔼的、教导过我的、犹如父亲一般的前辈说……在我的梦里，您变成了丧尸的首领……您亲手摧毁了人类的希望……】

    所有人都听清了。

    小丧尸无知无觉地睁着眼睛，浊黄的眼珠颤动，她什么也听不懂，只知道盯着电脑屏幕看，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呆滞懵懂。

    方然平静地说：【既然病毒爆发无可避免，那我就往别的方向努力。】

    【我盯上了自己的女儿。】

    于是祂选中了作为关键节点的方然。

    于易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作为一名纯正的修士，雪满照可以确定，这处试炼诞生了自己的意识。

    雪满照骤然抬头，心下一惊。

    【丧尸大举进攻，北海基地沦陷，安平基地死守，大量丧尸潮涌向离得最远的群山基地。曙光大厦诞生了迄今为止最为高阶的丧尸。】

    《清冷剑修误入逃生试炼后》

    而宁不凡这时才明白，进入试炼前，她的预知梦早已为自己暗示了真相——                                                梦中宁逍遥的死去其实是前两次发生过的事情。

    【可惜这只是个妄想。】她淡淡地笑了，很明显的笑意，【就算神真的存在，祂现在反而更需要我们的帮助。】

    其他人摇了摇头。

    【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

    【接着是蝴蝶。】

    “……这么多丧尸，淹也能淹死我们。”

    宁逍遥注视着屏幕，视线无着无落，似乎在出神，蓦地叹息一声，“死了什么的，果然还是想象不出来啊。”

    【这一刻，我惊醒了。】

    嘭！

    【这只是个梦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一切、一切，都糟透了。】

    隔着百年的岁月长河，两方人同时沉默。

    【后来她遇到了月亮。】

    毕竟方然不是挑战者，没有宁不凡那样做预知梦的能力，却莫名其妙预知了未来，这怎么可能？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方然平静下来，【我被选中了。】

    【月亮对她很好，为她梳头、换裙子，寸步不离地带着她、保护她，我很感谢月亮，她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我一直是个唯物主义的人，此刻却无比地渴望神佛，如果真的有神存在，让我梦见这种事情，那祂是不是也可以帮助我，拯救这个无望的世界？】

    而作为被人为构建出的小世界，[病迷]这处试炼身处天道管理之下，即使构建之初就被写好了毁灭的命运，祂也在灵力的滋养下诞生了意识，下意识想要自救。

    【我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写下了终止项目的申请书。】

    【我是个罪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孩子。】方然缓缓道：【但我成功了，悦悦提前变成了丧尸。】

    雪满照开口了，嗓音有些哑：“你们……都死了？”

    方然到底做了什么？！

    作战室内是突兀的巨大声响，于易控制不住情绪地站了起来，带倒了金属靠椅。

    【……然后意外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然继续开口。

    【悦悦变成了丧尸，不吃不喝地活了百年。】

    【真奇怪……我可能不是什么好母亲。】

    方然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依然温柔。

    一切都清晰明了。

    所有人：“？！”

    而对于自己属下的新生意识，天道自然没有排挤祂，这才让丧尸首领沾染了规则之力，却没被剔除。

    【所以祂选中了我来自救。】

    【这太残酷了。】

    【……人从来都是心存侥幸的生物，可偏又喜欢杞人忧天，多么矛盾。】

    长久的寂静。

    雪满照向窗外看去，胸口莫名沉闷，她有预料，接下来方然的话会更加可怕、也更让人头皮发麻。

    “是……曙光大厦那个刚诞生的……丧尸首领？”宁不凡恍惚地说。

    宁不凡咬着舌头，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嘴唇紧抿，半晌执拗道：“只是个梦而已，我们未必打不过那高阶丧尸……”

    方然的声音夹杂着轻不可察的颤抖。

    曲白这次没有同他杠，而是恓惶地看了过去，他也才十八岁，遇到这种事情，只想寻求家人的帮助。

    【悦悦依然那么鲜活生动，早晨时还面色红润地同我告别，蹦蹦跳跳地去上课。】

    小丧尸依然呆滞地盯着荧屏，不舍得移开视线，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下意识露出僵硬的微笑。

    雪满照立刻想起了穆迢。

    轻松只持续了片刻，她又轻声细语起来，恍若隔着时光的旧唱片，抑或是大梦一场、清醒后的呢喃呓语。

    就像她所在的修仙世界一样，天道是自天地初开以来就诞生的存在，祂掌管着灵力和规则，守护世界的稳定。

    【真好啊……这些人。】

    不过这种推论还有漏洞，比如说为什么是方然？怎么偏偏就是她记得这一切，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曲迟冷着脸拍他脑袋，“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喜欢吃糖，还背着我偷偷在书包里塞了好多好多。】

    【张老师对于这个荒诞的梦并不太相信，可我的梦是那么真实，而老师他又是那么信任我。】

    【然而病毒还是爆发了，以我们意料不到的速度。】

    进度条不懂人类的气氛，不依不挠地走着。

    极平淡的一句话，却宛如在狭小的作战室内投下一颗炸弹。

    ——方然看似在做梦中梦，可处在如今这个时间线的人却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并不是梦，而是世界在轮回。

    【项目里的所有人，我们就像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