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制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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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梦，第二天准时被四喜叫醒。

    这一举动打得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向来张牙舞爪的世家也难得安分了一次，老实得像个被吓傻的鹌鹑。

    甚至在两边又照例吵了个小架时，他居然还站出来劝了几句，不是之前那种偏向自己方的和稀泥，而是真中立地当和事佬。

    宗政逍清楚他的心思，也乐得被他可怜，反正受益的都是自己。

    季世子看着四喜叫人搬进来的一盆冰，有点懵：“陛下，这冰和纸有什么关系？”

    等读完一页书，宗政逍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烈日，又摸了摸戎音的鱼尾，眉头微蹙，放下书本，将戎音抱了起来。

    一个人待在水里无聊，戎音游了几圈，确定自己吸饱水分以后，又跑上岸找宗政逍去了。

    不知不觉，戎音把大概的步骤都画了下来，待他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时，连忙把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还用余光去瞟宗政逍，见他专心看书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宗政逍一时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本以为跟造纸方法一样，自己只能听听，短时间内还得不到，结果小鲛人居然直接就“告诉”了他，还贴心地把具体步骤都画出来了。

    天气热，水分蒸发得很快，戎音能在岸上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他说完事，嘴巴都起了干皮，宗政逍自然也看见了，在他离开前赏了他一盆冰。

    而戎音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冰在哪个时代都是好东西，现代人有冰箱还好说，古人夏日用的冰，大多都是冬天的时候挖来储存在冰窖里的冰块。

    冰沙化得很快，最后两口戎音直接当冰水喝了。

    普通百姓一年能存个几两银子都得在无痛无灾的情况下，即便是住在城里的人，能有个十几两的存款都不易，小小一块冰能卖到一两以上，说是暴利半点不为过，一般人怕是消费不起。

    宗政逍道：“你鱼尾干了，去水里待会儿。”

    戎音感叹：当皇上就是好，能吃到这么多美食。

    鲛人……

    并且在内侍责骂她时，鲛人还替她解围了，心底肯定也很善良。

    看见四喜疲惫但难掩激动的神情，宗政逍就知道事情成了。

    但这是达官贵人的做法，普通百姓哪负担得起，所以酷夏他们要么硬熬过去，要么就出钱买冰。

    他正苦恼着，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认识的宗政逍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说想做这门生意，自然就有信心能提供足量的冰。

    他之前乱涂乱画也会用废一些纸，宗政逍基本不管，而且宗政逍即便看见了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所以自己应该不会暴露。

    戎音偷偷瞅了宗政逍一眼，又在想：我之前听过硝石制冰的法子，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要是我能和宗政逍说话，就能让他去试试了，可关键是我该怎么跟她解释我会说人类的语言，还知道制冰方法？

    作为一个压力巨大的皇帝，宗政逍每天见世家官员都跟见仇人一样，看见仇人却不能痛快地报复，这谁能开心得起来？

    听完戎音心声的宗政逍：“……”

    宗政逍也在想，还好自己是皇帝，不然就不能把最好的给小鲛人了。

    季世子家就更不用说了，他家人口多，冰窖里的冰省着用都不够，还得去外面买，哪里有余量拉出去卖。

    谁也不明白皇上这又是再搞什么。

    四喜看起来三十多岁，生得有些圆润，胖子比瘦子更怕热，他圆脸红扑扑的，额头鼻尖也满是汗，靠近时戎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暑气。

    宗政逍端起冰饮喂他，磨得很碎的冰沙上放了果酱和蜂蜜，味道很不错，还消暑。

    他拿来戎音揉成一团的纸交给四喜，又口述了一遍戎音说过的步骤，命令他马上去办，自己想要尽快得到结果。

    如果是去伺候这样的主子，诚如四喜公公所说，她未来定会过上好日子。

    他家小鲛人真是……可爱。

    好消息：他家小鲛人懂的东西很多。

    宗政逍忽然笑了：“你知道的，三年没收税，国库空虚，朕的私库也穷得可以，现下朕觉得卖冰这门生意就不错。”

    “可不是。”季世子道：“城里的卖冰生意基本被陈家垄断了，谁让他家有着京城最大的冰窖。”

    因为知道了宗政逍的身份，戎音每次看着他，想起他凄惨的结局，总是忍不住心生怜悯，所以面对他时态度就又软了几分。

    宗政逍又道：“卖冰的基本都是那些世家吧。”

    宗政逍基本每天上朝脸都黑得跟煤炭似的，大臣们也早就习惯了他冷冰冰的神情，所以当刚才一抬头，看见宗政逍眼眸含笑唇角上扬时，他们都一致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绿娥脑子里浮现出昨日见过的那抹身影，尽管未看清全貌，可他宛如神明降世的绝美气质却深深刻进了她的记忆里。

    鲛人体温比人类低，戎音有空就会缩在宗政逍怀里给他降温，这会儿正枕着宗政逍的手臂呼呼大睡。

    进入苦夏后，即便是待在有浴池的殿内，旁边还摆了冰盆，温度依旧高得吓人。

    都说物以稀为贵，夏天的冰价格肯定不会便宜，能每天买得起的人，怕也是少之又少。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宗政逍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默默攥紧了，呼吸的频率也乱了。

    令他们震惊的还不止这点，宗政逍一直面带微笑也就罢了，在听臣子们上奏时，无论谈的事情是好是坏，他语气都很平静。

    *

    强忍着立即去制冰的冲动，宗政逍将演技发挥到了极点，硬是撑到晚上，戎音回去泡澡，宫人们收拾书桌时，才找借口出去安排一切。

    宗政逍默默肯定了戎音的心声，城里的世家富户的确每年都能靠卖冰敛财，虽然他们存冰量也不算多，可只要高价卖出去，总不会亏。

    季世子急切地看向宗政逍：“陛下，您就别打趣臣了，快告诉臣您到底想怎么做吧！”

    想到这里，绿娥顿时放松了许多，给四喜公公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公提醒，奴婢感激不尽。”

    宗政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目前城里冰价几何？”

    吃完冰饮，暑气消了大半，戎音跟宗政逍要了纸和笔画画玩。

    戎音握着毛笔，忍不住想：那些夏日卖冰的人，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宫里的确存了大量的冰，宗政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用把冰分给其他人，但那些冰也只够他一个人挥霍而已。

    晚上睡觉前，戎音发现宗政逍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具体的他也描述不出来，就有点像饿狼看见了小绵羊。

    戎音抚了抚胸口，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画画。

    等回到水里，戎音也完全清醒了，他游了两圈，见宗政逍还站在浴池边没走，唇角一扬，双手撩起水花就泼了过去。

    外面蝉鸣声阵阵，宗政逍靠坐在铺了凉席的软榻上看书，面前摆着冰饮，旁边有宫人扇风，怀里还抱着一个冰冰凉凉的小鲛人。

    知道宗政逍是要做什么事后，四喜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时郑重得堪比接圣旨，唇角的笑差点压不下去。

    他趴在矮几上画完一幅画，抬头放松脖子时，恰巧遇见四喜进来跟宗政逍汇报事情。

    这天的早朝，无论是世家一系还是皇室一派，表情都万分怪异，因为他们觉得皇上今天好像不太正常。

    戎音被自己的形容恶寒了一下，赶紧闭眼躺下，眼不见为净。

    季世子露出苦瓜脸：“陛下，这捡钱的生意谁不想做，关键是我们哪来这么多冰可卖？”

    下朝后，宗政逍宣了季世子进宫，告诉他世家提高纸价一事可能有解决方法了。

    四喜都不敢细想，这方法要是能行，会给皇室带来多大的好处！

    冰块不是放进冰窟就没事了，夏日温度高，还是会融化许多。

    四喜又是一顿千恩万谢，戎音觉得他激动得都要哭了。

    戎音边动笔边想：我记得是用大盆装水撒硝石粉末搅动，然后在大盆里放一个装水的小盆，两个盆的水都能结冰，但大盆里的水不能饮用……

    四喜扶了她一把，道：“以后咱们同在贵人跟前做事，不必如此客气。”

    绿娥懂了，这是让她先把这个人情留着，以后再报。

    两人各怀心思，宗政逍盯着书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戎音画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水珠溅到了宗政逍的胸口和下巴处，他也没恼，只看着笑得欢快的戎音说了一句别闹。

    惊慌的绿娥这才想起来，自己被带走之前，皇上好像说的是叫她去照顾鲛人。

    坏消息：他不敢说，我不敢问。

    戎音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哼哼了两声。

    戎音这边，尚且不知道宗政逍为他准备了那么一个大“惊喜”。

    戎音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季世子叹息一声，道：“入夏时巴掌大一块冰不过三十文，随着气温骤升，已经涨到了一两，并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而心情激荡的宗政逍即便有戎音身上的香味催眠，也兴奋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