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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美好的都更加美好,而丑恶的也显出原貌。

    “你的贪婪和算计太明显了,女士,它们正挂在你脸上呢。”诺拉平静回应。

    诺拉的语气里充满了解谜完成般的恍然大悟:“我应当是一个旁观者……而你,拇指姑娘,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这是你的报复。”

    阳光并不只是明亮,它还滚烫、灼眼;河水并不只是清澈,它还飘着浮萍绿藻;微风并不只是清凉,它还送来泥土中的孢子、树林里的野兽、青草上的灰尘以及河流中的鱼虾等等一切事物混合成的复杂气味,香、腥、烈、臭。

    那个小小的女孩抱着膝盖,仰起头:

    “美貌者被动——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

    而诺拉还在继续:“在这个童话故事中,‘美貌’是最重要的意象。癞□□一家因为你的美貌把你抓回家当新娘;小鱼因为你漂亮而帮助你逃走;你因为蝴蝶漂亮而将它拴在睡莲叶子上;金龟子因为你漂亮而把你抓走……后来,你还因为漂亮而被鼹鼠求婚,最后,你也因为漂亮而和花精灵结婚,对吧?”

    拇指姑娘哼笑一声:“那是最好的结果……别害怕,只要你下来,乖乖听我的话,我会让你平安、快乐……”

    这只金龟子看到了美丽的拇指姑娘,将她抓到了自己的住所。虽然她长得一点都不像金龟子,但是金龟子还是很喜欢她。

    美丽的白蝴蝶被拇指姑娘用腰带绑在睡莲叶子上,随河水流走,而自己却被金龟子抓走。

    诺拉悬停在空中,不断轻拍翅膀,任由温柔的春风托住自己,观察下方的拇指姑娘。

    “你真有趣……”那女孩深蓝的眼睛里闪出贪婪的光,“自己在这里太无聊,我想让你陪我玩……”说着,她朝天空张开双手,意欲拥抱诺拉。

    《命运回路[西幻]》

    这是一个看似短暂而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但是……

    而拇指姑娘则讲述起冬天:

    “你美丽,但是柔弱,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被抢走’‘被救走’‘被占有’……你完全被动,是其他人、虫、动物在因你的美貌而选择你……这和白蝴蝶难道不像吗?”

    “那么,抓你的这一只……”

    “你想把我永远留在这里……陪你玩。”诺拉仍旧警惕地保持着距离,她的话语平铺直叙,并非疑问。

    诺拉这回毫无负担地跟在她身边,想请她解答自己的疑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只蝴蝶身上?这应该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吧?”

    故事进行到这一段,拇指姑娘却完全没有惊慌恐惧,她很惬意地被抓着在空中飞行,俯瞰着美丽的山岗田野和树林,继续对诺拉说:

    “你在说谎。”诺拉一直在空中飞,身体却不见疲惫和饥饿,这或许也是童话世界的特殊功效,她继续和拇指姑娘对峙:“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你根本控制不了情节发生的脉络……不然,你现在早就该被金龟子抓走了,对吧?”

    “不要这么抵触我嘛,靠近一点,我可以让你了解……造物的秘密。”她笑得非常甜美,开口却是完全不符合她“单纯无知童话主角”身份的引诱。

    当这句话脱口的瞬间,这个美好童话世界上方倒扣的玻璃罩子忽然碎裂,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她非常不喜欢目空一切的鼹鼠,并经常在鼹鼠发表愚蠢的言论时用尖锐的话语回击他。善良的田鼠太太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拇指姑娘于是和她解释:“他这样傲慢的鼠,就要用傲慢的方式对付才行!他不是一位绅士,我为什么要表现得像淑女?”

    拇指姑娘已经懒得答话,她们一人两虫正在树林间穿行,拇指姑娘躲开可能划到自己树枝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

    在那个春天来临时,拇指姑娘和田鼠太太告别,她和燕子一起飞向美丽而温暖的地方。而田鼠太太的一个女儿——最不喜欢唱歌的一个嫁给了鼹鼠。

    接下来,随着这个故事跳过白蝴蝶一段,继续向前铺展,诺拉得以一边体会童话故事中讲述过的场景,一边倾听拇指姑娘没有被讲述过的内心。

    拇指姑娘依旧沉默,只是从她呼吸的节奏里,诺拉能感觉到,这种沉默并不是死的,下面蛰伏着希冀。

    她在寒冷的冬天被田鼠太太收留,又被住在地下的鼹鼠先生求婚。也就是在那时,她遇见了地道中受伤的燕子。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剥开光滑完美的表皮,露出下面的血肉淋漓。

    拇指姑娘的眼神如焚烧以后坍塌的稻草堆,只剩下漆黑的灰尘,她微微颤抖,强装镇定地回复:“哦?为什么你会冒出这种荒谬的想法?我当然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这个故事,不就叫‘拇指姑娘’吗?”

    拇指姑娘在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大闹了一通,她口不择言地指责了田鼠太太“把自己的孩子扔到暗无天日的地下去!”

    诺拉冷冷地看着她眼里狡黠的光芒,没有下沉,只是轻声开口:“是你搞的鬼?”

    “我想捕获你,因为我需要你。”

    “……你实在是一个聪明人,和你所有的同伴都不一样。”拇指姑娘终于开口说:“是的,你成为白蝴蝶是一件非常……令人意外的事情。我没有想到,所以我观察了你,在你成功解开第一道迷题的时候,我就出现了,我想再近一点看看你,然后……留下你。”

    “它只是落在你身边,就因为漂亮而被你的腰带系住,永世不得脱身,而你,离开了它,放它自己在永恒的循环、等待、无助、绝望中死去。”

    拇指姑娘精致的表情面具凝固了,诺拉还在继续说:

    “你太有趣了,我想和你多玩玩,特地亲自来见你,你还不高兴吗?”

    诺拉并没有为她的示好而欢欣雀跃,她在脑中用娜塔莉的言语和课本上的定义飞速构建着自己对“魔文学”的理解。

    她,拇指姑娘,作为这个童话故事的主角,当然能听到在自己头顶上方两百米处一只蝴蝶的呓语,这个小小的女孩嫣然一笑:

    她不断地转述燕子口中的美丽远方,那是诺拉所来自的“现实世界”里覆灭已久的景色,诺拉也听得入神。

    拇指姑娘没有再通过言语描述什么是

    “我以为我会是故事的旁观者。”诺拉飞低,靠近拇指姑娘,却不愿意落下去。

    离开金龟子的巢穴后,就进入了拇指姑娘独自在森林中求生的那一段旅程。在这个夏天的尽头,她会遇到好心的田鼠,垂死的燕子,以及求婚的鼹鼠。

    “让我猜猜,在这里死亡的话,我现实中的身体就会永远昏睡下去,对吗?”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童话般的场景误导了我,让我以为这是一道简单的魔文学入门测试题,但是不对,这样不对……这是一个完整运行的故事,我,作为外来者进入其中,怎么会变成一只白蝴蝶呢?”

    小鱼小虾不一会儿就把细细的睡莲叶子咬断,并推着叶片到开阔一点的水面上。在拇指姑娘的道谢声里,睡莲叶子顺水飘流,流向童话故事的下一个情节。

    可是,其他的金龟子们看见了拇指姑娘,都说她丑:她没有翅膀,没有圆圆的身体和锋利的口器,腰还那样细,真是丑死了。这只金龟子听了这些话,也觉得拇指姑娘很丑,于是将她扔到树林里任其自生自灭。

    叙述起这段故事的时候,诺拉和拇指姑娘相伴在林间穿行,走向她们都已知的终点。

    她们一直走到树林边缘,夏天结束了,秋天短暂,接下来便是冬天的故事。

    诺拉始终飞在她身侧,听着拇指姑娘说话。

    说到燕子,这个小小姑娘的声音不自觉得放轻,变得温柔,带着留恋。她诉说燕子的美丽、坚强、富有见闻,以及永不停歇地为了生命挣扎,向往远方。

    拇指姑娘麻木地被金龟子抓着,将胳膊肘架在它的节肢上,动作熟稔仿佛重复过千百次,再也没有刚才的兴趣,只淡淡敷衍:“哦,为什么这么说,白蝴蝶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下来吗?白蝴蝶。”她说,“下一个情节要来了。”

    白蝴蝶,白蝴蝶……这是《拇指姑娘》中,下一个情节。

    就是在这里,这个童话故事崩塌了。

    “这一只可能年纪小吧,但是今天之后,它再也不会觉得除了金龟子之外的生物美。”

    诺拉说:“不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

    “我其实并不讨厌金龟子,但是这真是一个排外的家族,它们                                                完全不懂得欣赏这个世界。我还听它们说过,蝴蝶的翅膀那样大,长得很丑;天牛不能飞,力气大也是没用的东西;花朵都是好吃懒做的,它们从来不飞来飞去,只是等着雨水养活;燕子则太骄傲了,飞得那样高早晚会被摔死……它们认为除了金龟子,世上的一切其他生命都是丑的,错的,令人厌恶的。”

    树林里的阳光疏落,紫罗兰和矢车菊开得细碎,路上不断有蝴蝶和蜜蜂为这个小小的美丽姑娘送来花露和蜜糖,她只要伸出手、张开嘴,就可以度过这个温暖的夏天。

    一只金龟子飞来,抓住了拇指姑娘的腰肢,将她带往下一个情节发生之地。

    一个拯救者,一个束缚者,还有一个自由者。

    “白蝴蝶就是你,你就是白蝴蝶。”诺拉轻轻地说。

    拇指姑娘其实并没有那么纯真和柔弱——这一点诺拉已经见识过。

    鼹鼠自然不再想娶她。

    拇指姑娘脸上的表情瞬间冷淡下去,她的眼睛仿佛流失了人的气味,在那一瞬间透露出恍若昆虫的无机质特点:“你太傲慢了……对幻想空间的主人出言不逊,你想死在这里吗?”

    “这个世界的主人是娜塔莉,而你是娜塔莉笔下生出异心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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