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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病人被送进这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家属在门前崩溃。
宋嘉答：“接到个电话就急急忙忙走了。”
在叶因枝的记忆里，抚养她的一直都是奶奶。
许闻钦脚步没停，丢下一句：“排到明天。”
她愿意为叶因枝付出所有，而为了黄如巧，叶因枝也同样在所不辞。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站了很久，叶因枝没平静下来，许闻钦也不开口。
等下属一个个离开会议室，许闻钦抬手拉松领带，后背靠于主位上，神态慵漫。
叶因枝扫了一眼，打算先答应下来再找个地方坐会儿，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急促响起。
而在昨晚，她也已经提前完成了初稿，只剩沟通后的打磨。
“抱歉，我今天有事，没法跟你确认采访稿了。”
“你在哪儿？”许闻钦不再迂回。
好在这时候独居的黄如巧站了出来，才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
黄如巧会半文半白地念故事书哄她睡觉，会用自己的退休金给她攒学费，会给她扎辫子织毛衣，会轻声细语喊她“小枝”……
……
以前几经犹豫想打，这次拨得倒是痛快。
急救室的提示牌被设计成红底的字，触目惊心。
许闻钦微凉的指尖正覆上她发顶，很轻地揉了两下。
听见是个医院，许闻钦皱起眉：“在那儿等我。”
因为除了工作之外，她另外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和许闻钦聊聊。
肩头不断有温热的湿意传来，叶因枝的眼泪濡湿了许闻钦的衬衫。
他绷着颚，唇线抿直，很想为叶因枝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叶因枝那双发红的眼睛随即转向面前的男人。
挂完电话，叶因枝再也忍不住。
“叶记者，是采访稿有什么问题吗？”宋嘉还记得她，主动上前来。
置顶是一个不曾打出去过的号码，保存了一段时间还没有备注。
而此时此刻，死神把玩笑砸向了黄如巧。
由谁来抚养叶因枝竟成了两人离婚的最大分歧。
快一米七的个子蜷成小小一团，肩膀因为哭泣而一下下微颤着。
这种近乎绝望的痛苦他在十年前也经历过的。
采访时还有宁思雨和秦似跟着一起，现在的修改阶段，就得她这个主笔亲自去沟通。
宋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因枝已经慌乱小跑进缓缓闭门的电梯里。
黄如巧既承担了父亲的角色，又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她向宋嘉道了个歉，走到一旁接起：“喂？”
哭泣声里，叶因枝渐渐放下了自己的忸怩与自傲，更加不顾一切。
“许总，那下午的会……”宋嘉语气犹疑地提醒。
叶继安欠了高利贷，数额不小。周婉贞没有谋生职业，收入不定。
宋嘉和他确认了一遍下午要开的会议，最后才无关紧要地提了一句：“许总，刚才商传的叶记者来找过您，想和您聊聊有关采访稿的事。”
或许是双腿蹲久了发麻，又或许是太需要一个依靠，刚一站稳，叶因枝就很自然地把脑袋靠上了许闻钦宽厚的肩头。
“喂，你好？”是叶因枝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有些糯意。
原定十一点结束的会议拖到了十一点半才结束。
隔着这半米距离，许闻钦抬手轻拍她的背，语气冷静却温和：“不会的，会没事的。”
再次踏入聆止大厦，叶因枝心里的紧张比上回更甚。
从前黄如巧会为了实现叶因枝随口许下的生日愿望费尽心思。
许闻钦将领带解下，衬衣前襟最上端那颗纽扣未系，迅速从办公状态切换到日常。
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
“叶小姐，您奶奶目前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还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二十四小时。”
泪眼朦胧中，她放下了那些深思熟虑的弯弯绕绕，把手交给许闻钦，借着他的力量起身。
许闻钦一遍又一遍地和她保证：“奶奶那么疼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外勤申请批得很快，叶因枝简单收拾了下，拎包出门。
她用指甲掐了掐手心软肉，逼迫自己镇定下来，语速却很快：“宋助理，下次我来会提前预约的，但今天我临时有事，就不打扰许总了，抱歉。”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到她面前，像要拉她一把。
父亲叶继安是个赌鬼，每回赌输了便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所以同样是个酒徒。
并非恋人般亲密地交颈，而是保持了距离的，只额头轻轻一靠，两人中间尚有半米余地。
她回家洗漱完又盹了一个钟头，刚好赶着时间去公司上班。
他拿上车钥匙和外套，迈大步出门，看见宋嘉，告诉他：“我要出去一趟。”
说长句时，叶因枝鼻音厚重，让人难以忽视。
刚登记完，便碰上了脚步匆匆的宋嘉。
他挠挠头，发现这位叶记者好像还挺喜欢道歉的。
她眼前是一片被遮挡了光线的黑暗，无窗的廊道有风起，似乎有人来到她面前。
叶因枝手头的活不多，最重要的就是年终刊这篇采访稿。
来都来了，叶因枝硬着头皮问：“抱歉，那他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叶因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唯恐时日不多，多睡一分钟都惶然至极。
在外不顺，他就总是变着法子地同妻子吵架，不管周婉贞是否顶嘴，总是以他摔烂家里的东西收尾。
“许总还在开会，这不年底了嘛，会比较多。”宋嘉领她上电梯，会议室在八层，“叶记者下次可以提前打电话和我预约时间，这样就不会白跑一趟了。”
“要是没了奶奶，我就没有亲人了。”恐惧让叶因枝在同一个点上纠缠不休，“她这次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
人上了年纪都醒得早，尤其是医院中的这些老人。
她是他们那段灰暗婚姻的失败品，是无人在意的牺牲品。
许闻钦敛着的眼终于抬起：“她人呢？”
宋嘉愣了一下，赶紧应下：“明白。”
电话里的女声漠然冷静，像是早已见怪不怪：“您好，请问是黄如巧女士的家属吗？您能马上来医院一趟吗？”
早已醒来的黄如巧同样不例外，叶因枝去和她说了声才离开医院。
那会儿叶因枝还小，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尽可能学着躲避，以免被伤及无辜。
回到最高层办公室里，许闻钦点开手机通讯录。
要是黄如巧能再多活一天呢？让她找人配合着演出戏又如何。
在这二十多年里，叶因枝见到叶继安和周婉贞的次数屈指可数。
走出电梯，八层格局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也开辟了不少小型的办公区。
-
只知道值早班的护士怕她睡外面椅子上着凉，清晨六点准时喊醒了她。
所以他知道，尽管他心疼，却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虽然这种说法很是俗套，但叶因枝还是觉得此时此刻，许闻钦穿着白衬衫蹲身注视她的模样，很像是一个来拯救她并且会守护她的天使。
医生带来的是好消息，叶因枝松了口气，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在冬日里有瑟瑟冷意。
可对于黄如巧而言，她却是值得好好呵护的宝贝孙女。
可是许闻钦特地交代过，这个采访稿的一切相关，都得面谈。
“我看看……”他认真看了眼平板上的行程表，提议，“要不午休一小时，我看看许总能不能抽时间和您聊聊？”
叶因枝三四岁的时候，两人的婚姻终于走到尽头。
《温和疗法》
直到有医生从急救室出来，叶因枝才猛然抬头，哭红的双眼望过去，双手就近地揪住了许闻钦的衬衣。
许闻钦声音平静，却不疑有他：“下次她来，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
叶因枝声音控制不住地抽噎：“许闻钦，我奶奶在里面……她会不会不要我了……”
叶因枝礼貌微笑：“你们许总在吗？采访初稿已经完成了，想给他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许闻钦停顿几秒，还是选了最直白的开场：“我是许闻钦。”
现如今换做黄如巧有了一个心愿，叶因枝也会尽力去满足她，哪怕真相只是个荒唐的欺骗。
叶因枝浑浑噩噩地抬头。
按理来说，还有个更方便的办法，就是给个邮箱，改稿直接线上沟通。
换叶因枝那边战术沉默了，她大概是下了决心，半晌终是报出地名：“宁市一院，诊楼一层。”
叶因枝手里拿的还是临时通行证，需要在前台登记访客信息。
叶因枝头回很乖地说了个“好”。
预感到叶因枝接下来来聆止的次数只会多不会少，宋嘉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靠在墙上，身子脱力一般地往下滑。
无论她在哪个角落自生自灭都可以， 只要不出现在他们面前脏了眼。
听完电话，叶因枝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手脚冰凉。
叶因枝的脑袋搁在臂弯里，耳朵在情绪的影响下变得通红。
丈夫的暴怒无能，孩子的哭哭啼啼，每一笔都成了周婉贞出轨的辩护。
]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病人被送进这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家属在门前崩溃。
宋嘉答：“接到个电话就急急忙忙走了。”
在叶因枝的记忆里，抚养她的一直都是奶奶。
许闻钦脚步没停，丢下一句：“排到明天。”
她愿意为叶因枝付出所有，而为了黄如巧，叶因枝也同样在所不辞。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站了很久，叶因枝没平静下来，许闻钦也不开口。
等下属一个个离开会议室，许闻钦抬手拉松领带，后背靠于主位上，神态慵漫。
叶因枝扫了一眼，打算先答应下来再找个地方坐会儿，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急促响起。
而在昨晚，她也已经提前完成了初稿，只剩沟通后的打磨。
“抱歉，我今天有事，没法跟你确认采访稿了。”
“你在哪儿？”许闻钦不再迂回。
好在这时候独居的黄如巧站了出来，才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
黄如巧会半文半白地念故事书哄她睡觉，会用自己的退休金给她攒学费，会给她扎辫子织毛衣，会轻声细语喊她“小枝”……
……
以前几经犹豫想打，这次拨得倒是痛快。
急救室的提示牌被设计成红底的字，触目惊心。
许闻钦微凉的指尖正覆上她发顶，很轻地揉了两下。
听见是个医院，许闻钦皱起眉：“在那儿等我。”
因为除了工作之外，她另外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和许闻钦聊聊。
肩头不断有温热的湿意传来，叶因枝的眼泪濡湿了许闻钦的衬衫。
他绷着颚，唇线抿直，很想为叶因枝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叶因枝那双发红的眼睛随即转向面前的男人。
挂完电话，叶因枝再也忍不住。
“叶记者，是采访稿有什么问题吗？”宋嘉还记得她，主动上前来。
置顶是一个不曾打出去过的号码，保存了一段时间还没有备注。
而此时此刻，死神把玩笑砸向了黄如巧。
由谁来抚养叶因枝竟成了两人离婚的最大分歧。
快一米七的个子蜷成小小一团，肩膀因为哭泣而一下下微颤着。
这种近乎绝望的痛苦他在十年前也经历过的。
采访时还有宁思雨和秦似跟着一起，现在的修改阶段，就得她这个主笔亲自去沟通。
宋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因枝已经慌乱小跑进缓缓闭门的电梯里。
黄如巧既承担了父亲的角色，又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她向宋嘉道了个歉，走到一旁接起：“喂？”
哭泣声里，叶因枝渐渐放下了自己的忸怩与自傲，更加不顾一切。
“许总，那下午的会……”宋嘉语气犹疑地提醒。
叶继安欠了高利贷，数额不小。周婉贞没有谋生职业，收入不定。
宋嘉和他确认了一遍下午要开的会议，最后才无关紧要地提了一句：“许总，刚才商传的叶记者来找过您，想和您聊聊有关采访稿的事。”
或许是双腿蹲久了发麻，又或许是太需要一个依靠，刚一站稳，叶因枝就很自然地把脑袋靠上了许闻钦宽厚的肩头。
“喂，你好？”是叶因枝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有些糯意。
原定十一点结束的会议拖到了十一点半才结束。
隔着这半米距离，许闻钦抬手轻拍她的背，语气冷静却温和：“不会的，会没事的。”
再次踏入聆止大厦，叶因枝心里的紧张比上回更甚。
从前黄如巧会为了实现叶因枝随口许下的生日愿望费尽心思。
许闻钦将领带解下，衬衣前襟最上端那颗纽扣未系，迅速从办公状态切换到日常。
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
“叶小姐，您奶奶目前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还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二十四小时。”
泪眼朦胧中，她放下了那些深思熟虑的弯弯绕绕，把手交给许闻钦，借着他的力量起身。
许闻钦一遍又一遍地和她保证：“奶奶那么疼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外勤申请批得很快，叶因枝简单收拾了下，拎包出门。
她用指甲掐了掐手心软肉，逼迫自己镇定下来，语速却很快：“宋助理，下次我来会提前预约的，但今天我临时有事，就不打扰许总了，抱歉。”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到她面前，像要拉她一把。
父亲叶继安是个赌鬼，每回赌输了便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所以同样是个酒徒。
并非恋人般亲密地交颈，而是保持了距离的，只额头轻轻一靠，两人中间尚有半米余地。
她回家洗漱完又盹了一个钟头，刚好赶着时间去公司上班。
他拿上车钥匙和外套，迈大步出门，看见宋嘉，告诉他：“我要出去一趟。”
说长句时，叶因枝鼻音厚重，让人难以忽视。
刚登记完，便碰上了脚步匆匆的宋嘉。
他挠挠头，发现这位叶记者好像还挺喜欢道歉的。
她眼前是一片被遮挡了光线的黑暗，无窗的廊道有风起，似乎有人来到她面前。
叶因枝手头的活不多，最重要的就是年终刊这篇采访稿。
来都来了，叶因枝硬着头皮问：“抱歉，那他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叶因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唯恐时日不多，多睡一分钟都惶然至极。
在外不顺，他就总是变着法子地同妻子吵架，不管周婉贞是否顶嘴，总是以他摔烂家里的东西收尾。
“许总还在开会，这不年底了嘛，会比较多。”宋嘉领她上电梯，会议室在八层，“叶记者下次可以提前打电话和我预约时间，这样就不会白跑一趟了。”
“要是没了奶奶，我就没有亲人了。”恐惧让叶因枝在同一个点上纠缠不休，“她这次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
人上了年纪都醒得早，尤其是医院中的这些老人。
她是他们那段灰暗婚姻的失败品，是无人在意的牺牲品。
许闻钦敛着的眼终于抬起：“她人呢？”
宋嘉愣了一下，赶紧应下：“明白。”
电话里的女声漠然冷静，像是早已见怪不怪：“您好，请问是黄如巧女士的家属吗？您能马上来医院一趟吗？”
早已醒来的黄如巧同样不例外，叶因枝去和她说了声才离开医院。
那会儿叶因枝还小，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尽可能学着躲避，以免被伤及无辜。
回到最高层办公室里，许闻钦点开手机通讯录。
要是黄如巧能再多活一天呢？让她找人配合着演出戏又如何。
在这二十多年里，叶因枝见到叶继安和周婉贞的次数屈指可数。
走出电梯，八层格局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也开辟了不少小型的办公区。
-
只知道值早班的护士怕她睡外面椅子上着凉，清晨六点准时喊醒了她。
所以他知道，尽管他心疼，却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虽然这种说法很是俗套，但叶因枝还是觉得此时此刻，许闻钦穿着白衬衫蹲身注视她的模样，很像是一个来拯救她并且会守护她的天使。
医生带来的是好消息，叶因枝松了口气，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在冬日里有瑟瑟冷意。
可对于黄如巧而言，她却是值得好好呵护的宝贝孙女。
可是许闻钦特地交代过，这个采访稿的一切相关，都得面谈。
“我看看……”他认真看了眼平板上的行程表，提议，“要不午休一小时，我看看许总能不能抽时间和您聊聊？”
叶因枝三四岁的时候，两人的婚姻终于走到尽头。
《温和疗法》
直到有医生从急救室出来，叶因枝才猛然抬头，哭红的双眼望过去，双手就近地揪住了许闻钦的衬衣。
许闻钦声音平静，却不疑有他：“下次她来，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
叶因枝声音控制不住地抽噎：“许闻钦，我奶奶在里面……她会不会不要我了……”
叶因枝礼貌微笑：“你们许总在吗？采访初稿已经完成了，想给他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许闻钦停顿几秒，还是选了最直白的开场：“我是许闻钦。”
现如今换做黄如巧有了一个心愿，叶因枝也会尽力去满足她，哪怕真相只是个荒唐的欺骗。
叶因枝浑浑噩噩地抬头。
按理来说，还有个更方便的办法，就是给个邮箱，改稿直接线上沟通。
换叶因枝那边战术沉默了，她大概是下了决心，半晌终是报出地名：“宁市一院，诊楼一层。”
叶因枝手里拿的还是临时通行证，需要在前台登记访客信息。
叶因枝头回很乖地说了个“好”。
预感到叶因枝接下来来聆止的次数只会多不会少，宋嘉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靠在墙上，身子脱力一般地往下滑。
无论她在哪个角落自生自灭都可以， 只要不出现在他们面前脏了眼。
听完电话，叶因枝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手脚冰凉。
叶因枝的脑袋搁在臂弯里，耳朵在情绪的影响下变得通红。
丈夫的暴怒无能，孩子的哭哭啼啼，每一笔都成了周婉贞出轨的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