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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孤绝的雪魅,冰镜似的眼眸那一刻却有着苍凉为迷离所染就的凄婉眸光。

    冰雪一样的少女低垂着头,冷白的发丝遮掩住了她惊心动魄的面容,但她的话音却是在压抑中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地厉害,呈现出了与往日轻灵强大的姿态截然不同的单薄与脆弱。

    “就算是我,也唯独不想让你看到难堪又狼狈时的样子啊。”他叹了口气,然后轻笑般说道。

    “我有终有一天要面对的、以我为目的的敌人。或许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

    “不知者尚还无罪,这种事怎么会需要道歉。”

    “而且那个时候,我还只是弱小丑陋的小哥布林。”

    可是此时升腾于心间的这份炽热柔情,往后想要自己亲手来守护她,呵护她的这样的心愿……

    “……别再妨碍我。”

    “我不是谁的。”

    潼恩微微仰头,抬起眼眸感受洒落在她脸上的这份炙热目光,随即封冻的眉眼也冬消雪融般软下。

    “那又怎样?”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也不会有机会能够足以对一个人诉说出这件事。

    潼恩的手就这样在他胸膛处撑开。手指冰凉,手心却一片熨烫,仿佛有什么要从内里将她彻底改造。

    “我不会杀你。”

    那样的话,与曾经奴役他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好想要。

    潼恩突然抓紧了她贴近处的他的衣服,狠狠地。

    雪魅露出的纤细肩膀有着清泠而又柔美的曲线,蜿蜒而下的轮廓勾勒出两节近乎有着一种摧枯拉朽的美丽的蝴蝶骨,像收拢了翅膀将渡寒潭的天鹅。拉斯环抱住她的手臂,能感受到那份细弱的颤抖。

    ——想要。

    声音慌乱。

    “但我现在,已经不再这么想了。”

    “我不在意你是什么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

    雪魅近似哭腔般有些发闷的声音,这个时候在自愧的懵懂中仿佛带着一种天然的娇憨。

    “想要轻松结束一切的人,没有资格拥有什么。”

    可这,其实却是让潼恩更痛苦的回应。

    怀中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地冷静下来了。

    每当这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没资格触碰潼恩。

    由于自身的经历,潼恩应当是痛恨这种话的。

    她对他,应当是相当失望吧。

    在这一世曾经历过彻底的家破人亡,他原本应当该为再次触摸这种幸福而感到恐惧的。

    这怒火因你而沉眠,也会为你而重燃。

    可她此时轻轻地反驳着拉斯,却近乎无力一般。

    可当他痛苦万分的时候,她却在魔之山脉的深处,仍旧毫无所觉地麻木过活着。

    拉斯出生于这片魔之山脉,哥布林的村落就在魔之山脉,由古帝国的前锋军队也就在魔之山脉的边缘驻扎,拉斯曾经也就是在那里遭受血泪与屈辱。

    仿佛身处又冷又热的地狱,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倘若欠下的债能勉强支撑他活下去赎罪……刚被他发觉的纯粹爱意,却会让他卑微到尘埃里。

    名为“笹岛京也”的、那个对一切都怀有着敬畏之心,温柔而又刚正,稳健的表相下骨子里实际上有着一股轻狂疯劲的少年,实在是已经被这个世界所加诸给他的莫大恶意摧残的不成样子。

    一想到这些,潼恩仿佛就哪里痛到要喘不过气。

    你,会感到为难吗?

    “可是我,曾经在人类驯兽士的命令下,吃掉了自己的妹妹……”

    只不过……

    虽然在他心中这个世界的哥布林种族让他肃然起敬,但在绝大多数人目光中,甚至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眼中,他们对所谓低劣种族的印象仍是如此。

    “……我、是你的了。”

    “否则——”

    即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会将对她的尊重放在最优先的位置。

    曾经受奴役的百般折辱,被迫蚕食下最疼爱的妹妹的生理与精神、道德上都近乎让人完全崩溃的打击。他还亲眼看着最为尊敬、崇拜的哥哥顺从地臣服于仇人的脚边,为仇人捧拾来族人的尸体……而最终,他不但杀死了仇人,也将这样的哥哥手刃。

    脱离他的怀抱后,潼恩抱紧了自己发颤的身体。

    拉斯只觉得就连他这颗已经刚硬如铁的心此刻都要被彻底软化了。怎么会有人先想到的是这些呢?

    哪怕要付出性命,他当然也心甘情愿。

    ——狠狠抓住人的心脏。

    “潼恩……你愿意跟我一起活下去吗?”

    于是,他又再度折返。

    可没等说完,潼恩听到了一个坚决低沉的嗓音。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终于稍稍放松。

    ——想要轻松结束一切的人,没有资格拥有什么。

    “潼恩是觉得……我像你的哥哥吗?”

    “那个时候,我听到了。”

    ——她愿意真心以待的,或许一直都是他捆缚在重重自罪的束缚之下,连自己都已经不敢去承认的,那个名为“笹岛京也”的异世灵魂。

    “如果……不是如果。”

    连想都没想,她就这样回答了。

    “若叶同学说我待在你身边,就能起到比从前稍逊些的效果,虽然我是想索性还回去的……”

    弱小又丑陋的哥布林也罢,逃亡路上凶戾而可怖的食人巨魔也罢,还是如今与前世面容如出一辙的鬼人……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与她相遇,那个名为“潼恩”的雪魅恐怕都不会在意。

    他也无论如何,都不再想舍弃。

    就像灵魂的裂纹,再难修复。

    她拼命遏制,但究竟从何时开始,竟然产生了这样可怕的欲念呢?

    最终,便只能说出了这样的话。

    如果放在前世,这绝对会被当做一句假大空的话。可拉斯却是知道……潼恩说的绝对是真话。

    没待她说完这样的“狠话”,他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不仅是眼尾,她的眼眶彻底红了。

    “我明明一直在这片山脉,那么近……”

    可从曾经的同学若叶那里了解到真相后,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潼恩为了稳定他的[愤怒],放弃自身为天地所钟灵的眷顾,遭受[色''欲]的折磨。

    没资格触碰,唯独他眼中纯白无垢的少女。

    “我想要……为你而战。”

    鬼人似乎苦笑了一下,但却又抵住了这样的难捱,道歉的话语几乎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像个真正的魅一样,将他留下?

    他有些爱怜地再次把她拉入怀中,怀抱温柔而又坚定。而且他其实一点也不在乎,潼恩或许是把他当成了谁,才会对他另眼相待。

    “潼恩……”

    潼恩绷紧了身躯,偶尔泄出的气音无措而又沙哑。

    现在想来,明明他就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人世情爱五味参杂,无尽的爱与欲望,斑驳浅淡的怨与怜惜,此刻都在一声声地质问着潼恩:

    所以只要潼恩一开口,他就无比顺从的离开。

    解冻后的表情完全懵懂而不知所措。

    情绪或许是过于激动,在能够说出话之前,竟然需要整个人都软软地伏在他身上大口地喘息。

    她张了张口,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了。

    “抱歉……”

    他甚至宁愿死在她手里。

    “不问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对我出手吗?或许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才是正确的一方……”

    “那就让他们,感受愤怒吧。”

    之前与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明知会离别,心中却滋生“将他永远留下”的欲望。

    “但别再靠近我。”

    低头轻轻喘息时,更有着崩坏般的扭曲美丽。

    要是她能早一点,再早一点……

    当他刚才那样环抱着潼恩的时候,他也仿佛能感觉到有黑红色的、如蛛网般粘稠的丝正捆缚在他的身上,似密结的网罗。而被愤怒吞噬的他所收割掉的一个个生命,则在他的耳边不住地悲鸣着。

    潼恩的声音就和平时一样,好像已经彻底脱离了人世,也脱离了自身。

    清朗的青年音色,在她耳边低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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