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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下班时间，但姜栗尚未脱下这身玩偶服，她仍是那个童话里的小熊，给人带来轻松和欢乐。
姜栗惊愕地看着宋澹奚，他正望着青水湖，侧脸的轮廓如云雾散去后的山峦起伏，明晰深远。
他仰起脸问：“我不许动吗？”
那张好看的脸蛋对着她，黑色的瞳仁很亮。
宋澹奚不问小熊为什么下班了还坐在这里，小熊也不问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宋澹奚……他不是小朋友。
宋澹奚：“我每天下午都来这里找你。一开始担心你摔得太严重来不了，后来反应过来是因为下雨。今天放晴，我运气不错。”
她也无法给他一个拥抱。
你怎么知道。她想问。
女孩子澄净的眼睛里写满失落，长长的眼睫垂下，因为出汗而变得湿润的睫毛湿哒哒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从不能确定，老师喜爱的是姜栗的成绩还是姜栗。
宋澹奚喉头轻动，看着小熊憨厚可掬的脸，轻声问：“送给我吗？”
小熊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动，像是睡着了，以至于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它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韩榧老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和我说话不要低着头。
她趴在手臂上，眼神无焦点地落在虚处，小声问：“章姨，如果你有两个孩子，会特别偏爱某一个吗？”
午休的时候，姜栗在管理处吹了很久的风扇，脸上的红晕才消下去。
姜栗望向她：“那三个呢？”
小熊笨拙了比划几下，问他母亲还好吗。
章姨一愣，下意识想回答“不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面露难色，犹豫道：“人心都是偏的。”
彼时姜栗因为走神被老师发现感到抱歉。后来的每一次，她都会注意到照片上的男孩子。
细长的丹凤眼，平时望过来的眼神冷冷清清，眼尾的弧度显得更为张扬，十分动人的一双眼睛。
她在每一个学生面前都一样。你不会怀疑自己不被喜爱或是被讨厌，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即便问出一些会让师姐师兄们笑话的问题，她也会耐心回答你，从不轻视你。
小熊有些为难。
一个个气球浮在空中，红橙黄绿紫，彩虹般闪耀。
小熊点点头，呆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在宋澹奚面前转了两个圈圈，动动手又动动脚，示意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些天噩梦如影随形，他每晚都大汗淋漓地从 梦中醒来。
她看着韩榧老师的手指握着笔，在白纸上随意勾勒出高山离子芥的形状，说这是绢蝶的寄主植物。
小熊又点头。
宋澹奚的目光柔和下来：“她没事，会好起来的。只是当时的恐惧太深刻，我还在后怕。”
宋澹奚迟疑道：“全部都送给我？”
半晌，宋澹奚道：“那天我母亲突然进了医院，我很担心，急着去找她。当时把你丢在雨里，我很抱歉。”
宋澹奚顿住，肩上的力道很轻，他顺着这股轻轻的力道坐回去。
宋澹奚笑起来：“不累吗？坐下吧。”
姜栗脱下小熊玩偶服的时候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布满红晕的脸，亮晶晶的眼睛，无不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小熊点点头，没松开手。
小熊呆了一下，又往前一递，毛茸茸的爪子几乎要撞到他胸口，另一只手指指所有气球。
《偷走小熊》
小熊慢吞吞地坐下。
近四十度的高温让这份工作变得更为煎熬。
阳光的光晕透过树丛落在它身上，斑斑点点。它越走越慢，明明离管理处只有几步路，却怎么都走不动了。
姜栗闭上眼睛，呢喃道：“那怎么没人喜欢我。”
-
那天她在医院就注意到了，他似乎没休息好，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在她这个陌生的访客面前也难以遮掩。
姜栗吹着凉风，趴在章姨给她搭的小桌上，想起早上妈妈给她打的那一通电话。
宋澹奚见小熊动作呆呆的，反应也慢半拍，忍不住笑了。
韩榧教授是一个克制、却并不吝啬于情绪的人。
“长辈”、“老师”这样的词语在她的人生中意味着强权。
短暂的雨日过后，洛京进入了盛夏。
天太热，只有公园里的小动物与它作伴，没人想在这个天气拥抱一个毛绒绒的小熊。
一人一熊，只是静静看着湖面。
在青水湖边随便找了一条长椅坐下，小熊疲惫地垂下头。
最近姜时珏闹得厉害，早上天不亮就出门，天天拖到晚饭后才回家，不和家里人打声招呼，一副进入青春期叛逆的模样。
章姨像遇到一道难解的题，斟酌道：“可能会喜欢聪明又听话的？”
宋澹奚过于高大的身影将阳光完全挡在身后，余光里白色衣角被风吹起，他倾身看她。
春日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通常情况下，它安慰小朋友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拥抱或是一个气球，所有小朋友都会对它露出笑颜。
但小熊只是转头看他。
宋澹奚偏头看它：“没摔疼？”
“找到你了。”
小熊对他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临挂电话，妈妈才问起她的近况，甚至忘了她“应该”在北疆。
宋澹奚生着和韩榧教授一样的眼睛。
她应该立即站起来，和来人问好。
小熊如释重负，小跑着走开了。等它再回来，先跃入宋澹奚眼帘的，是昏暗天色里的一抹色彩。
宋澹奚看向被它握在手中的气球，它们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像小熊对他敞开的柔软热烈的心。
章姨特地带了解暑汤，她热过了头，没什么胃口，喝完汤就不想再吃饭了。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又像照片上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笑道：“谢谢你，小熊。”
章姨多瞧了她两眼，孩子热傻了？
这也是第一次，姜栗对一个老师产生了“喜爱”的情绪大于“敬畏”。
-
他在它站起来之前在长椅上坐下，平复着气息：“前几天下雨你不在这里？”
这是第一次，姜栗抬起头，直视着老师的眼睛和她交流。而不是低着头，只露出发顶，感受着从高处往下看过来的轻飘飘的视线。
那只小熊紧紧抓住这道彩虹，来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
第三章
他说：“我这些天看过太多花，这一束最好看。”
半晌，小熊抬起手对着他晃了晃，示意自己没事。
章姨心疼得不行，又没法儿劝，只能叹气。
他们的一句话、一个选择，似乎就能改变她的人生，她变得很渺小无比。
他顺从道：“我不动，也不走。”
韩榧教授和她印象中的老师一样，又不一样。
视线从白纸上移到了放置在桌面的相框上。
姜栗从小就是怕老师的性格。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敬畏，即便大多时候她都是被老师喜爱的那一个。
她总是想：韩榧老师和大自然一样包容。
没有新鲜的话语，照旧是让她多劝劝姜时珏。
韩榧老师生病住院应该吓到他了。
小熊对着宋澹奚艰难地比划了很久，在他想起身的时候慌忙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的动作。
“这是我儿子。”韩榧老师随意地提了一句。
小熊看起来高兴得想转圈圈，用力点头。
韩榧老师说话语调总是轻轻的，平静却有力量。
姜栗弯起眼睛，唇角的笑带着几分
临近六点，小熊耷拉着肩往回走。
章姨想起姜栗刚才跑回来拿的气球，问道：“碰见好事了？这么高兴。”
小熊度过了蔫巴巴的一下午。
她想如果不是家庭情况不好，应该没有哪个父母会让孩子出来受这个苦。这几天高温，园长多给姜栗补贴了一百。
她走神了。
小熊低下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今天气球和小玩具都送完了，它什么都没有了。
宋澹奚忍不住笑了，朝它伸出手，接过小熊手里那束如花束般饱满漂亮的气球。
男生气息不稳，微微喘息着。
一时间没人说话。
他和这里肆意生长的植物很相称，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眼中的“姜栗”永远不会做出格的事，只做“正确”的事。
半晌，它忽然站起来，引得身边的男生看过来。
姜栗喜欢去韩榧老师的办公室，那里洁净明亮，植物争相生长，生机盎然，像一个小小森林。
问题更复杂了。
姜栗透过窄窄的视野，看到男生眼下的青灰色。
她偶尔会想，世界在他的眼里应该也是这样的。
每天回来都蔫巴巴的，今儿瞧着特别高兴。
姜栗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地抬起头。
蓬勃，自由，热烈。
照片上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十七八岁，身上是校服款的白色短袖。他笑容灿烂，自信张扬，眼睛里的光芒耀眼夺目，独属于青春的美好气息扑面而来。
他仔细挑选：“我想要黄色。”
当他笑起来，又变成了那个温和谦逊的宋澹奚。
] 现在是下班时间，但姜栗尚未脱下这身玩偶服，她仍是那个童话里的小熊，给人带来轻松和欢乐。
姜栗惊愕地看着宋澹奚，他正望着青水湖，侧脸的轮廓如云雾散去后的山峦起伏，明晰深远。
他仰起脸问：“我不许动吗？”
那张好看的脸蛋对着她，黑色的瞳仁很亮。
宋澹奚不问小熊为什么下班了还坐在这里，小熊也不问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宋澹奚……他不是小朋友。
宋澹奚：“我每天下午都来这里找你。一开始担心你摔得太严重来不了，后来反应过来是因为下雨。今天放晴，我运气不错。”
她也无法给他一个拥抱。
你怎么知道。她想问。
女孩子澄净的眼睛里写满失落，长长的眼睫垂下，因为出汗而变得湿润的睫毛湿哒哒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从不能确定，老师喜爱的是姜栗的成绩还是姜栗。
宋澹奚喉头轻动，看着小熊憨厚可掬的脸，轻声问：“送给我吗？”
小熊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动，像是睡着了，以至于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它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韩榧老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和我说话不要低着头。
她趴在手臂上，眼神无焦点地落在虚处，小声问：“章姨，如果你有两个孩子，会特别偏爱某一个吗？”
午休的时候，姜栗在管理处吹了很久的风扇，脸上的红晕才消下去。
姜栗望向她：“那三个呢？”
小熊笨拙了比划几下，问他母亲还好吗。
章姨一愣，下意识想回答“不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面露难色，犹豫道：“人心都是偏的。”
彼时姜栗因为走神被老师发现感到抱歉。后来的每一次，她都会注意到照片上的男孩子。
细长的丹凤眼，平时望过来的眼神冷冷清清，眼尾的弧度显得更为张扬，十分动人的一双眼睛。
她在每一个学生面前都一样。你不会怀疑自己不被喜爱或是被讨厌，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即便问出一些会让师姐师兄们笑话的问题，她也会耐心回答你，从不轻视你。
小熊有些为难。
一个个气球浮在空中，红橙黄绿紫，彩虹般闪耀。
小熊点点头，呆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在宋澹奚面前转了两个圈圈，动动手又动动脚，示意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些天噩梦如影随形，他每晚都大汗淋漓地从 梦中醒来。
她看着韩榧老师的手指握着笔，在白纸上随意勾勒出高山离子芥的形状，说这是绢蝶的寄主植物。
小熊又点头。
宋澹奚的目光柔和下来：“她没事，会好起来的。只是当时的恐惧太深刻，我还在后怕。”
宋澹奚迟疑道：“全部都送给我？”
半晌，宋澹奚道：“那天我母亲突然进了医院，我很担心，急着去找她。当时把你丢在雨里，我很抱歉。”
宋澹奚顿住，肩上的力道很轻，他顺着这股轻轻的力道坐回去。
宋澹奚笑起来：“不累吗？坐下吧。”
姜栗脱下小熊玩偶服的时候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布满红晕的脸，亮晶晶的眼睛，无不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小熊点点头，没松开手。
小熊呆了一下，又往前一递，毛茸茸的爪子几乎要撞到他胸口，另一只手指指所有气球。
《偷走小熊》
小熊慢吞吞地坐下。
近四十度的高温让这份工作变得更为煎熬。
阳光的光晕透过树丛落在它身上，斑斑点点。它越走越慢，明明离管理处只有几步路，却怎么都走不动了。
姜栗闭上眼睛，呢喃道：“那怎么没人喜欢我。”
-
那天她在医院就注意到了，他似乎没休息好，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在她这个陌生的访客面前也难以遮掩。
姜栗吹着凉风，趴在章姨给她搭的小桌上，想起早上妈妈给她打的那一通电话。
宋澹奚见小熊动作呆呆的，反应也慢半拍，忍不住笑了。
韩榧教授是一个克制、却并不吝啬于情绪的人。
“长辈”、“老师”这样的词语在她的人生中意味着强权。
短暂的雨日过后，洛京进入了盛夏。
天太热，只有公园里的小动物与它作伴，没人想在这个天气拥抱一个毛绒绒的小熊。
一人一熊，只是静静看着湖面。
在青水湖边随便找了一条长椅坐下，小熊疲惫地垂下头。
最近姜时珏闹得厉害，早上天不亮就出门，天天拖到晚饭后才回家，不和家里人打声招呼，一副进入青春期叛逆的模样。
章姨像遇到一道难解的题，斟酌道：“可能会喜欢聪明又听话的？”
宋澹奚过于高大的身影将阳光完全挡在身后，余光里白色衣角被风吹起，他倾身看她。
春日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通常情况下，它安慰小朋友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拥抱或是一个气球，所有小朋友都会对它露出笑颜。
但小熊只是转头看他。
宋澹奚偏头看它：“没摔疼？”
“找到你了。”
小熊对他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临挂电话，妈妈才问起她的近况，甚至忘了她“应该”在北疆。
宋澹奚生着和韩榧教授一样的眼睛。
她应该立即站起来，和来人问好。
小熊如释重负，小跑着走开了。等它再回来，先跃入宋澹奚眼帘的，是昏暗天色里的一抹色彩。
宋澹奚看向被它握在手中的气球，它们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像小熊对他敞开的柔软热烈的心。
章姨特地带了解暑汤，她热过了头，没什么胃口，喝完汤就不想再吃饭了。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又像照片上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笑道：“谢谢你，小熊。”
章姨多瞧了她两眼，孩子热傻了？
这也是第一次，姜栗对一个老师产生了“喜爱”的情绪大于“敬畏”。
-
他在它站起来之前在长椅上坐下，平复着气息：“前几天下雨你不在这里？”
这是第一次，姜栗抬起头，直视着老师的眼睛和她交流。而不是低着头，只露出发顶，感受着从高处往下看过来的轻飘飘的视线。
那只小熊紧紧抓住这道彩虹，来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
第三章
他说：“我这些天看过太多花，这一束最好看。”
半晌，小熊抬起手对着他晃了晃，示意自己没事。
章姨心疼得不行，又没法儿劝，只能叹气。
他们的一句话、一个选择，似乎就能改变她的人生，她变得很渺小无比。
他顺从道：“我不动，也不走。”
韩榧教授和她印象中的老师一样，又不一样。
视线从白纸上移到了放置在桌面的相框上。
姜栗从小就是怕老师的性格。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敬畏，即便大多时候她都是被老师喜爱的那一个。
她总是想：韩榧老师和大自然一样包容。
没有新鲜的话语，照旧是让她多劝劝姜时珏。
韩榧老师生病住院应该吓到他了。
小熊对着宋澹奚艰难地比划了很久，在他想起身的时候慌忙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的动作。
“这是我儿子。”韩榧老师随意地提了一句。
小熊看起来高兴得想转圈圈，用力点头。
韩榧老师说话语调总是轻轻的，平静却有力量。
姜栗弯起眼睛，唇角的笑带着几分
临近六点，小熊耷拉着肩往回走。
章姨想起姜栗刚才跑回来拿的气球，问道：“碰见好事了？这么高兴。”
小熊度过了蔫巴巴的一下午。
她想如果不是家庭情况不好，应该没有哪个父母会让孩子出来受这个苦。这几天高温，园长多给姜栗补贴了一百。
她走神了。
小熊低下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今天气球和小玩具都送完了，它什么都没有了。
宋澹奚忍不住笑了，朝它伸出手，接过小熊手里那束如花束般饱满漂亮的气球。
男生气息不稳，微微喘息着。
一时间没人说话。
他和这里肆意生长的植物很相称，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眼中的“姜栗”永远不会做出格的事，只做“正确”的事。
半晌，它忽然站起来，引得身边的男生看过来。
姜栗喜欢去韩榧老师的办公室，那里洁净明亮，植物争相生长，生机盎然，像一个小小森林。
问题更复杂了。
姜栗透过窄窄的视野，看到男生眼下的青灰色。
她偶尔会想，世界在他的眼里应该也是这样的。
每天回来都蔫巴巴的，今儿瞧着特别高兴。
姜栗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地抬起头。
蓬勃，自由，热烈。
照片上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十七八岁，身上是校服款的白色短袖。他笑容灿烂，自信张扬，眼睛里的光芒耀眼夺目，独属于青春的美好气息扑面而来。
他仔细挑选：“我想要黄色。”
当他笑起来，又变成了那个温和谦逊的宋澹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