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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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心情就好多了。”

    下楼她跟在他后面，总觉得他说那两句话的时候身影有几分孤独。

    孟秋看着他的姿态，莫名想起素未谋面的雪山。

    与他有七分相似的清洁。

    这里人来人往，轿车停在马路边缘，很扎眼，孟秋重新坐回去。

    并且对校外开放，礼堂应当会非常热闹。

    付账的时候，赵曦亭签了个字，嗓音沉磁：“还纠结？”

    车厢里光线不明朗，路边有一盏莹白色路灯，赵曦亭的脸浸润在昏暗中，但他的眼睛有一丝微芒，这是看猎物的眼神。

    她握着这叠纸钞很久了，往赵曦亭那边推了推。

    “满大街没一个像你这样兴奋。”

    赵曦亭照旧把她送回学校后门。

    “真不要？”

    她以为赵曦亭即使没有女朋友，也是有女伴的。

    孟秋老家的人思维古板传统，对这种西方节日没什么概念，她还是第一次见穿奇装异服迎接圣诞的方式，忍不住兴奋地拍拍赵曦亭肩膀，说：“你快看那儿。”

    若不想谈情。

    她长了一双不怕得罪谁的眼睛。

    他略作停顿 ，一双眼好似慈悲，淡淡抬起，轻笑，“孟秋你先前认真听我说话没？”

    孟秋点点头。

    他将小票团了团，扔进垃圾桶，“人与人之间，钱最清白。”

    孟秋全然听不得别人说她小，这是她今晚听到的第二次。

    《吞没[京圈]》

    孟秋让他等一下。

    他几乎把她看透。

    不过他说的一点没错。

    赵曦亭眼眸清明，笑意还留了点尾巴，只是斯文了许多。

    适合跨年。

    小姑娘笔直的腿定在地上，发了呆似的看他，雾霾蓝的大衣，样式千篇一律，在她身上却清冷得出奇。

    仿佛悬崖边的滚云，最是触手可及，却最无法触及。

    他顺着她的侧脸去找人，目光追随红色小胖子远去，又咬了一口雪糕，余光里全然她灿烂的脸。

    赵曦亭笑得厉害，挺括的肩膀微颤，凝着光瞧她，“你是挺好玩的。”

    敲了敲车窗，把东西递进去。

    她十岁出头，大家就开始夸她思想成熟。

    他笃定地启唇：“你没听。”

    孟秋哑口无言。

    他这话容易让人误会。

    赵曦亭又瞧了她一眼，含笑没说话。

    他指尖沿着锯齿撕下，捏起里面的木棒，淡红的唇含住奶油的一角，慢条斯理地咬下，含在嘴里细细地抿。

    他轻笑，谈不上高不高兴，只是很平和地叙述这个事实。

    孟秋愣了愣，扬起眉毛问：“你不会……这个也没吃过吧？”

    孟秋：“六点。今年燕大请了国家级的剧团来表演节目，应该蛮精彩的。”

    他们中间有一股雪糕甜腻的香味。

    “不管大人还是小孩。”

    赵曦亭笑了声：“所以这两千块怎么不值了？”

    书读多了难免眼界高，看什么都不稀奇，来到陌生的北方，仿佛林中清露，慢热得格格不入。

    恐怕饭前的话他还记着。

    孟秋唇边笑意浅浅。

    是两千块钱。

    他低头瞧着包装纸，对它的印象还停留在童年时期。

    从餐厅出来，他们没再说过话，他乍然启唇，嗓音浸润在夜里，染上薄凉的水气，“上来说。”

    赵曦亭英俊的五官瞬间哭笑不得，无奈地拿眼瞧她，“我只是很少吃零食，不代表我没吃过。”

    她两眼一亮，又往前凑了凑。

    赵曦亭薄薄笑了声，没说话。

    孟秋不打算在圣诞老人的问题上和他纠缠。

    赵曦亭侧过身面对她，针织衫面料柔软，这个角度将他肌理轮廓衬得很漂亮，挺拔而性感。

    “可能天气冷，味蕾受刺激，很容易转移注意力。”

    “为什么突然买这个？”赵曦亭接了雪糕抬抬下巴，示意询问。

    他肩膀缓缓松垮下来，几近这一整天里最放松的时刻，接过去，却没急着拆。

    他漫不经心地将钱拢在一起，头也没抬。

    今年燕大响应号召做中国文化宣传，营销做得轰烈，安排了许多新奇的舞蹈，还请了系里教授做指导，难得一见的高水准。

    赵曦亭看了眼，两样都没接。

    孟秋一怔。

    赵曦亭好似已经摸清她性子，慢悠悠地接口，“当朋友你就肯来了？”

    孟秋听乔蕤说，他们圈子里的人，几乎没有空窗期，譬如上次在楼上的那几个，扑上来的女人太多了，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只需要对方有几分趣，便能分出点情分，逢场作几天戏。

    方才不过是一个疏漏，她忍不住抗议，“他们圆滚滚的看起来笨拙，实际上十分灵巧，像没腿的鹌鹑，确实很好玩，你真的不觉得吗？”

    可能是那天他在包厢里的样子太过游刃有余。

    他松散地将腿往前伸，轮廓托在夜里，有些渺茫。

    孟秋还没想出来，赵曦亭已经将话题扯开。

    车窗外飘过一串红色，孟秋眼睛往左挪了挪，几个穿圣诞老人气球服的“小胖子”跌跌撞撞在路上跑，你追我赶，足足有五个，庞大笨重的人偶跑起来很壮观。

    似乎没有。

    但她也不好说是因为他圈子复杂才让她误解他们是一丘之貉，慢吞吞地吐字：“也……不是。”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计较起年龄来，都有些执着。

                                                    他这话问得古怪。

    车窗印出赵曦亭黑色的剪影。

    最清高。

    她赧然。找补道：“小朋友一定很喜欢。”

    也最好懂。

    孟秋觉着他这声笑毛绒绒的，像一颗她没扣好的纽扣。

    孟秋浑然不在意，也不再和他争辩，没结果，温声说：“人类的审美有多元性。”

    钱最清白。

    她醒了醒神，逻辑分明，“您刚才不是说，我们算朋友么？”

    她温温絮语：“以前冬天考试考不好，我和朋友会买雪糕吃 。”

    好像只要那弱小的小动物逃一寸，他便会追一寸。

    她其实很能接收别人的善意。

    孟秋仿佛自己是一株白蜡，熄灭在街口，烛心却是烫的。

    “你说说，我要是我有女朋友，为什么在这儿和你吃雪糕？”

    “谢谢你信任我。”孟秋指被当做工作的晚餐 。

    反正她在车里，没多少人瞧见。

    他勾唇。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来的。

    他缓缓眨动眼睫，“你才几岁。”

    赵曦亭见多了成年人世界里南征北伐的交锋，这样直白的安抚还是头一次。

    她的鼻子，眼睛，嘴唇。

    有

    赵曦亭闻言缓慢地抬起眼，没有看外面，而是在看她。

    赵曦亭盯了她半晌，眼眸惶然变黑，似笑非笑：“找一个不是不行，我在你学校看看，怎么样？”

    她甚少像现在孩子气地笑容明朗，居然也有童真的一面。

    神情在意料之中。

    -

    孟秋没想明白他怎么能把一个问题说得不像问题，答案不像答案。

    司机将车开到安静的地方，自己下了车，好让他们说话。

    他亲手给她开了车门，往旁坐了坐 。

    “我们不过相差七岁，你觉得我这个年纪一定得有女朋友么？”

    “譬如你？”赵曦亭垂眸整理雪糕包装纸，薄唇染得冰粉，眼角笑意浓洇，整个人很柔和。

    赵曦亭看到了，右手捏着雪糕，左手将叠在一起的钱推散，随意地数了下，他的指骨修长冷白，干净得不沾铜臭，连纸币都变得高尚。

    孟秋下意识挪开目光否认：“那不一样。”

    孟秋有种脱光了衣服在太阳底下晾晒的手足无措感。

    雪糕的冷气渡过去，他的唇色很快红润起来，他游刃有余的吃法，吃什么都像珍馐。

    一部分一部分在夜里揉开，清晰地扎进眼里去。

    “你们学校元旦晚会几点开始？”

    他挑眼慢悠悠扫向她，嗓音从容。

    小姑娘平日素来端着，说端着也不能够，她是骨子里的恬静。

    孟秋哑然。

    “刚才你给我的的奶茶钱不就是这个意思？”

    她被绕进去了。

    孟秋下意识往外看，大家确实习以为常，就马路对面的一个小朋友拽着妈妈的手要跟过去看。

    事儿是她惹的。

    她一路上都盘旋着这笔账，下了车，去旁边ATM机器上取了两千块钱，路过旁边的小卖部，犹豫几秒去买了支雪糕。

    孟秋乖顺地坐着，拿眼瞥了他一下，确认他生没生气。

    孟秋不明所以，像认真的学生，神色端正，“哪一句？”

    赵曦亭今晚和往常不一样，至于什么原因，她没打探的欲望，只不过让他这么回去，好似有些可怜。

    她停顿了一下，“如果跨年晚上您和女朋友没地方玩，一起来看看晚会也是不错的选择。”

    赵曦亭将雪糕包装连同木棒扔进垃圾袋，不疾不徐地抽了张湿纸巾擦手，一系列动作做完才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