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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熟悉的茅草屋,她住了二十八年。

    “你之前说的话可当真?”她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个不减怒意的女儿,“自去请师,之后再不用我为你打算?”

    不过……

    难道秦馠也是重活一世?

    秦娘回过神来,不管这是梦,还是真的有上辈子,此刻她只觉得悲从心中来。

    秦馠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眼前人,似乎有些陌生。

    墙上的土都发黑了,屋顶的茅草下雨天滴滴答答的,时间久了便把泥土地砸出了一些小坑。

    小女儿左娇娇,没跟她的姓,只因捡到时她已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秦娘恍然!

    秦娘眼角不受控制的流下最后一滴泪。

    她记得自己之前还躺在那座宅子里,得了病快不行了,没想到再一睁眼,竟然回到了送两个女儿去学艺的这天。

    在她心里,娇娇始终有被家里寻回的可能,而秦馠却只能和自己相依为命,所以打从心底她总希望秦馠有能力自立门户,不用以色侍人!

    于是她便把秦馠带到了自己家,这个破茅草屋里,悉心教养,却没想到教出个白眼狼。

    “我不许你如此污蔑他!”提到曾经的恋人,秦馠激动,“我收到消息已月余,沈郎他为了考取功名回来娶我,客死他乡……你怎么、怎么能如此心狠!”

    重来一世,她是带着上辈子的恨意来的!

    现在想来,她明明就是偏心大                                                女儿!

    她已陷入一片黑暗,徒留后悔在心间盘旋:若重来,她绝不会再管她任何事!

    同样她想到了一个人——沈愚。

    那年她正值及笄之年,可城中大旱,没等她出嫁便饿死了父母亲家。

    回想起娇娇上辈子,虽然后来被侯府寻回,却也买了座宅子给自己住。

    天真的她兴高采烈,只有秦娘感受到了一阵寒意,秦馠已经不再开口唤她“娘”了。

    孤身一人的她捡到了同样失去了亲人的大女儿,秦馠。当时秦馠才三岁,全身上下饿的皮包骨头,整个小脸都凹陷了进去,只留一双大眼凸了出来,眨巴眨巴,让人不免生出怜悯。

    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帮她们各自立住脚,没想到却落得这个下场。

    “那是自然。”秦馠胸有成竹,“你们就等着看,将来我的一曲会名动江城,无数人打赏只为听我一曲,见我一面!”

    秦娘一时觉得自己对二女儿一直有些忽略。

    娇娇高兴的拍起手:“太好了,那岂不是我们有花不完的银子,娘再也不用天天出去做工了!”

    “娘,我想学绣工,我愿意当绣娘。”左娇娇柔柔的开口。

    将来她会靠出众的琴艺,被侯府请去,再因那块玉被认回左家。

    “凭什么!”大女儿秦馠死死抓住她的衣袖,那目光仿佛要把人吞了去,“凭什么小妹能去学琴艺,我只能当个绣娘!”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一双女儿。

    她为什么会得绝症?

    秦娘当初想到大女儿秦馠长相算不上出众,资质又平庸,便想给她学个正经手艺傍身。

    左娇娇生的白皙,五官明媚,脖子上还戴着一枚玉,一瞧就是好人家的女儿。

    稻草带着泥土的腥气瞬间窜入鼻间。

    她红着眼睛,逼迫自己将所有悲愤咽了下去:“好,我允了!”

    只听得她在耳边对自己说:“娘,我最后唤你一声娘,你也终于尝到自作自受的滋味了?”

    “那个骗子……”那男子秦娘私底下查过,根本就是个冒充的!

    她记得上一世秦娘好说歹说要她去绣坊,还私下里给自己报了名。

    前世两人的姻缘被秦娘硬生生拆散,这一世,她决不会轻易再被摆布!

    也是她运气好,人贩遇到仇家被抓走,留下娇娇在城里到处流浪。

    为了养这两个女儿,她没心思嫁人,整日起早贪黑,早上去西市送菜,晌午在后厨洗碗,衣裳洗了一家又一家,甚至深夜都回不了家。

    “还有我那沈郎……”秦馠低吟,愤恨的脸上扯出一丝柔色,“我们两情相悦,若不是你硬生生将他逼走,我早就是沈家夫人,坐拥万贯家财,哪还用整日整夜没命的绣!”

    《重生后她只能做外室?》

    想到她最后的决绝,秦娘下定决心。

    “为我好?”秦馠自嘲的笑,“如今你瞧瞧我,哪点好了?你坏了我的姻缘,让我至今未嫁!你知道我多少个晚上都不得睡觉,熬的眼睛都红了,手都被针扎的流血,只为赶出客人要的绣品,赚银子给你养老!”

    还记得她临死前,腹中积水,连吐口气都只有出没有进,大女儿却撤了婢女,数日没给她进食了。

    “好啊,娇娇。”秦馠喜上眉梢,“你一定行的,姐姐知道你将来会开一座大绣坊,赚很多很多钱呢!”

    “娘若不允,我自请拜师!”秦馠掷地有声,“自此之后我的事,就再不劳娘费心!”

    秦娘睁开眼睛。

    郎中说她这病就是长年累月得不到休息,累的。

    而娇娇若不被家人找到,学个琴棋书画,也可靠相貌寻个好人家。

    ……难怪她撤了婢女,扔自己一个人躺着不管不问,全是为了她那个沈郎。

    她眉飞色舞的想着未来。

    望着秦娘脸上无意识流露出的不甘和悲愤,她很快压下心头不适的陌生感,也许是自己的未卜先知,也许是自己的坚持,才改变了这件事!

    明明上一世虽然她不高兴,却也由着自己安排。

    “我瞧着我那妹子,才是真正的不用操劳吧?”秦馠愤愤不平道,“你偏心的老二,整日里只把自己收拾漂亮,再随便弹一曲,便轻轻松松赚上花不完的银子!”

    那是秦馠十二岁那年的上元节,秦娘带着她去城里游玩,遇到了被拐卖至此的左娇娇,那时她约摸有四五岁,能清晰说出自己的名字,可却说不出自己家住何处。

    她把目光投向小女儿。

    她要冒充左娇娇,去享受荣华富贵!

    秦娘有两个女儿,都是捡的。

    秦娘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秦娘垂死病中猛然惊醒,若回光返照般撑着一口气问:“馠儿,你终于来了……娘可都是为你好啊!”

    正中间放了张桌子,桌腿摇摇晃晃,凳子只有一个,所以吃饭时只能在外边搬两块石头给女儿们坐。

    秦娘本想先把她带回家,等她家人来找她,可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大女儿秦馠此刻便跪坐在坑坑洼洼的地上,身上灰扑扑的袄子全是补丁,不复上一世过上好生活后那富足的模样。

    她虽饿的面黄肌瘦,举手投足间却落落大方,放在大街上一站,丝毫不像农户家能养出的女儿。

    想起秦馠今日种种,她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

    “如今你开着城中最大的绣坊……”秦娘心中一阵苦涩,“以后再也不用为生活操劳,娘的苦心你难道现在还看不明白?”

    声音虽柔,却很坚定。

    “我虽是你捡来的,可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老天都看不下去,让你早早得了绝症。”秦馠俯下身,一双红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索命鬼,“如今你放心走吧。看在你养我一场,我会告知小妹,让她来给你收尸!”

    屋内一角摆设了一张土床,还是她幼年时阿爹亲手垒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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