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檐下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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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走到原宛面前，道：“原娘，你怎么啦，我怎的感觉你今日好像有些奇怪，自见到帝君，就……”迎芝未说完，但她的意思原宛明白，魂不守舍的吧。

    她脑中的惊雷更加炸响，这人身体处仿佛化出了数十根黑色的大手，如记忆中朝庙宇中的仆从们伸来，身影近她——

    原宛便问道：“那日明明是鬼，缘何，会是-帝君？”原宛依然紧贴住身后的窗槅，帝君见了，退开些距离，保持合宜位置。

    *

    屋外仿佛有悉索啃噬的声音，不时还有影子出现在纸糊的窗扇上。

    他道：“你是原氏。”

    原宛往阁楼的方向走，池内的鱼儿游动，廊柱旁有风，而在原宛走到阁楼檐下后，鱼儿停止了游动，眼珠微睁大，风停止了吹拂。

    原宛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天空的云都似乎变黑了，如这人身上玄色沉沉的衣物。

    原宛将令牌收上，她道：“没事，只是有些乏了。”

    天帝道：“鬼王最后……阴谋总觉着没这么简单，且荒鬼最深入人性，鬼王以万年鬼族之气花费这么大力气，师弟只是希望师兄能小心，谨慎为上——”

    “要看到好多美丽的仙女了！”

    帝君抬眼看了他一眼。

    而那人近她一步，身子在她面前仅距半尺，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尤其她脸上，原宛微仰头，眼对向人。

    泰极殿中，高宇玉壁，金砖墁地。

    近乎相同的声音，原宛怔住，但这人，此时头戴天界最尊贵帝君的旒玉冠，鬓侧垂云带，身上还有一种“朝莲香”，这是天界独有的香，原宛对香有兴趣，天界的香她已能分辨。

    原宛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她身后似乎有，陌生的气息。

    原宛当时那句抱歉以及补偿也让她恐惧不已，怕是它会一直玩弄她不放过她的预告。

    迎芝将茶台及一应茶具收回阁楼的小偏房。

    它们虽然没被完全拘束，但琢军那个混蛋，只要他在宫里，就不准它们出去，他出去的时间可不多，那它们就更不能随意出去了。

    *

    而人看原宛的表情全明白了。

    他们一行随天界太子去往竭羊之地抵御凶兽祸乱，此次祸乱为大凶饕餮挑起，妄图冲破竭羊与人界的法术结界。

    一如那一夜，天气黑冷，青沉，那个陡然出现在她借住庙宇院中的人。

    天帝道：“师兄之前说无虞，前几日你又在宫苑不出，白芨道君说你没见他——”

    庆贺帝君回归。

    原宛面红了红，她道：“花铃侍姬莫要拿民女开玩笑。”

    天帝延文坐在洞山石桌的一侧，旁侧为另一人，他们在对弈。

    她今日着了件杏黄色的外衫，内里青绿色的交领襦裙，束腰往上一层层勒出鼓啷的曲线，且她此时蹲着，更明显了。

    原宛呼口气。

    天宫发出宴仙帖。

    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原宛轻揉了揉，她道：“没事啦。”

    此时原宛不知自己是何心境。

    不过当时他确实有些奇怪，总不至最后关头，就好像在拉锯着什么，而临近最后关头，竟像是忽然有了人性般拭掉她眼角一滴泪，然后起身道：“抱歉，我会补偿你——”之后陡然离开。

    面上浮现出微浅的笑，原宛脑中不由晃过今日所见过的，以及大半年前，在庙宇中对她来说黑暗的一夜。

    太子宫所占甚广，各姬妾的院落皆成独栋。

    她的手在后紧紧抓住窗扇的窗槅。

    她所住的叫“秉竹院”，在最西侧。

    帝君道：“随意。”

    帝君此时脑中的记忆也滚来，他将它压下，鼻间嗅到一股香味，熟悉的味道，他的分魂所熟悉，帝君蹙眉。

    不过这倒让她方才的情绪有了一个出口。

    结

    原宛摸出令牌，上写了“岑华”。

    帝君道：“本君的一缕魂在下界被鬼王设计融入荒鬼，本君灵体镇压其，但在那一次做下荒事，无论是否我本意，但当属我之过。”

    少女抬眼看她，身影缓缓消失，原宛将手轻环住自己的手臂，她就靠在床边。

    天帝的宫廷御苑中，一座玉制的凉亭。

    原宛看着，走进屋内，她走到床边，蹲身下去，手轻抚恐惧战栗的少女的头，她道：“都好了，都好了。”

    帝君虽只沉睡近一载，但之前彻底铲除鬼王，本就该庆祝，只是帝君沉睡，今次苏醒，自当设宴。

    它们总算明白，广成道君为何会如此心忧帝君了，巴巴逮两只鸟崽子让帝君宫里多些人气。

    花铃吃着糕点走了。

    原宛的衣服都是当初太子命人送过来的。

    他并未说补偿她什么，看意思，她可自行要求，原宛缓缓捏紧令牌。

    这种香罕有，她当初在医仙万悦那里在香册里闻到过一次。

    他方才所说，是承认为他所为，可缘何会是帝君，且那日的帝君与此时的人也不完全相同。

    这人是仙界的，帝君——

    而今这鬼，原来不“仅”是鬼。

    原宛一瞬回身，一股风荡开，而在一定范围内被驳回。

    她道：“你看，青青的裹着，像果子一样，谁不想来咬一口。”

    原宛看着面前的人，她身子往后紧贴住朱漆的阁楼。

    她认为是鬼，是传闻中，专事人欲念，引人荒恶的恶鬼。

    或者说不是鬼，但原宛还是不由抱紧自己，她想到那人所说，会补偿她。

    迎芝已自去休息，原宛回到自己的屋宇。

    其中一位将领道：“天帝陛下，太子殿下让我等先行回来，向陛下述职。”

    原宛怔住。

    仙帖被广袖飘飘，披着长帛的仙子亲自送往各处。

    帝君了悟，不过——帝君眼动了一下。

    亭外有白鹤在远处。

    原宛朝侍姬笑笑。

    原宛回到她在太子宫的姬妾殿宇“扶翠苑”。

    身子恐惧的一抖一抖的。

    原宛：——

    仙界帝君，若不是他做的事，他不必承认，他这般承认，再加上，那人的脸，月亮，窗下，面若神明，行若恶鬼。

    *

    帝君道：“不必担心。”

    一群着银丝甲胄的仙将单膝跪于大殿。

    他道：“师弟是想我应该，或者可能有什么事？”

    来人扣住她下颐问：“原氏？”

    《帝君染鬼，乡野民妇可逃？》

    原宛捂了捂心口，这是聪明还是不聪明，间歇性聪明吗？

    他方才所穿的衣物，玄色纹金袍，衣袂处金线随着他的走动而起伏，日月纹皂靴，原宛抬头，对上那张脸。

    说着朝迎芝笑了笑，迎芝看她面上的笑，放宽了几分心。

    是，十恶不赦的鬼，幻化出一张好皮囊。

    将手拿下，原宛似乎想往后缩，却无路可退，帝君道：“下界之时非我之愿，但是我一丝分魂对你犯下昏聩事，我会补偿。”

    帝君朝她道：“若需任何补偿，可来岑华宫。”

    毕竟旁的也塞不进去——

    原宛骨髓浸冷，脑中又晃过久远记忆中，某种阴冷啃噬的声音，她呼吸略急促道：“你是——”

    天帝道：“帝君，之前同你说的回归宴                                                已准备的差不多了，十二日后举行，你没有异议吧？”天帝落下一子，白子。

    “你！”

    宴席筹备，还有十日。

    原宛拿过一块糕点轻喂进花铃侍姬的口中，她道：“侍姬快回吧，我们这处还需收拾，就不招呼侍姬了……”

    原宛此时已镇静下来，这是仙界，方才此人被如此多的姬妾共称为帝君，这不会错。

    原宛怔怔愣接过，帝君的身影消失，他方才手轻往后一挥，仿佛有什么被撤去，天地恢复正常的秩序，风又流动，鱼也游动。

    原宛握着令牌，瘫靠在后。

    既是帝君，便不是，那日的鬼。

    他再退开一步，手中多了一块青玉镶的令牌，中有“岑华”二字，他道：“此乃岑华宫通行令。”

    迎芝从偏侧的房门走出，她对方才仿若未觉，只是道：“方才有一阵风，后来又没有了，真是奇怪。”

    天帝手顿了一下，他道：“师兄，是真无虞吧？”他的话音很缓。

    他也落下一子，黑子。

    推开门，床边似有一个蜷缩的小身影，身影双手握在嘴边，死死的捂住嘴巴。

    帝君这宫里，连仙女姐姐都没有。

    这般琢军不必在下界寻了，只是她为何会在天界，太子侍妾——

    天宫的廊道上，帝君的身影在月庭的不远处，他抬手，手中一条三寸长的赤红色线，线外似包裹着炎炎的流浆，泛着燥意，那条线还在恶意的往上爬，想要达到他的手腕处，帝君在到达手腕之前，手一捏，那股燥意被他压下，这条线没人能看得见。

    帝君的岑华宫中，一只鸟儿拍手叫好，道：“要热闹了要热闹了！”

    结界一旦被突破，大量凶兽将为祸人间。

    花铃道：“没有开玩笑——”

    面色止不住战战，她道：“你——！”

    当是“魂不守舍”。

    天界的衣服都很衬身姿，腰一圈细细的束着，上方若是明显，能瞧出“实量”。

    他记得那一句，在他分魂清醒时，对人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