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烟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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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听说过北极星”，难道他……不-09的原住民吗？

    尽管有一些早就不记得“活着”是什么感觉，但欲※念却是恒定的。

    小丧尸呆呆地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似乎在思考这是谁。

    麦汀汀抱着果子站起来，赤着脚踩上松软的土壤，打算去湖水里洗一洗棘棘果。

    他抱紧棘棘果，惴惴不安，尽量让拖曳的脚步变得更轻巧些。

    他离开棘棘树，沿着为数不多还没有完全被野草覆盖的小径走向湖泊。

    他知道的是，它非常暴躁，且有着不得了的威慑力，叫其他怪物根本不敢靠近。

    名叫麦汀汀的小丧尸和他们都不同，仍残存着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对于茹毛饮血有天然的反感。更何况他找到了比那些好得多的食物：又香又甜的红果子。

    梦境的内容正在飞速消散，他懵懵地张开掌心，试图抓住碎片。

    茫茫宇宙自然不止北极星一颗弃星，也不会只有γ-09星球存在着无法痊愈的病人。

    棘棘树位于公园的入口，是株末日后才出现的变异植物，小丧尸能够探寻到的区域中，它是长出来的唯一一棵。

    好在，介于生和死之间的丧尸们并不在惧怕的名单中。

    作为赫特母星最有标志性的伴星之一，γ-09曾经有个很美的名字，“北极星”。

    重新捞出来的棘棘果沾着水珠，阳光下愈发透亮，像颗真正的红宝石，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小家伙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

    好在，不仅别的丧尸躲之不及，就连飞鸟走兽都离棘棘果远远的。那么大一棵树由麦汀汀一人独享，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丧尸啦。

    美貌在北极星上是无用之物，空有一张漂亮脸蛋不会给麦汀汀带来任何优待。

    换言之，只要竹子囚牢一天不破，这里倒是比其他野兽出没的地方要安全得多。

    伽玛象限，赫特帝国星域，弃星γ-09。

    在病毒来临前，他也就刚满十八岁不久，的确仍是少年人。

    枝叶同样郁郁葱葱，青翠与赤色掩映其间，艳丽得与荒芜的周遭格格不入。

    丧尸其实不需要休息，不过麦汀汀保留了这个属于人类的习惯。毕竟，他既不是生，也不是死，年月无穷无尽，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呢。

    丧尸们大多渴望血液，他们的食物是星球上其他变异生物，有时候则是彼此。

    高大的棘棘树旁还有一棵需要好几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粗壮松树，底部的树干过去被人凿出个供游客参观拍照的树屋，如今成了麦汀汀的家。

    这是他最爱的、也几乎是唯一的食物来源，他把它称作棘棘果。

    麦汀汀跪在岸边，垂着眼睛认真地洗今天的午餐。没入水中的手指纤长，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仿佛与湖水融为一体。

    小丧尸有点儿怕从这里走，但这是唯一的路。

    然而北极星上的丧尸并非理智全无，他们不会浑浑噩噩度日，而是忙着自相残杀，整颗星球像个巨大的养蛊器皿。

    然而在这荒凉的景象中，却有一抹亮眼的红。

    不偏不倚，正巧砸到了在树下发呆的小丧尸头上。

    找不到丝毫生命的鲜活，唯有张狂的变异植物爬满废弃的建筑物，逐渐掩埋文明的迹象。整颗星球看上去灰败而诡异，如同封存在某个被遗忘的旧时刻，“弃星”名不虚传。

    *

    哎呀，沾上脏了。

    和大多数灰头土脸、血肉横飞的丧尸不同，麦汀汀很干净，全身上下仅有左边小腿有一块腐烂。

    他太过弱小，身为丧尸竟然是素食者，连肉和血都没尝过，更别说跟别人厮杀；以至于谁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甜的。

    咚——

    也许是路过的种子看上了他，寄生其中，长出攀缠而上的藤蔓，又开出了不知名的花。

    一般而言，低等丧尸很快会成为强者的“养分”，可奇怪的是，谁都不愿意接近麦汀汀。

    就算是小丧尸，也是一只没忘记生前习惯、爱干净的小丧尸。

    失去了流动血液的唇色非常淡，但并不干燥，唇角一点点上扬，带着甜美的微笑弧度。

    同样穿着白色的衣服，不过质地华贵得多，周围的景象也截然不同，是个很大的房子，装修相当奢靡。

    他咬着嘴唇，战战兢兢猫着腰——这样的动作对于丧尸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挑战——试图躲避窗户能够提供的视野范围。

    睫毛长而密，灰烟蓝的瞳色让他看起来总有雾蒙蒙的泪意，好似眨一下，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

    公园有个人造湖泊，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高科技，在失去了维护人的几年后仍旧澄澈如初，意外没有繁育出任何怪物。

    他是个温温软软的小美人，有双圆圆的、小鹿一样的眼睛，乖极了。

    大厅有三层楼高，当年四周种上翠竹以作装饰，末日后它们窜得直插云霄，强硬地穿透钢筋混凝土的墙壁，将那些时时为它们驱虫修剪的工作人员钉死其中。

    他们总用浑浊的眼球嫌恶地盯着他，好似有什么难以靠近的恶臭——明明常年以棘棘果为食的小美人才是清香好闻的那一个。

    末世之前的绿化有多造福居民，末日降临后，疯长的植株就有多可怖，吞天灭地的速度远远超过高等智慧族群与病毒的抗争，叫任何人有来无回。

    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坐在旁边，浏览着什么，随口问道：“哎，汀汀，你听说过伽玛象限的‘北极星’吗？”

    当他从那扇巨大的拱形窗户下走过时，先是一声砰响，接着，“吼——！！”的粗粝嚎叫狠狠撞向窗户，几乎要冲破阻拦。

    所有丧尸的目标都一致，成为最强大的那个，然后复生。

    麦汀汀小心翼翼地捧着天赐的果果，撩起t恤下摆，仔仔细细擦了擦它。

    小美人就和那花儿一样，漂亮且无害。

    里面关着什么，麦汀汀不知道。

    成熟的果实太多，脆弱的树枝不堪重负，尽头一颗鲜艳欲滴的果子终于承受不住，直直坠下来。

    那个人是谁？

    他慢吞吞咬了一口，果汁淌进喉咙。

    这件刚才用来擦果子的纯白t恤是麦汀汀身上唯一的衣服，过于宽大，他穿起来空落落的，衬得两条光※裸的腿又细又直。

    有时候，没有价值，反而更加安全。

    就算有心理准备，麦汀汀还是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果子骨碌碌滚落下去。

    这片区域原来是个公园，城市的地标之一。绿化做得很好，打着“森林氧吧”的招牌，一到节假日游人如织，尤其是炎热的夏天，走进绿茵茵的公园里迎面一阵清凉，舒爽极了。

    麦汀汀吃完果子，想要返回棘棘树，不得不又从恐怖的竹子囚牢边走了一遭。

    他的味觉没有完全死去。

    树屋里面有张床，还有软乎乎的小毯子。小美人吃饱喝足，躲进自己安静的小窝里，双手枕在脸颊下，安心阖上眼。

    到达人造湖的这段很顺利，没再出岔子。

    然而没空细想了，麦汀汀意识到自己醒过来源于树屋外惊雷般的巨响。

    他又是谁？

    星历147年。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依旧是人类。

    那花儿是惊人的蓝色，柔弱无骨从他的脚踝一直绕到膝上，与他自身的浅淡色调相比，倒像种特别的隐喻。

    真的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小虎牙，配上这张精致的巴掌脸，显出几分稚气。

    那是一棵很高的树，正值收获期，枝头结满了红彤彤的、宝石一样的果子，芬芳馥郁，很远就能闻见。

    少年像对待珍贵的珠宝一样捧起果果。森林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风掀动枝叶的动静。

    和他整个人一样，软软的，叫人很想摸一摸。

    丧尸行动缓慢，就算受到惊吓也没法像人类一样精准地跳起来。他茫然地晃了晃脑袋，于是那颗果实顺着动作掉下，正巧滚落进他摊开的掌心。

    多年前北极星上也有过繁华先进的城邦，直到飞来横祸，病毒席卷，原住民相继死去，如今仅存废墟。

    不过他当然不会因为自己被排挤而感到失落，相反，所有人都在自相残杀的境况下，能够处于孤岛，绝对是幸运的。

    丧尸们对他，和对美味的棘棘果一样，如避洪水猛兽，麦汀汀想不明白为什么。

    小丧尸不太记得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个有信仰的人，总之，今天是运气很好的一天。

    眼下这儿依旧被竹子们守护着，像个严丝合缝的堡垒。

    想要到达湖泊，必须路过原来的游客大厅。

    小丧尸惊讶地眨了下眼。同样很慢。

    还没来得及听清自己的回答，少年就被强制离开了睡眠。

    于斗兽场上胜出的「丧尸王」将被送往赫特帝国的母星，进而得到永生之力。

    棘棘树太高，他爬不上去，平日里只能在树下眼巴巴地等，捡些熟透的了落进泥土里的果子；今天却意外得到了一颗新鲜的。

    或许过于柔软了。作为一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小丧尸，麦汀汀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与其他丧尸起冲突，默默地捡自己的果果。

    动作缓慢的小丧尸用了很久很久才离开游客大厅的建筑，并且顺利追回停在平路上的棘棘果。

    是神赐予的食物吗？

    脚下是个斜坡，小丧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午餐越跑越远，却没法追上去。

    少年的皮肤是没有一丝血色的冷白，发色同样很浅，淡淡的银，有一点儿卷，像新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