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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云浓最漂亮了。”

    她正翻着纹样的间隙,却听忽有小厮来报,“小阿郎,三公主驾临,小阿郎可要见上一面。”

    “既然是这样的人,那便投到畜生道去做猪做狗。”

    周思仪点点头,“那便依云浓所言。”

    “不妨事,云浓知道小阿郎要做大官,挣大前程,”云浓常年佩棠梨荷包,清凛的气息将周思仪的烦闷一扫而空,“就算不能高升,我只求小阿郎能保住性命,平安喜乐。”

    ——

    “这些人都是你的随从,他们的话我如何能信?”

    周思仪轻抚了抚她的肩头道,“刚刚纸鸢落入了寺中,被一疯和尚抢了去,我回去赔你一只可好?”

    “你怎知我不是主持,主持不是我?”

    “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就是骄纵了些,”周思仪搓了搓手指,对云浓道,“她还未出阁,我与她单独见面,恐怕有损她闺誉,你去请她到正堂里喝盏茶,她等不到我,自然就悄悄走了。”

    这入定的僧人间却有一僧不坐蒲团、不敲木鱼、不颂心经,拿着那只掉落的纸鸢,无线无风,却妄图送纸鸢飞天。

    茶盏上浮末成团,聚为云状,茶百戏便成。

    周思仪跟着那举止怪异的僧侣走到一菩提树之下,屏退众人后周思仪诚然道,“那小师傅想要什么?”

    大袖衫裙,裾带飞扬,花点罗裳,蛾眉轻蹙,新妆白玉。——这便是李羡羽所见所闻。

    “种花得花、种豆得豆、种什么因便有什么果,”那僧人抬眼望去,只见晴空万里,纸鸢纷飞,“我为娘子讲了一个好故事,娘子是不是该将这纸鸢送我。”

    周思仪眨了眨眼睛,接过那僧人递过来的菩提果,“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一次梦魇是是常事,可频频梦魇却有些骇人了。

    “小阿郎给我取名叫云浓,那我便要这祥云风筝。”

    “三公主?”云浓疑                                                虑地瞅了眼仍旧埋头作画的周思仪,“她可是从前在崇文馆中时常欺负小阿郎那人?”

    “你怎知我年轻,人的年龄便真如样貌所呈现的一般吗?”

    “奴明白。”

    “小师傅,我们去内里详谈。”周思仪只觉自己腰间的镶红宝银匕首正抵在自己的腰后动弹不得。

    “送你便是。”周思仪长叹一口气,她今日算是真遇上疯和尚了。

    云浓的面靥已然重新点好,明眸含波、酒窝带媚,“那我要你亲自画的,不要坊市里买来的。”

    “今日这些俗务我通通不管了,我带你去禅心寺放纸鸢,”周思仪捏了捏云浓的虎口,“我这就让人去宫中回话,我病了要在家中养病。”

    云浓吐了吐舌头,“我就知道你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

    “公主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被送回到庄子里呢?”

    “你家小阿郎呢?”

    云浓捧着那茶盏跪倒在李羡羽身前,“云浓奉公主祥云之茶,愿公主祥和顺泰、福寿安康。”

    云浓将周思仪惯用的马车四角都挂了棠梨香包,馥郁非常。

    “这纸鸢无引无线,怎知是施主的纸鸢,还是我的纸鸢?”

    禅心寺外,春雨后放晴的天空格外蓝湛,纸鸢乘风,风追纸鸢,引线的丝轮你争我赶,孩童女郎的嬉笑在风中回旋,周思仪吃了半笼山药松糕,早已肠撑肚烂,她就这么以手为枕、仰躺在树下闭目养神。

    那僧人摇摇头,“臣子说‘虽说你忘孝忘忠、杀人盈野,却到底守卫一方安宁,庇佑一国百姓。我便送你投入贵道,仍旧做你的公子王孙。‘”

    她俩未带旁人,只能由周思仪驱车弛马,云浓焚炉烹茶,一路清茶甘而不涩,风细柳斜伴着早春的莺啼,好不快然。

    周思仪嗤笑道,“这臣子倒有些愚忠。”

    周思仪撑着下巴道,“你说这翅膀上,我是绘白莲,还是涂祥云呢。”

    云浓说罢,竟拿起托盘中那盏滚烫的茶向着自己的胸前的衣衫上浇去,而后便眼眶中含起泪花,从正堂哭着跑了出去。

    云浓从房中悄悄退出,她换了衣衫,又捧了玉制的茶盏、茶匙往了周宅正堂。

    周思仪抽出云浓腰间锦帕想为她拭汗,却将她颊上的面靥给擦花了,她心虚地搓了搓手,却被云浓逮了个正着。

    “施主姓周,姓周好,周而复始,轮回无穷。”

    “这件事千万别传出去,”周思仪细细叮咛了这房中的一干人等,“我若真娶了她,到时候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

    “李羡羽,你若觉得茶烫,不喝便是,”周思仪只草草拜手后便道,“为何要拿茶水泼我的侍女?”

    “这是我家丫鬟糊的纸鸢,这纸鸢的背后写了我的姓,我姓周,你看是不是?”

    云浓捧着那盏茶一动不动,“公主知道的,我家小阿郎最喜云雾。”

    “那你可要小心些,以后若是被送到了庄子上,这么好的点茶手艺却无人品尝,那就太可惜了,”李羡羽接过茶盏不过是轻轻抿了一小口,便又将茶盏放回到云浓所举的托盘中,“茶太烫了,重做。”

    那臣子便带人皇魂魄转托超生,过幽冥山、离枉死城、渡奈何桥,总算是到了六道轮回之所,小施主说说,这臣子领着人皇该投入何道?”

    这位在主人家极为得脸的侍女向她拜道,“拜见公主,公主千岁。”

    ——

    李羡羽正诧异的间隙,却见周思仪竟气冲冲地从堂屋中跑了出来。

    周思仪空着手从禅心寺中走出,却见云浓正在那马车前急得团团转,她红着眼睛道,“小阿郎你去哪里了?你再不来我就只有去报官找你了。”

    周思仪倚靠上云浓柔软的肩峰,“往些年春日草长莺飞之时,我都会带你去禅心寺一带踏青游春,今年却疏忽你了。”

    “本宫今日只是要去书肆买书,正巧路过胜业坊,”李羡羽清了清嗓子,“我可不是特地来见你家阿郎的。”

    周思仪虽不信鬼神轮回之事,但却在书中读过不少,她照记忆答道,“这人皇若仁善,该升化仙道?”1

    僧人看着那风筝,轻笑道,“那人皇对臣子说’我这一世,最对不住之人便是你。若再来一遭,只为你一人堕入畜生之道,做你六合靴下最忠实的恶犬。”

    周思仪自觉地接过云浓手中的丝纶,哄她拿着胭脂去河边补妆,却不想这一来二去间,牵引纸鸢的线却被树枝刮断了,纸鸢竟飘到了佛寺中。

    “这人皇征伐四方、宰割天下、矟刀之下神号鬼哭,称不上仁善。”

    周思仪撇了撇嘴,被这僧人似是而非的话吵得头疼,“我不要这纸鸢了,你不要再念叨了。”

    “这人皇若忠孝,该生为福道?”

    周思仪骤然听到女子二字,心中一惊,她自问从小女扮男装,虽总被人称是孱弱体细、文癯书生,但却甚少露出破绽。

    她朝着那拿纸鸢的僧人摊开手,“将纸鸢还我,不然我向你们住持告你去。”

    她刚要转过身去的间隙,就见那僧人忽而厉声道,“就如施主你一般,究竟是桃李年华的女子,还是活了两辈子的老妪,你真的分得清吗?”

    那臣子尚在人间时为官勤谨、精晓世事,死后便被阎王点为酆都判官,管天下阳寿、掌生死文薄。

    那僧人双手合十道,“施主是想用金银收买我,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我——可惜我却都不要。”

    周思仪双手合十,向那僧人拜了拜,“小师傅,这是我刚刚掉落的纸鸢。”

    “好,我回去便亲自画来给你。”

    云浓替周思仪将胸口缠住,又轻抚了抚她的背心,“小阿郎不怕,云浓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羡羽深吸一口气,“你就是云浓?”

    “我想给娘子讲个故事,”那僧侣笑着摊开手掌,手心内正是一颗菩提果,“地上有人皇,地下有鬼魂。只说这人间有一人皇病入膏肓,只觉阳寿将至,临托孤之时,人皇昏睡之际,忽梦往地府,在幽冥之司竟遇到了他的旧臣。

    “太好了!”云浓笑着拍了拍手,“我昨日才熏了蜜肉脯和蒸了山药松糕,我这就去收拾食盒。”

    “我家阿郎染病卧床,恐过了病气,伤了公主的玉体,无奈之下,只能遣奴来与公主奉茶。”

    得公主首肯后,云浓便开始点茶,沸水入盏,茶茺拨弄间便清香自溢;调水如膏,运匕如风间便水脉成象。

    “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庙里的主持,便更不该拿人东西了。”

    李羡羽只觉一股愤意涌上心头,“我怎么会拿茶水泼了你的侍女?我又不是什么善妒怨毒的泼妇!堂中人皆可作证。”

    她今日本没有焚香礼佛的念头,她本可以到叫卖的摊贩处买一个纸鸢哄哄云浓,再好生赔个不是,此事自此掀过。

    云浓正值豆蔻,却是最爱俏爱娇的年纪,她拉着那只腾空的飞燕走到树下,“小阿郎,你看看我的妆面有没有花?”

    却不知怎的,她不自觉走进那座崔巍古庙中,庙庭寂寂,草木荒芜,香炉中如白练般的烟火直冲碧霄,入定的僧人悄无声息。这禅心寺似乎名声不显,香火寥寥。

    周思仪骤然见云浓浑身沾着茶水失魂落魄地来找她,只觉意愤难平,但又转念一想李羡羽虽说娇蛮任性,却不是苛待下人的人,这事她找不到实证,“公主,从前虽说你常常使唤我替你抄书、为你打扇,别

    书房中呢哝软语在侧,红袖添香在旁。小窗之下,云浓正挽起袖口替她磨墨,她则正在为这只花燕着色。

    “这人皇弑兄逼父,篡位谋权,得位不正,与忠孝毫不相干。”

    《臣只想乞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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