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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爷让我读经,所以才点了蜡烛。” 宋时悦知道抹黑值夜的烦闷,所以有些同情宝莲,说话也尽量照顾她的情绪。

    床上的苏牧青侧了侧头,胸膛起伏,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这话落在宝莲耳朵里,却像是挑衅和讽刺一样。

    宋时悦听她说话越来越露骨,忍不住反驳,她有她的骄傲,虽然落到这副境地了,可还没想过要争做那样的事。

    读三五遍还很轻松,七八遍也能应付,到了十几遍的时候,宋时悦就觉得有些吃力了,物极必反,这清静经读久了反而不能清净了。

    “我从没想过要爬大少爷的床,也不是谁都想爬主子的床。”

    “昨夜你掌灯了?谁让你这么做的?仗着大少爷什么都看不见吗?”

    不久,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翻脸要趁早!

    宋时悦瞪了宝莲一眼,默不作声,垂下眼皮,淡定地弯腰伸出右手去捡地上沾了泥土的衣服。

    宋时悦此刻才觉得从一开始,自己的姿态就放得太低了。

    “你还能睡得着,比我心大。”

    轻轻合上小册子收好,熄了烛火自己也回到了卧榻上。

    那些声音里,有关切的,担忧的,看好戏的,事不关己的,可唯有这个沉稳的声音,让他觉得心神安稳。

    一只青虫被泥水裹住,正艰难地挣扎着,宋时悦觉得它跟自己很像。

    宝莲看到宋时悦粗糙的大手和皮肤,心里觉得不屑,眼底闪过一抹优越:“也是,大少爷是多讲究的一个人,就你这树皮一样粗糙的脸,只怕你上赶着想爬,大少爷还看不上。”

    处在黑暗里的这段时间,他已快忘了黑夜与白昼,常常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周围的声音显得更加嘈杂。

    宋时悦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见宝莲脸上带着倦色,翘着眉,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宝莲还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双手掐腰,咬着下唇,铆足了劲儿用脚后跟用力拧踩着宋时悦的手。

    宋时悦的心又收了回来。

    如果她不那么任劳任怨,不那么迁就二婶,跟他们撕破脸,爹娘是不是就会把她接走,她就不会沦落到这一步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床上半躺半靠着的苏牧青,只见他着一身宽袍,更显得身形纤薄。

    再忍一次又何妨!

    “显摆什么?就你认得几个字吗?大少爷身边不安分的人多了去了,还不是都被赶出去了,不是谁都能爬上大少爷的床,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少爷,读完了。” 清静经仅三百九十一字,再加上宋时悦本就熟悉,不一会儿便读完了。

    “哎呀,这鞋子是昨天夫人刚赏的,实在不能糟蹋,只好委屈你了拾一。”

    第二天一早,宋时悦伺候苏牧青起床梳洗过后,宝月就接替她,伺候苏牧青用早饭。

    这次她刻意把脚往外搭了搭,省得半夜睡着再把鞋子踢下来。

    精致的绣花鞋向宋时悦手上踩过来,还狠狠地碾压了一下,宋时悦的身子忍不住向前一倾,只感觉手指传来一阵痛楚之后便只剩下麻木。

    宋时悦不禁暗想,苏牧青让她把眼睛遮起来是对的,最好能一直遮起来。

    反正她也是落魄了,沦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鬟,那这样的处境再坏一点又何妨?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可这样赏心悦目的人,也会算计,会骗人,会发脾气砸东西,会冷言冷语噎死人,可见,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宋时悦惊讶地抬头看了宝莲一眼,二婶也曾说着刻薄的话,明晃晃地欺负人,但是为了二叔的面子,她也忍了又忍。

    哦。见到苏牧青换了身姿吩咐,宋时悦收了心神,轻声应了,收回目光低下头接着读。

    宋时悦的目光向下移,看到他修长的脖颈在衣领下露出一个小窝,赶紧挪开眼,不敢再往下看。

    可宝莲还不打算放过她,宋时悦这窝囊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刺激她。

    “读,接着读,一直读。”

    深深的倦意袭来,苏牧青抿起的嘴角渐渐放松,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她自己也该静静心了。

    苏牧青换了姿势拿手背挡住眼睛,把脸扭向里面,懒懒地开口。

    宋时悦诧异地抬头看了一下苏牧青疏离的样子,还是掏出火折子点了蜡烛,屋子里终于不再那么压抑。

    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直觉却比平时更加敏锐,宋时悦投来的探究的目光,他不会感知不到。

    宋时悦跟着三叔看过一些书,这清静经刚好是她喜欢的,所以读起来没有压力,甚至自己也觉得内心湛然澄净。

    “宝莲姐姐,你腿上有只虫子,我帮你拿下来。”

    “大少爷,大少爷?” 宋时悦抬头看了看苏牧青,够着头轻轻喊了两声,见床上的人没有应声,只当他睡着了。

    跳跃的烛光映着半侧棱角分明的脸,没有了轻纱的遮掩,那紧闭着的眼睛更带了几分神秘。

    一条大长腿屈起,一手放在腰腹,一手搭在头顶,放松又随意,矜贵又不失自然。

    宋时悦回房休息了片刻,抽空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到树下洗一洗,一道纤细的身影罩过来,精致的红绣鞋掩在石榴红的百褶裙下,出现在眼前。

    宝莲胸膛起伏,眼睛里冒出刻薄的凶光,刀子一样,真难看。

    “我都得蒙着眼睛摸黑端茶倒水,凭什么你一个新来的丫鬟可以例外?”

    怪不得戏台上的大家闺秀看到玉树临风的公子会走不动道儿,原来竟这样赏心悦目。

    说完,抬起右脚,脚尖挑衅地勾住木盆的边缘,轻轻一抬,哗啦一声,宋时悦刚刚洗好的衣服就随着流水从盆子里漂到了地上,刚换的干净鞋子也被盆子里的水打湿了。

    飘逸的石榴裙挡住了光线,宋时悦被笼罩在黑影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一步了。

    宝莲细细的眉毛炸起来,抱着双臂,难以置信地盯着宋时悦厉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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