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难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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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脆响在原本就静谧的房间显得更加刺耳，所有人都抬头看向这里。

    一双手拿着筷子在桌上乱戳，显得笨拙又可笑，宋时悦不再觉得滑稽，反而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老大夫放开苏牧青的眼睛，又开始把他的脉搏，这才皱起眉头，捋着山羊胡子问道。

    她常听人说，南方人大都长得俊秀温和，却不想，苏牧青竟长得如此棱角分明。

    “苏大公子，唐突了，可否容老夫解下您的轻纱，看一看伤势？” 老大夫拱手打了个招呼，征求苏牧青的意见。

    来淮城的路上，苏牧青一直遮着轻纱，从不肯摘下，宋时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宋时悦盯着苏牧青的脸庞，自顾自的遗憾。

    苏牧青仁慈地说道，仿佛自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摆出一副宽宏大量，不予追究的样子。

    她小心摸索着，不知怎么一手摸进了刚盛上来的热粥里，手指被烫了一下，疼得她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连忙缩手。

    “是先被木头砸中后背，后来才看不见的，大夫，我的眼睛，可还有治？”

    老大夫起身，掰开苏牧青的眼皮，仔细查看了一番，苏夫人和女儿紧张地站在一边，一会儿看看苏牧青，一会儿看向老大夫，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浓眉凤眼，配上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双唇，再加上那昂扬的身姿，竟有几分像年画上的赵云，只是这一脸的胡须太突兀，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沧桑。

    “嘘，先带我回你房间。” 宝莲拉着宋时悦的衣袖，凭感觉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

    苏牧青抿起的嘴角渐渐松弛开来，眉毛也耷拉下去，一副无望的姿态。

    “是，夫人，奴婢见大少爷这样，心里难受，唯有感同身受，才能知道大少爷最需要什么。” 宝莲对着前面的空气小声回道，葱白手指捏得发红。

    宝莲颤巍巍地道歉，语气中带着恐惧和不安，她试图站起身，离开这个似乎带了尖刺的板凳，但苏牧青却紧紧拉住她的衣袖，将她硬生生拽着坐了回来。

    宝莲都快要哭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再次摸索着，勉强拿到了筷子，却怎么也夹不到菜。

    苏牧青起身给母亲问了好：“宝莲说，只有切身体会，才能感同身受，理解我的处境，以后才能更好地侍奉我，是吗宝莲？”

    张婶连忙拉住了宋时悦，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宋时悦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回头一看，是宝莲，她不知何时来到了最后面。

    看到那两道浓眉带着不悦微微皱起，宋时悦连忙把头埋起来，悄悄往张婶身后躲了躲。

    在一阵煎熬中，这顿早饭终于结束了，宋时悦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张婶收拾了碗筷，又听见屋里传来呼通一声响，是宝莲被桌椅绊倒了。

    苏牧青脾气古怪，现在出头帮忙，说不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老大夫捋着胡子的手顿住，一脸的惭愧。

    “淮城这么大，藏龙卧虎，再找找，一定会找到医术高明的神医。

    苏牧青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其他感官却异常敏锐，再加上他从小习武，听力和直觉异于常人。

    苏夫人和苏牧沄也期盼地围过来，齐刷刷看向老大夫。

    苏夫人这才看见儿子手上受了伤，眼下正在请大夫问诊，不方便追究此事，只得暂且搁下，暗暗压了一口气。

    这些大夫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个唉声叹气，摇头晃脑，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

    待苏夫人走后，苏牧青呵退了一众人等，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苏牧青侧耳朝着宝莲的方向，等她回答。

    满屋子的人好奇又紧张地看向苏牧青的眼睛，宋时悦也跟着看过去，却被那浓浓的剑眉和好看的大眼睛吸引。

    过了饭时，苏夫人和苏牧沄带着几个大夫来到贞吉院，等看清屋子里两个蒙着眼睛的人，苏夫人忍不住扶额捶了捶心口，柳叶眉皱在一起，无奈地摇头：“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我的祖宗？”

    “没关系，不用怕，我不会责怪你，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应，等你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哎，罢了，玩闹一番就算了，我把全城有名的大夫都请了过来，让他们一一给你把脉问诊，娘一定要把你的眼疾给医好。”

    苏夫人和苏牧沄眼里期盼的亮光也一点点暗淡下来。

    苏牧青没说话，却也乖乖地伸手，长指伸向脑后轻轻一勾，自己解开了轻纱。

    “敢问大公子，这眼伤因何而起啊？”

    “一个个都是徒有虚名！齐府医偏偏这个时候告假还乡去了，真是的！”

    “这......既无内伤，又无外伤，却目不能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如请其他几位神医一同来看看，再做定论。”

    文初，你去贴一副告示，举国之内，若有人能医好青儿的眼睛，我苏家愿以白银一千两，药铺一间，作为酬谢，并将神医奉为座上宾，年年岁岁，我会让青儿亲自登门拜谢！”

    文初抬头看了一眼苏牧青的脸色，只见苏牧青阴郁着脸不置可否，只得奉命去做。

    苏牧沄命人送走了那些大夫，贞吉院热热闹闹一阵子，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屋子里叮叮咣咣，噼里啪啦，贞吉院所有的丫鬟小厮都垂首站在廊檐下，一个个噤若寒蝉，那上好的瓷器，仿佛不是砸在了地上，而是砸在每个人心里。

    苏夫人救子心切，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当着儿子的面儿，又不好表现得太失落，只得强打起精神，小心安慰。

    宋时悦的心也跟着宝莲的手似乎被烫了一下，她忍不住想上前帮一把，却看到苏牧青侧耳往这边看过来，棱角分明的侧颜顿在那里，无声的压迫感像一道寒光射过来。

    “奴婢失礼，请大少爷责罚！”

    什么好好调理，放松心情，多多休息，先服一些去肝火的汤药，再另请高明之类的。

    滚烫的热气从指尖传到全身，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来揉一揉，去缓解疼痛，一不小心，衣袖又碰到了旁边的碗筷，哗啦一声，好好的青花瓷碗被摔个粉碎。

    感觉到人群里有一抹打量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己，忍不住皱起眉头，凭着直觉扭过脸，不知是谁这么无礼。

    宋时悦的心又被提起来，想帮忙却又不敢帮，不帮吧心里又过不去，太难熬了。

    苏夫人说着请进来一位头发发白，留着灰白色胡须的老大夫。

    苏牧青暗暗握紧了拳头，鼓足了勇气问道，随后像是等待家长处罚的孩子，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