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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南星点头应是,“那凶手必然仍在寺内,甚至就在这法堂上。雨势难测,若非暴雨连绵,不出三日,山道必将通畅,届时再想捉拿凶手就难了。所以,三日之内必须破案,亦只需三日!”

    薛南星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

    她转头看向凌皓,“还请世子让寺内所有人先行回房,并派人看守,出入皆要有人跟着,不得擅自行动。”

    提及此,薛南星神色微动,眸光黯淡下来。

    薛南星心中一个激灵。

    薛南星撇过脸。

    她这一笑看在凌皓眼里,只觉心底发怵,一时没能沉住气,脱口便道:“能怎么死的,不就是淹死的吗?”

    “……而这玉佩……”他举起手中的玉佩,扬声道:“正是在慌乱间被了觉抓住,一同掉入井中的,是不是?”他神色肃然,声音却清朗生涩。

    三日,足够那帮衙差搜遍龙门县,若是山道通畅,他们随时有可能寻至这里,所以也必须只能是三日。

    昨日下午,薛南星二人住进东偏院的禅房,无意发现,墙院后的山泥正随高处的雨水不停向下冲刷,已然将墙垣下半部尽数淹没,若是再下几场暴雨,必然会没过院墙冲到院内。

    薛南星闻声望去,是昨日寺前那个敦厚和善的了悟和尚,此刻跪在讲法堂内,涕泗横流地哭诉:“......昨日下午我最后一次见着了觉,见他满肚子怨气就问了一句。他说刚撞见住东偏院的香客诸多挑剔,非命他把东偏院后墙外的山泥挖开。这几日世子殿下暂住寺内,本就不够人手,还要帮手去疏通山道,实在没空管那片荒院的后墙,便推辞了。谁知......”话未说完,又哽咽了起来。

    “昨夜又是暴雨,眼下去龙门县那条路也堵了,上哪儿去寻仵作来验尸?”身后不知谁喊了一声。

    她出门找人帮忙,谁知那疯僧了能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着她不停喃喃,狂笑不止。慌乱躲避间,她无意撞到了一个眼生的和尚,身后的了能见状竟是撒腿就跑了。

    薛南星沿着手指方向看去,慧能年逾四十,身量瘦小,两道极为浓郁的粗眉在清瘦的面容上尤为突出,粗眉下目光炯炯,虽未说话,却给人一种辞严厉色之感。

    众人不知,交她验尸之术的并非别人,而是她的外祖父,前朝大理寺卿,后任刑部尚书兼内阁次辅的法界灵犀——程启光。

    “请世子准允草民查验尸体,自证清白!”混乱中,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说不出了吧?”凌皓轻蔑一笑,“哼,我当你有多大的本事。”

    她紧抿双唇,目光坚定,竟是有种难以名状的气势。

    自离开奉川以来,她便一直浅眠,昨夜却破天荒地沉睡至清晨,直到那些黑甲卫闯进来拿人时,都还有些恍惚。

    “死者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眼前跪着的少年缓缓开口,“只需详细查验尸体,真相便一清二楚。”

    尸体肤色淡黄,面色呈青紫,眼睁口开,两手不拳曲,腹部不膨胀,口鼻耳眼无水流出,指缝干净无泥藻。

    想必正是那位身份显赫的琝王世子——凌皓。

    “无稽之谈。”薛南星挺直脊背,仰视凌皓,哂笑道:“且不说我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杀人,世子殿下连这人如何死的都没搞清楚,就想定罪,未免太过草率。”

    “怎么会在你那里?还给我!”她咬牙道。可身后的力道仿若沼泽,越是挣扎,双臂被钳得越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折断。

    听罢了悟所言,薛南星嗤笑一声,“我礼貌相求,何来命令一说。若是因为这无羁的原因就给我安个杀人泄愤的罪名,未免太过荒唐!”说完,怒目看向堂前之人。

    这半块玉佩是她偷验尸体时,从外祖父腹中取出的,是这场惨案仅剩的线索。一路以来,她都是随身携带,眼下怎会出现在这琝王世子手里!?

    法堂内突然静下来,针落可闻。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眼下晃了晃,她垂睫一看,半块玉蝉昆仑佩赫然躺在一个宽大的掌心之中。

    “嗯。”薛南星颔首,心中略一盘算,平静道:“草民家贫,自幼便在义庄替人守尸,后来为得一技傍身,便学了一些验尸之术,偶尔也会去县衙帮忙。”

    说完,他见眼前的少年神色镇定,嘴角甚至浮出一抹轻笑,更是恼火。

    程启光自幼立志于法曹,誓要扫尽天下悬案冤案,他不仅言出必行,更自学验尸之术,创制诸多新奇的验尸法门。为官二十年,破奇案、洗冤狱,凡经他手,无一冤假错案。

    可那和尚一听,脸色霎时阴沉下来,怒声呵斥了她几句就拂袖而去,此事便不了了之。

    堂前分立两人,左侧是一位年长僧人,年近花甲,慈眉善目,乃修觉寺方丈。

    料他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位十七八岁的清俊少年郎,与那些他见过的那些粗鄙仵作联想在一块。

    “是,就是那个住在东偏院的程施主。唔......”

    此话一出,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薛南星身上,方才还应声附和的小僧们霎时噤了声。

    他抬手轻挥,薛南星身侧的黑甲卫醒目地松开手。

    一只手掌覆下来,正正好搭在薛南星的右肩。

    没想才过了一夜,人竟然死了!?

    方丈接着道:“旁边依次是了善、了静和了悟,‘了’字辈排在‘慧’字辈后,乃寺内第二的辈分,他们几人都是自小在寺里长大的,师兄弟几人感情颇深。另外六人都是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来寺里不过数年。”

    他指向身侧了觉的尸体,语气不由凌厉了几分。

    “……咳……”

    那人身形微胖,额间一颗肉色痦子颇为显眼。薛南星见他面带笑意,还算和善,就攀谈了几句,与他说了东偏院后山泥下滑之事。

    沉吟一瞬,他又信步走到薛南星身侧,“这三日,本世子亲自看着你,量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行,就先按你说的办。”凌皓双指摩挲着下巴。

    薛南星瞳仁一缩,猛地挣扎起来,想要伸手去拿。

    凌皓见她不应话,刻意清了下嗓子,正声道:“今晨卯时初刻,僧人了觉被发现溺死于西院水井。尸体捞起来时,手中挂着这半块玉佩,有僧人认出,乃归你所有,眼下又有人证,证实你二人确实起过冲突。依本世子看,定是你触了霉头,心中不悦,回去后怒气难消,便又去找了觉。争执间,你将人推入井中……”

    “嗯。”薛南星颔首,转而依次看向对面三人。了善和了静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站在一起颇为滑稽,了悟她昨日见过,中等身材,面目和善,无甚特点。

    “谢世子殿下!”薛南星拜谢,遂起身走到方丈跟前,恭敬问道:“请问方丈,寺里的人可都齐了?”

    眼前的手掌往回收紧,凌皓反问道:“你问为何会在我这里?我倒要问你,为何会在他那里!”

    堂内众人纷纷应和,“就是……就是……”

    不能被这小子淡定的模样给蒙蔽了。凌皓定了定心神,接着道:“本世子看的是证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

    可他却要被迫颠沛逃亡,隐姓埋名,最终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薛南星的眉心一下就拧了起来。

    此刻讲法堂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浑身湿透,皮肤被水泡得肿胀发皱,额间一颗痦子在了无声息的脸上格外刺目。

    “人证可以说谎,物证可以栽赃!”

    竟还真是个仵作?凌皓见她言辞切切,再次审视起眼前的少年,这略显单薄的少年之躯,仿佛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可靠。

    个中古怪,不言而喻。

    凌皓诧异,“你当真能在三日内就找到凶手?”

    凌皓猛地蹲下来,与薛南星目光齐平,满脸不可置信,“你会验尸?”

    薛南星沉默不语,只是顺着凌皓手指的方向看去,敛起眸光,仔细端详起了觉的尸身。

    堂中则是一位锦衣玉带的年轻男子,他剑眉星目,容貌俊美,看年纪不过双十之龄,举手投足间带着京中纨绔独有的傲慢轻佻。

    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喉咙,凌皓不愤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有人栽赃?这玉佩既是你贴身之物,又怎会轻易被别人拿到?”

    “起来吧——”凌皓站起身,拍了拍袍摆,“那本世子就许你三日罢。”

    薛南星胳膊上的力道突然一卸,顿时松了口气。她揉了两下手肘,说道:“既是山路皆封,我已无处可逃,还请世子殿下给草民一次机会。三日,不出三日定能查明真相。”

    此时,她已是心中有数。

    可这逻辑实在不敢恭维,她听着只想笑。

    “是的施主,皆已在堂内。本寺只是山中小寺,僧人并不多,除贫僧外,平日里寺内事务多由师弟慧能打点。”方丈介绍道,抬手指向法堂最左侧。

    薛南星一直将这半块玉佩贴身戴佩戴,只是入寺时见绳扣有些松动,便取下放在包袱里。未曾料,这小小举动竟成了指控她杀人的罪证?

    凌皓负手走到薛南星身旁,绕着她信步转了一圈,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片刻后,突然停在面前,俯身凑上来,扬眉道:“哟,竟还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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