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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那么多衙门,怎么就弄去西郊大营了?

    琰华点头,眼巴巴看着她,那眼神很明显,在求夸奖:“最好的,都给她!”

    身后的丫头手里捧着个描金的托盘,紫红色缎面垫布之上防着五六只颜色鲜艳的肚兜。

    用了早饭,一起去太夫人那里请安。

    他温然相应:“多谢父亲提醒,我知道。”

    元炽崩溃了:“她会不会回来吃了我!”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便都看向了姜元靖。

    乳娘梗着脖子喊了一声:“公子!”

    琰华微微侧了侧首,认真道:“她确实被魔鬼吃掉了,但是,是因为她自己去找魔鬼玩耍才会被吃掉的。”

    又问起新生的姐儿可想好了大名儿没?又问即将降生的娃娃乳名可有了?

    元炽被她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脚下反倒是更快的跑向了琰华。

    乳娘的衣着十分讲究,远比寻常富户人家的太太要体面,她的惊惶便如水绿色的小立领上盘着暗纹银线一般,闪烁着粼粼的光,面色如土,难以抑制的恐惧如冰山崩塌前的裂纹在眼底遽然四散。

    即便头一次做母亲,她也知道婴儿长得飞快,这双虎头鞋大约也就只能穿个两三个月了。

    乳娘嘶声尖叫起来:“公子你可不能胡说,奴婢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因为元和与几个小的都过了今年的童试,如今也是个童生了,长辈们都很高兴,各有各的奖赏,只盼着他们都能出息,来日也能撑起自己小家的门楣。

    琰华松了口气:还好大名还能轮到他这个当爹的取。不然这大半年为了取名翻的书岂不是白翻了!

    众人:“……”

    姜元靖今时今日自然是恨毒了行云馆,但他还不至于这么愚蠢,寄希望于一个什么都似懂非懂的孩子,指望他能对繁漪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繁漪瞧着鞋口有一圈细细的风毛,觉得有点眼熟,拿了过来,伸手摸了摸鞋子里头,果不然是一层柔软的绒面儿。

    众人低头各吃各的茶,倒也慢慢解除了对他的怀疑。

    皇帝并没有追究琰华尚未进族谱一事,毕竟爵位的袭承是皇家给姜氏的荣耀,他的册立终究还是沾了云海的光了,算是个特例。

    琰华又道:“你的乳娘也是魔鬼,只有魔鬼才会骗人。”

    沁微伸手轻轻摸了摸繁漪肚子,笑嘻嘻道:“都是我和沁雪做的,玉哥儿和禾姐儿有的,我们小哥儿也有。”

    不管是今日乍然推了繁漪,亦或者来日把手伸向幼小的孩儿,都是防不胜防啊!谁会想着去防备一个年幼的孩儿呢?

    才六岁的元炽问起了一向同他要好的七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元庆皱了皱眉,一把拽回了乳娘手里的衣袖:“没规矩!”旋即精致的面孔上凝起了一抹亲近的笑色,“大哥哥喊你,快去吧!”

    琰华眉目温和:“谁同你说是我们赶走你七姐姐的?”

    众人听他这一句质问,心中不由都微微一跳,再瞧乳母那心虚的样子,便知又有好算计在酝酿着呢!

    之后又说起了文氏的大祥祭。

    太夫人的眼神似冬日冷光下的湖面,看了乳母一眼,对小孙子还是十分慈爱的笑了笑。

    总要等文静连给祖母守完孝才能成亲。

    有一抹疑云在繁漪心里浮起。

    显然是那个乳母自作主张,以为在元炽面前煽动着,便让这个小小的孩儿对繁漪生出怨毒,好把那双干净的小手调教成要人性命的脏手呢!

    琰华自也瞧见了乳母眼神里的闪烁,看着元炽,忽然以最冷漠的语调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到了花园那边便要分开走了,侯爷回头看了眼繁漪的肚子,同琰华叮嘱道:“郡君产期就在这几日了,旁的事你不必去沾手。衙门里早些和宋大人说好,郡君生产的时候你陪着,她心里也好安定些。”

    对于闻国公如此先斩后奏的做法,侯爷心里是不喜的,但终究是前岳父,还有长女的情分在,也不好说什么。

    看得出来太夫人和侯爷跃跃欲试,于是姐儿的大名交给了太夫人来取,繁漪肚子里的娃娃乳名由侯爷来定。

    琰华抬手,招了招元炽。

    琰华明白他的心思,当初母亲有孕、生产,以及他的成长,侯爷都缺失了。便想着,若是他的孙儿能有父亲全心的陪伴,或可稍许弥补他内心里的遗憾吧!

    好在元炽年纪小,本性善良!

    可他也知道,解释,人家也未必会信,也只能以一目无辜相对了。

    元炽的大眼睛里是全然的不解与害怕:“那七姐姐呢?她真的不是被大嫂嫂肚子的娃娃吃掉的么?”

    乳娘龇目疯癫的样子让元炽感到害怕,缩了缩脖子,疑惑的看着琰华:“她在骗我吗?为什么要骗我?”

    从长明镜出来的时候侯爷与琰华走在前面说着话,似乎谈及了什么高兴事儿,侯爷笑的十分舒心。

    元炽不动,生着小孩儿家执拗的气,但见侯爷拧眉不赞同的神色,还是抬了脚,但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

    最上面是一双红色缎面的虎头鞋,绣得憨头憨脑,又嵌了两颗珍珠做眼睛,十分可爱。

    繁漪看了,都是“福寿三多”这样好意头的绣纹,花团锦簇的样子明艳又好看,针脚算不上顶好,胜在一片无价的心意。

    那声音太过仓促而凌厉,仿佛是玉石猛然坠地而溅起碎裂的破音。

    一旁伺候着的乳母不意一向安安静静的孩子会出声,吓了一跳,忙拉了元炽一下:“七姑娘她去办事儿了,一时间还回不来呢!”

    元炽的眼神里有气,但那种气与阴翳还沾不上边,只是嘟着嘴瞪着大眼睛盯着繁漪的肚子:“你们把她吃掉了是不是!她很好的,你们为什么容不下她呢?”

    琰华眨了眨眼,心里稍微有一点点不高兴,怎么都说是哥儿?

    元炽显然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意义,仰头看着琰华,攥着小拳头生气道:“乳娘说了,大嫂嫂肚子里的小娃娃是个魔鬼,等他出来了,会吃掉我们,七姐姐就是你们吓走的。”

    侯爷看了姜元靖一眼,一双黑眸似覆上清霜的无垠旷野,叫人看不透深处究竟是何波澜,听不出任何亲疏,仿佛眼前的只是个不相干之人:“闻国公出面给你在西郊大营疏通了个缺儿,正五品的参将,你待出孝之后便去营中报到。你自己的前程,是好是坏,且好好掂量着罢。”

    之后说起了姜元靖的婚事,双方庚帖已经交换,十二月初出了孝便下聘,婚期则定在来年的四月十八。

    姜元靖从未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乍一听亦是惊了一跳,如今不管发生什么,满府里最有嫌疑的便也只有他了。

    他抬头看乳娘,因为他的衣袖被死死的攥住了:“乳娘?”

    繁漪突然有点想揍这个臭小孩:“……”你才魔鬼呢!

    监视?亦或窥探?

    琰华转过元炽小小身体,让他看着乳娘被拖出去,听她满嘴的否认:“你看,她说她没有跟你讲过。知道为什么吗?”

    刚回了院,沁微和沁雪便来了。

    姜元靖低垂的眸中有森蓝的星火迸裂,却在抬头的瞬间只剩了一目谦卑与谨慎:“谢父亲提点,儿子知道。”

    所以到时候领着弟弟妹妹去法音寺祭拜、做法事的,还是姜元靖。

    繁漪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贵:“你把、舅父给你的雪狐皮子拿来给孩子做鞋里子了?”

    侯爷的眼底没有温度,以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乳娘一眼,微微一扬头:“拖出去。”

    元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禾姐儿,就是闵氏长女的乳名儿了。

    一品狐皮啊,繁漪慢慢竖起个拇指:“就……好棒!”

    琰华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坏人的心思我们谁都不会懂,也不需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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