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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管家禀道：“回大小姐的话，那狂徒逃得实在飞快，咱家最能跑的旺财都追不上他。小厮们跟着旺财直追到秦淮河边，跑到腿断，还是给跟丢了，在附近查访一天，也未查到……不过老奴打量着，应当只是个浪荡儿，没见过国公府的富贵，爬上墙来看个热闹，不像是入室盗窃的惯犯。惯犯应当不会挑在大白天，况且还挑咱们家。”天下谁不知道魏国公武官出身军功赫赫？别说家仆多半懂些拳脚功夫，就连正房谢夫人，身为女子都武艺超群，上百斤的铁器拎在手上舞弄成风。
徐达望着她，叹道：“我的仪华，但凡少聪明一分，都不至于心里这样苦。但儿啊，老天既然给了你这般聪明才干，就必也给了你一条出路。”最后一句话，是宽慰仪华，也是宽慰他自己。
允恭沮丧道：“我不想姐姐嫁给燕王。”
屋里堆着满满的红漆箱笼，简直让人没空落脚。箱子里是金玉首饰头面，锦绣衣裳，还有古玩摆件。一派辉煌富丽，晃得人眼晕。
之后仿佛是父亲说了些什么，听不见。随后又是母亲的声音：“那你将她们撵出去！我看着就心烦！徐达，你撵不撵？”
提起婚事，仪华脸上虽还挂着笑，但不说话了。
一句话便将谢夫人说通了。
徐达在一张大藤椅上仰卧着，望着房顶出神。
“真乖。”仪华笑着捏捏他肉鼓鼓的脸颊，笑道：“姐姐给你买了好东西，在我屋里，阿绿收着，你找她拿去，算作姐姐给你的过年礼物。过年虽未必能陪你，但年后总有机会回来，到时姐姐再陪你补放烟花爆竹。”
“可把旺财给累坏了。”徐允恭蹲在仪华脚边，摸着旺财一身油亮的黑毛。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旺财配合地“呼哧呼哧”喘着气，鼻尖儿湿润润的，低头舔着前爪，尾巴还不忘一摇一摇的。
还没进院，便听见母亲的大嗓门：“我不管。姑娘独自进宫做王妃，不打扮得体面些，还不被人瞧不起？你呀！这不舍得，那不舍得，是不是都想留给那两个小蹄子？”
徐达心里暗暗击节赞叹：妙啊。果然对付夫人，还得女儿来。
仪华道：“可是娘的排场铺得这样大，让外人听说了，还以为咱们家多么上赶着呢。”
仪华一进门，父女相望，都笑了。
“不明白。”允恭咬着嘴唇不高兴：“但是我听姐姐的。”
允恭这才欢天喜地带着旺财跑了。
徐达忙跟着在旁打边鼓：“是，是，夫人你看女儿都发话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么……”
仪华笑道：“爹爹还有什么惹娘生气的事儿，不如趁女儿没走，一口气都告诉娘，否则等女儿走了，爹爹可怎么办？”
她怕母亲吵到兴头上又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快走几步进了屋。
“也是。”仪华点点头。
仪华将他数的第一条略过，微笑着哄他道：“你既然气不过燕王比你厉害，那你就在大本堂伴读时，好生听师傅讲课，赶上他，好不好？再者，恭儿，燕王是皇子，你就算有朝一日真比他厉害，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娘……”
堂堂国公府，怎么能被人说上赶着和皇帝家结亲？她谢翠娥可丢不起这个面子。自打马见愉做了皇后，谢翠娥就忍不住心里暗暗跟她较劲，这回可不能输。这门婚事，是皇帝亲自来徐家求的，才不是他们徐家往上蹭。
他有时甚至盼着，女儿能像她母亲一样，粗枝大叶，一味欢喜于富贵，全然不察身临高处脚踏悬崖的危险。可若如此，他在这个家里，就连最后一个体贴他的知心人都没
“我是皇帝做媒、你爹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允恭难道还能将我从家庙里迁出去？”谢夫人嘴硬道：“况且我有允敬、允忠。”
母亲糊涂。天家正是忌惮徐家的时候，平白去天家炫什么富？天家什么样的富贵没有？若富贵真盖过天家，那徐家就离满门抄斩的日子不远了。仪华见着这些箱笼，便心头窜上一股火，但她还是放稳了步子走上前向父亲母亲见礼，柔声道：“爹爹，怎的又惹娘生气了？快向娘赔个不是，娘就原谅你了。”
允敬、允忠，谢夫人所出，一个四岁，一个不满三岁，还不太懂得别离。仪华逗了他们一会儿，又去贾姨娘和孙姨娘那里坐坐，给孙姨娘的允诚也留下几件庆祝年节的小玩意儿，才往父亲书房去。
“昨儿那个登徒子，可曾找到？”徐仪华问道。
仪华道：“女儿平日在家用什么，带去就是了。”国公府用的东西，本就足够精致贵重。
谢夫人没料到女儿竟这么想，以为是待嫁女儿心思敏感，赶忙哄她道：“怎么会？娘舍不得你呢。这些都是给你平时穿用的，宫里人势利眼儿，娘怕你被人小瞧了去。”
“爹爹今儿又欠了仪华一本书。”徐达笑道。
“夫人有命，不敢不从。”徐达笑道：“仪华，跟你娘聊完了，来书房找爹。”
徐达连忙顺着女儿的话，讨好地笑道：“孩儿他娘，是我错了，您消消气儿？”
谢夫人听女儿起了哭腔，连忙道：“娘听你的就是了。允恭那孩子，还挺招人疼的。娘看在他的面上。”
“我的儿，你说，娘都答应你。”谢夫人哭得梨花带雨。
仪华噗嗤一声笑了，摸摸他光溜溜头顶上扣着的貂毛边儿小瓜皮帽，问他：“为什么？”
“有劳潘叔潘婶。年节将近，各处应酬走动，怕母亲有疏忽遗漏得罪人，我拟了张单子，到时劳烦潘婶对照着，帮母亲留神。”
只听仪华继续嘱咐管家道：“但也别大意了……入了冬，靠近年关，本就多些流贼作乱，潘叔叫护卫巡逻勤些，莫给歹人可乘之机。何况白莲教的人……”
大约也是因为仪华即将入宫，这一两日心烦意乱，顾不上他。
允恭掰着手指头数道：“姐姐不喜欢。燕王比我厉害。姐姐不能回家陪我过年。”
谢夫人拉着仪华的手说了许多话，流泪不住。
“爹不是好色的人，娘也知道，当初纳妾，爹也是被迫。娘心里苦，女儿知道，可爹心里也苦着呢。”仪华道：“尤其允恭大了，已经开始懂事，娘再怎么不喜欢贾姨娘，也别太明显了。允恭是长子，将来掌家、给爹和娘奉祀香火的还得是他。娘待贾姨娘不好，伤了他的心，那等娘百年之后想如何？”
徐达看得出仪华心事，叹道：“你不爱荣华富贵，不愿束缚自由，爹都知道。若是旁的皇子，爹无论如何，哪怕拉下一张老脸跟陛下耍赖，也不会答应。但燕王，配得上你。”
“老奴省得。大小姐安心入宫，老奴和老荆自当打起十二分精神，照看家里。”
谢夫人白了他一眼，两道倒竖的柳眉渐渐放下，又变回个标致美人模样，握着仪华的手，下巴点点那地上的箱笼，笑道：“娘选了这些东西陪你进宫，你看看，喜不喜欢，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徐达哈哈大笑：“还能怎么办？致信燕王，借我女儿回来救火。”
“姐姐过年也不回来？”允恭在旁问道。
谢夫人道：“那带多少东西合适？总不能寒酸了。”
末了，仪华道：“有句话，女儿劝了不知多少遍，娘不肯听，现如今女儿要进宫去，家里的事牵挂不尽，娘可愿答应了女儿，让女儿放心？”
潘妈妈收了。
谢夫人吃软不吃硬，丈夫的态度骤然变软，她的冲天怒气没处发泄，瘪了。
“爹爹说燕王好，女儿便嫁。”仪华仍旧是微笑着。这种事，本就是她做不了主的。就连爹爹，也做不了主。仪华不想嫁，但更不想忤逆圣旨，给家里招祸。
仪华虽然随母亲进过几次宫，魏国公府也几次接待圣驾，但宫禁森严，男女有防，她并未见过燕王。
他比夫人年长十岁，拿娇妻从来没辙，但凡被骂，全靠女儿解救。父女俩偷偷约定，仪华“救”爹爹一次，爹爹要给仪华一本书做谢礼。
仪华过几个时辰就要进宫，谢夫人又是骄傲，又是百般舍不得。母女两人要说私房话，谢夫人打发徐达走。
仪华斟酌几番说辞，望着她脸色试探着说道：“娘，备下这么多的东西，这是急着送嫁妆进宫么。娘就这么急着将女儿嫁出去么。”月眉微蹙，凤眼低垂，嘟起樱唇，拿捏起一副柔弱委屈相。
“到时还要看陛下娘娘圣意如何呢。”仪华说。
贾姨娘和孙姨娘都是皇帝御赐给父亲作妾的，谁敢撵？况且都已各自生了一个儿子……仪华知道母亲对皇帝愤愤不平，可是木已成舟，事情都已发生了好几年，这样嚷嚷，除了一时口头痛快，徒劳无益。话传到皇宫里，还不知又要起什么风波。
谢夫人点头答应，徐达父女都暗中松了口气。
他身段颀长，不似寻常武将般壮硕。今年虚岁四十二，经年累月的沙场风霜将他面颊削得消瘦，高颧骨上双眼打磨得如鹰般锐利，只是眸子时时低敛，不欲露出锋芒。此刻正盯着房顶木梁上的彩绘，视线随画中那葡萄藤蔓的线条描来描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仪华不是个心思外露的人，这桩婚事她私心里不想结，但自以为面上从未流露，却不料被小小年纪的庶弟童言无忌一语戳穿。
允恭今年六岁，人小鬼大，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便是一个鬼主意。明明是他喊姐姐去后院时故意提议踢毽子，将朱棣坑了一把，这会儿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长姐仪华素来心细如发，也没看出他的端倪。
仪华又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娘，您大人有大量，不跟爹计较。”
仪华扶着丫鬟阿蓝，往母亲院子里去。
虽只有十二岁，她已经在帮着母亲掌家了。母亲心粗，父亲眼看着过几天又要北征，庶母们不可靠，没人能帮母亲一把。仪华此番进宫还不知多久才有机会出来探亲，只觉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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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达望着她，叹道：“我的仪华，但凡少聪明一分，都不至于心里这样苦。但儿啊，老天既然给了你这般聪明才干，就必也给了你一条出路。”最后一句话，是宽慰仪华，也是宽慰他自己。
允恭沮丧道：“我不想姐姐嫁给燕王。”
屋里堆着满满的红漆箱笼，简直让人没空落脚。箱子里是金玉首饰头面，锦绣衣裳，还有古玩摆件。一派辉煌富丽，晃得人眼晕。
之后仿佛是父亲说了些什么，听不见。随后又是母亲的声音：“那你将她们撵出去！我看着就心烦！徐达，你撵不撵？”
提起婚事，仪华脸上虽还挂着笑，但不说话了。
一句话便将谢夫人说通了。
徐达在一张大藤椅上仰卧着，望着房顶出神。
“真乖。”仪华笑着捏捏他肉鼓鼓的脸颊，笑道：“姐姐给你买了好东西，在我屋里，阿绿收着，你找她拿去，算作姐姐给你的过年礼物。过年虽未必能陪你，但年后总有机会回来，到时姐姐再陪你补放烟花爆竹。”
“可把旺财给累坏了。”徐允恭蹲在仪华脚边，摸着旺财一身油亮的黑毛。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旺财配合地“呼哧呼哧”喘着气，鼻尖儿湿润润的，低头舔着前爪，尾巴还不忘一摇一摇的。
还没进院，便听见母亲的大嗓门：“我不管。姑娘独自进宫做王妃，不打扮得体面些，还不被人瞧不起？你呀！这不舍得，那不舍得，是不是都想留给那两个小蹄子？”
徐达心里暗暗击节赞叹：妙啊。果然对付夫人，还得女儿来。
仪华道：“可是娘的排场铺得这样大，让外人听说了，还以为咱们家多么上赶着呢。”
仪华一进门，父女相望，都笑了。
“不明白。”允恭咬着嘴唇不高兴：“但是我听姐姐的。”
允恭这才欢天喜地带着旺财跑了。
徐达忙跟着在旁打边鼓：“是，是，夫人你看女儿都发话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么……”
仪华笑道：“爹爹还有什么惹娘生气的事儿，不如趁女儿没走，一口气都告诉娘，否则等女儿走了，爹爹可怎么办？”
她怕母亲吵到兴头上又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快走几步进了屋。
“也是。”仪华点点头。
仪华将他数的第一条略过，微笑着哄他道：“你既然气不过燕王比你厉害，那你就在大本堂伴读时，好生听师傅讲课，赶上他，好不好？再者，恭儿，燕王是皇子，你就算有朝一日真比他厉害，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娘……”
堂堂国公府，怎么能被人说上赶着和皇帝家结亲？她谢翠娥可丢不起这个面子。自打马见愉做了皇后，谢翠娥就忍不住心里暗暗跟她较劲，这回可不能输。这门婚事，是皇帝亲自来徐家求的，才不是他们徐家往上蹭。
他有时甚至盼着，女儿能像她母亲一样，粗枝大叶，一味欢喜于富贵，全然不察身临高处脚踏悬崖的危险。可若如此，他在这个家里，就连最后一个体贴他的知心人都没
“我是皇帝做媒、你爹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允恭难道还能将我从家庙里迁出去？”谢夫人嘴硬道：“况且我有允敬、允忠。”
母亲糊涂。天家正是忌惮徐家的时候，平白去天家炫什么富？天家什么样的富贵没有？若富贵真盖过天家，那徐家就离满门抄斩的日子不远了。仪华见着这些箱笼，便心头窜上一股火，但她还是放稳了步子走上前向父亲母亲见礼，柔声道：“爹爹，怎的又惹娘生气了？快向娘赔个不是，娘就原谅你了。”
允敬、允忠，谢夫人所出，一个四岁，一个不满三岁，还不太懂得别离。仪华逗了他们一会儿，又去贾姨娘和孙姨娘那里坐坐，给孙姨娘的允诚也留下几件庆祝年节的小玩意儿，才往父亲书房去。
“昨儿那个登徒子，可曾找到？”徐仪华问道。
仪华道：“女儿平日在家用什么，带去就是了。”国公府用的东西，本就足够精致贵重。
谢夫人没料到女儿竟这么想，以为是待嫁女儿心思敏感，赶忙哄她道：“怎么会？娘舍不得你呢。这些都是给你平时穿用的，宫里人势利眼儿，娘怕你被人小瞧了去。”
“爹爹今儿又欠了仪华一本书。”徐达笑道。
“夫人有命，不敢不从。”徐达笑道：“仪华，跟你娘聊完了，来书房找爹。”
徐达连忙顺着女儿的话，讨好地笑道：“孩儿他娘，是我错了，您消消气儿？”
谢夫人听女儿起了哭腔，连忙道：“娘听你的就是了。允恭那孩子，还挺招人疼的。娘看在他的面上。”
“我的儿，你说，娘都答应你。”谢夫人哭得梨花带雨。
仪华噗嗤一声笑了，摸摸他光溜溜头顶上扣着的貂毛边儿小瓜皮帽，问他：“为什么？”
“有劳潘叔潘婶。年节将近，各处应酬走动，怕母亲有疏忽遗漏得罪人，我拟了张单子，到时劳烦潘婶对照着，帮母亲留神。”
只听仪华继续嘱咐管家道：“但也别大意了……入了冬，靠近年关，本就多些流贼作乱，潘叔叫护卫巡逻勤些，莫给歹人可乘之机。何况白莲教的人……”
大约也是因为仪华即将入宫，这一两日心烦意乱，顾不上他。
允恭掰着手指头数道：“姐姐不喜欢。燕王比我厉害。姐姐不能回家陪我过年。”
谢夫人拉着仪华的手说了许多话，流泪不住。
“爹不是好色的人，娘也知道，当初纳妾，爹也是被迫。娘心里苦，女儿知道，可爹心里也苦着呢。”仪华道：“尤其允恭大了，已经开始懂事，娘再怎么不喜欢贾姨娘，也别太明显了。允恭是长子，将来掌家、给爹和娘奉祀香火的还得是他。娘待贾姨娘不好，伤了他的心，那等娘百年之后想如何？”
徐达看得出仪华心事，叹道：“你不爱荣华富贵，不愿束缚自由，爹都知道。若是旁的皇子，爹无论如何，哪怕拉下一张老脸跟陛下耍赖，也不会答应。但燕王，配得上你。”
“老奴省得。大小姐安心入宫，老奴和老荆自当打起十二分精神，照看家里。”
谢夫人白了他一眼，两道倒竖的柳眉渐渐放下，又变回个标致美人模样，握着仪华的手，下巴点点那地上的箱笼，笑道：“娘选了这些东西陪你进宫，你看看，喜不喜欢，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徐达哈哈大笑：“还能怎么办？致信燕王，借我女儿回来救火。”
“姐姐过年也不回来？”允恭在旁问道。
谢夫人道：“那带多少东西合适？总不能寒酸了。”
末了，仪华道：“有句话，女儿劝了不知多少遍，娘不肯听，现如今女儿要进宫去，家里的事牵挂不尽，娘可愿答应了女儿，让女儿放心？”
潘妈妈收了。
谢夫人吃软不吃硬，丈夫的态度骤然变软，她的冲天怒气没处发泄，瘪了。
“爹爹说燕王好，女儿便嫁。”仪华仍旧是微笑着。这种事，本就是她做不了主的。就连爹爹，也做不了主。仪华不想嫁，但更不想忤逆圣旨，给家里招祸。
仪华虽然随母亲进过几次宫，魏国公府也几次接待圣驾，但宫禁森严，男女有防，她并未见过燕王。
他比夫人年长十岁，拿娇妻从来没辙，但凡被骂，全靠女儿解救。父女俩偷偷约定，仪华“救”爹爹一次，爹爹要给仪华一本书做谢礼。
仪华过几个时辰就要进宫，谢夫人又是骄傲，又是百般舍不得。母女两人要说私房话，谢夫人打发徐达走。
仪华斟酌几番说辞，望着她脸色试探着说道：“娘，备下这么多的东西，这是急着送嫁妆进宫么。娘就这么急着将女儿嫁出去么。”月眉微蹙，凤眼低垂，嘟起樱唇，拿捏起一副柔弱委屈相。
“到时还要看陛下娘娘圣意如何呢。”仪华说。
贾姨娘和孙姨娘都是皇帝御赐给父亲作妾的，谁敢撵？况且都已各自生了一个儿子……仪华知道母亲对皇帝愤愤不平，可是木已成舟，事情都已发生了好几年，这样嚷嚷，除了一时口头痛快，徒劳无益。话传到皇宫里，还不知又要起什么风波。
谢夫人点头答应，徐达父女都暗中松了口气。
他身段颀长，不似寻常武将般壮硕。今年虚岁四十二，经年累月的沙场风霜将他面颊削得消瘦，高颧骨上双眼打磨得如鹰般锐利，只是眸子时时低敛，不欲露出锋芒。此刻正盯着房顶木梁上的彩绘，视线随画中那葡萄藤蔓的线条描来描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仪华不是个心思外露的人，这桩婚事她私心里不想结，但自以为面上从未流露，却不料被小小年纪的庶弟童言无忌一语戳穿。
允恭今年六岁，人小鬼大，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便是一个鬼主意。明明是他喊姐姐去后院时故意提议踢毽子，将朱棣坑了一把，这会儿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长姐仪华素来心细如发，也没看出他的端倪。
仪华又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娘，您大人有大量，不跟爹计较。”
仪华扶着丫鬟阿蓝，往母亲院子里去。
虽只有十二岁，她已经在帮着母亲掌家了。母亲心粗，父亲眼看着过几天又要北征，庶母们不可靠，没人能帮母亲一把。仪华此番进宫还不知多久才有机会出来探亲，只觉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