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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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言领着手下及时赶到时，苏芜却没有瞧见秋菊的身影，谭言告知她并未看见什么小丫鬟，他是顺着蛛丝马迹自己摸过来的。

    苏芜忍不住问道：“这是阴曹地府吗？”

    苏芜顺势就扑进了冯彩月怀里，冯彩月像搂着一个烫手山芋，无措地一下下轻拍着苏芜。

    丫鬟斟了茶上来，苏十三坐在木制推车上笑眯眯的，同苏正堂一样如沐春风。

    苏芜脖子上的痛感逐渐消散了些，方才看清楚眼前两个眉清目朗的小丫头，瞬间不可置信起来。

    若兰差点失手打翻茶杯，强装镇定打哈欠：“那应该的确是我记混了，这胭脂种类多的好比牛毛一样，我素日对这些东西不上心，这不是为了给阿芜买胭脂才去的胭脂铺子嘛。”

    一行人先进了府，再入一道门，又穿过雕梁画栋的游廊，便到了前院正厅。

    苏正堂惦记着女儿刚一路舟车劳顿，待她同众人都一一说上三两句后，便匆匆叫丫鬟带苏芜回房歇息，命厨房给苏芜单独盛了晚饭送进房间。

    冯彩月是白梧强硬给苏正堂纳的妾。因为白梧知晓自己身子不好，果然生下苏芜后便溘然而逝。

    小丫头                                                片子在乡下待了几年，做派反而越来越高傲。

    苏十三是在死人堆里救过苏正堂命的人，同他结拜为兄弟，腿上中毒箭成了瘫痪后，苏正堂便将人送回将军府好生将养着。

    苏芜没像前世一般冲冯彩月横眉冷对，反而也冲她行了个礼，声音是独属于少女的清澈：“母亲好。”

    如今前厅里算是坐齐了府里是主子的，除了苏正堂这一房外，还有个算是二房的，苏正堂的义弟苏十三及其妻若兰，一儿一女也在位子上。

    这话便是暗指苏芜不懂事，领了礼还要多嘴生事。

    冯氏，回府，听到这些词，又注意到自己现在是在马车上。苏芜心中逐渐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想，抓住秋菊的手，切实的温润触感让她惊疑又欢喜，不确定地问道：“爹爹派人来庄子接我了？”

    秋菊和春翠对视一眼，都生怕姑娘得了疯病。

    结果上辈子苏芜出嫁，冯彩月红了眼，塞给她一双玉镯子。后来随着奸人自己跳了出来，苏芜才知道自己对这个庶母的误解颇深，当年的道士的确是个招摇撞骗的，不过同伙另有其人。

    大家不知所云，直到苏芜一声抽噎，主位上的苏正堂慌神，冯彩月眼疾手快先将苏芜拉到跟前。

    将军府的悲剧还未发生，身旁珍视之人也还在，自己也不曾遇见谭言，苏芜不禁热泪盈眶。

    既有重活一世的机会，前世那些弯路自是不走。只愿清风伴人行大道，水阔天高。

    若兰有些失了把握，张口想辩解，却被苏正堂喝住：“阿芜这是哪门子话，本也不是你差她去买胭脂，何来麻烦一说。”

    冯彩月盼着自己赶紧被扶正，不料苏正堂一锤定音，将军府主母只有白梧一人，过去将来如是。苏芜前世觉得自己被送到庄子上就是冯彩月的把戏，而冯彩月觉得自己因为苏芜被苏正堂冤枉还拂了面子，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在府里斗得不可开交。

    冯彩月愤愤瞧着眼前礼数周全，相貌出挑的姑娘，暗暗咬紧了牙关，不想同她有交集。好心将她送到庄子上避劫，却换来了苏正堂的一巴掌，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

    秋菊朝春翠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像是在夸她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跟着帮腔：“姑娘不用担心，纵使她冯氏再看不惯容不下姑娘，现下老爷回来，定会为小姐做主的。”

    可外人不知里头内情，三人成虎，风言风语都道，苏正堂饥不择食，挑了窝边他人媳妇吃，又始乱终弃。

    春翠也在一旁蹙着眉，满眼担心地捏着帕子，替姑娘擦拭着额角冷汗。www.heyanshu.com

    秋菊见姑娘突然这般大喘气，连忙替她一下一下拍着背顺气，问道：“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桑榆暮影中，身形窈窕的女子款款走下马凳，斜阳将她笼罩在一片浅淡的金光中，身上的浅紫色浮光锦裙更衬得她温婉。

    若兰便是在路上缠上苏十三，说被贼人追杀，钻进了苏十三的马车。两人一见钟情，苏正堂得知后也允了，毕竟对于一个后半生在轮椅上的人，这种天赐姻缘实在难得。

    谭言定是见过秋菊，也一定对秋菊有所忌惮，怕她不忠，怕她看了那些信，索性杀了以绝后患。

    五日前苏正堂回京，交了兵符，转头回将军府。堂里乌泱泱一群人，苏正堂左盼右瞧，不见女儿的踪影。一问才知，他离京后的第四年，冯彩月就将苏芜送到了乡下庄子。

    苏芜看着两个对自己劝慰不断的丫鬟，接过春翠递来的帕子，莞尔一笑。

    “姑娘说什么呢？莫不是要回府，太过紧张了？”春翠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猜测是合理的，姑娘多年未曾回府，一定是太过紧绷，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马车依旧在颠簸中前行着，春翠和秋菊心里都生出一种感觉：姑娘这一觉睡醒，好似没了刚刚马车启程时斗志昂扬，要回府报复冯氏的凌厉。

    前世苏芜也看在叔父的面子上对她敬重有加，哪知后来闹出一场满城皆知的丑闻，可怜苏正堂年近半百，对白梧的一片深情都被她一杯掺了药的酒毁光。

    须臾，苏芜抬头起身，眼泪还是珠子一般掉，活脱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惹人心疼。

    两个丫鬟一头雾水，不知小姐为何突然就流泪，但还是第一时间试着劝慰道：“姑娘犯不着难过，老爷回来就是给姑娘撑腰的，姑娘不会再受一点委屈了。”

    现在猛然看到那个孤勇忠诚的女孩儿又好好地坐在自己跟前，还担心地瞧着自己。

    要是生在一个内里繁盛，勾心斗角之家，说不定若兰的这两句话就引人注意，抹黑苏芜一笔。奈何这一屋子人都没有弯弯绕绕的心肠，也就若兰和他女儿走得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路子。

    “有劳叔母费心，阿芜来得匆忙，没有东西还赠叔母，改天一定给叔母寻个稀奇玩意儿。”

    苏芜很快敛了神色，接过匣子，乖巧温驯的猫儿一般。

    若兰瞧着那背影，神色有些

    从前在话本子里看过人死而复生的故事，苏芜只当是杜撰的乐子打发时间。可今天，她竟也真真切切回生了，还回到了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了朱红的将军府正门前，金匾下洋洋洒洒站了一群人，出来迎接苏芜的不是小厮丫鬟，而是将军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苏芜听出这话背后的意思，计上心头，倏然红了眼眶，垂头不语，肩微微发颤。

    秋菊点点头：“姑娘怎么这般紧张，连这都忘了，老爷几天前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来接姑娘。”

    苏芜冲着若兰断断续续道：“是阿芜麻烦了叔母，只是回来路上听人说起西域商队，阿芜心直口快惯了，思虑不周，还请叔母莫怪。”

    苏十三老实巴交，却也是个拎得清，一剑刺死了跪在地上污蔑是苏正堂强迫她的若兰。

    站在人群最中央的那个正眼巴巴望着马车，人还未出来，苏正堂就已经老泪纵横。他知道一府上下来迎接一个小女子不合规矩，可他就是要外头那些爱嚼舌根的人看到，他苏正堂对这个嫡女是何其重视。

    苏芜嘴角的浅笑却突然消失，转身端详着这个自己所谓的叔母，这神情使若兰脸上笑意一僵。

    在助谭言上位的你死我活中，苏芜被谭逸围困在了一处郊外荒宅中，秋菊豁出性命，带着苏芜的求救信和偷来的情报，趁着夜色潜了出去。

    不料苏芜突然又道：“可叔母是不是记混了？听闻近来西域一路上不太平，千禧阁的商队怎会冒着风险送胭脂？”

    刚刚那一眼，荒唐地讲，若兰感觉那像一个位高权重的阴毒之人，看透了她的计谋后流露出的不屑和憎恶。

    早些年间苏正堂还是个无名小卒时就分了家，实打实算如今府里便只有苏正堂这一房，没太多家长里短。

    眼见苏正堂点了，若兰只好顺着苏正堂的意思再解释两句，苏芜方才止住。

    秋菊和春翠原是跟着她长大的两个小丫头。

    若兰听到这话放心下来，全当刚刚一瞬间是错觉，笑着点头不语。

    此刻这个叔母便笑语盈盈，拿出一个千禧阁的木匣子，说是三两月前特意去预定的西域香料胭脂，给苏芜作久别重逢的礼当。

    当时苏芜信了，以为秋菊是在路上被谭逸抓到杀害，哭了三天，亲手替秋菊立了衣冠冢。后来谭言下令将苏正堂就地正法时，苏芜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昔日秋菊之死，心下了然：想必谭言当日能寻到宅子里，全靠秋菊通风报信，只是那情报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谭逸旁搜博采到的谭言的密信。

    苏家并非源远根深的世代大家，祖上从业经商都没溅出什么水花，到了苏正堂这一代，凭着苏正堂战场上有脑子还肯冲的劲儿，又遇到了白梧这个书香门第之女，老丈人对他赞许有加，这才逐渐得了皇帝赏识，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苏芜掀开车帘，一片又一片的郁郁葱葱不停向后倒去，心里欢喜又憧憬，她的生活正在前进。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将军气极了，当着苏府上下人的面，没理会冯彩月什么命中大劫的解释，抬手给了这个侧室一耳光，要她赶快派人将苏芜接回来。

    苏芜这一哭一道歉，便叫在场的人多少都品出了些刚刚若兰话里的意思，苏十三责怪地看了一眼妻子。

    苏芜上前行了个大礼，爹爹连忙将自己扶起，一时又湿了眼眶：还好老天给了她后悔的机会。

    重来一世，苏芜不会让这盆脏水再泼到爹爹身上。

    冯彩月愣了，原先准备的敲打苏芜的话一颗字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