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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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彩月的动作很轻柔，神情十分认真，一下一下地缓缓梳着。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嘱咐着苏芜，嫁过去之后万万不能委屈自己，苏芜一时间眼角有些湿润。

    啧，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团子哪里能听懂这种话，分明是说给苏芜听的。

    对于白林，苏芜肯定是讨厌的。但这个小团子，苏芜不觉得父债需子偿，在小团子期待的目光里俯身捡起了小球，伸手递给她。

    苏芜盖上喜帕，由丫鬟扶着刚迈过门槛，便觉得有只手牵住了自己。

    苏芜穿在身上时，诧异地发现这嫁衣竟十分合身，就像专门给她缝制的一般，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哪处的衣裳？”

    苏芜被沈行山扶着，不疾不徐地缓缓进了府，又到正厅。

    苏芜也没有要再说话的意                                                思，冷冷看着坐着的众人：主位上坐的便是沈康，他旁边那个瞧着似乎欲言又止，有些畏畏缩缩的妇人，应该就是大夫人，也是沈行山的生母－－司马雪。左手边先坐了一个打扮过于花枝招展的女人，插了一头珠翠，仿佛今日她要嫁人一般，苏芜认出了她，自己生母的庶妹——白林。

    后来秋菊就成了他为了皇位而毫不犹豫牺牲的棋子。

    沈康像是没料到苏芜会反唇相讥，还给侯府扣上了一个不按规矩行事的帽子，愈发恼火，但又实在想不出可以用什么话来反击。

    苏芜不解地看着她，秋菊无奈地指了指梳妆台那边，苏芜定睛一看，已是丫鬟送来了嫁衣。

    苏芜先是不可思议三分，想不到沈行山行事如此细密，连准备嫁衣这一步都替她省了事。

    突然，沈雅怡手里的一个小木球跌落在地上，滚到了苏芜脚边。

    沈雅怡张口想要回答，沈康却又跳出来：“礼生许是碰上了什么事情，再等等吧，应该快来了。”

    苏芜甚至再懒得对他行礼，先随意地扫了一圈四周，才懒洋洋开口接话：“自然是教过的，阿芜也铭记于心。只是我这进府来，未听到有宾客喧哗，堂里也不见火盆，更不见有礼生的身影。我还以为侯府有什么厌恶繁文缛节的规矩，一切都是随心所欲来的。”

    沈行山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感情，冷冷看着沈康，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看得沈康火气愈发大了许多。

    平京的百姓都赶着凑热闹：势不两立的两家大户要结亲，谁能不好奇赶着围观。

    沈康正打算让这个自己不情愿接进来的儿媳在站一会儿，故意把人架在火上烤，不料见苏芜自己掀了盖头，霎时瞪圆了眼。

    小团子正屁颠屁颠跑过来要接，白林先她一步起身，过来扫掉了苏芜手里的木球。木球又重新滚落在地上，小团子和苏芜一时间都挺茫然。

    因为娶进门的是苏贼的女儿，又加上前两日锐锋在苏芜那里吃了闭门羹，沈康气得连喜宴都只是意思般得摆了三两桌，也没往别家递帖子，凡事都按照最简来的。甚至他都想直接什么都不办，就空手等着苏芜进门，但实在碍于是皇帝赐婚，过场还需得走两下。

    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划出一阵疾风，瞬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的三步并作两步要来拦沈行山，却又在离他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了。

    但因为是商议好会和离的假成亲，苏芜心中没有太大波澜，拜别双亲时看着主位上的苏正堂，也没有太大的不舍：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一旁，沈行山的表情有些不悦，瞧着她这身打扮，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芜闻言觉得这个老头儿格外没脸没皮，且就着突然出现的这个姑娘转移了话题不说，还把这缘由都推给礼生。

    大户人家结亲，张灯结彩是惯例，沈行山扫了一眼府里的装潢——不见什么大红的绸缎灯笼，也没贴什么字，正厅门前两旁还特意摆了两大盆枯花，存心给人添堵。

    秋菊看着穿上大红嫁衣被衬得大气又温柔的姑娘，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脑袋上又挨了春翠一巴掌，才反应过来苏芜是在问自己，连忙答道：“这是沈小侯爷送来的，不知是出自哪处，姑娘今儿一问便知。”

    苏芜睡眼惺忪，被春翠秋菊喊醒来时还有些闷闷不乐，搞不懂为何要这么早就得起床。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从热烘烘的被窝里头钻出来，苏芜先被寒气冷得打了个喷嚏。准备伸手拿一件厚衣服披上，却被秋菊拦住了。

    苏芜被这话绕得拐不过弯来：不是在针对她这个苏正堂的女儿吗？怎连自己的儿子带着一并骂了？

    白林被苏芜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沈康估计是个好英雄救美的，又站出来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怡儿还小，以后长大了可要擦亮眼，莫要同你哥哥一样，什么都看得进去。”

    又看一眼里头那几位死人般的面无表情，沈行山心里突然懊悔起来：一开始便该直接接了苏芜去买的宅子，而不是到这里上赶着找不痛快。

    正当她还在辨识人的时候，一道听着格外甜腻的小孩儿声从外头传来，接着一个奶团子摇摇晃晃跑了进来。

    秋菊和春翠在一旁看得也直想抹眼泪，虽然是大夫人当初送姑娘去了庄子，但姑娘来之后，她却并未刁难，甚至很多事情上偏袒着姑娘，胜过了偏袒常年住在一起的二房。而姑娘也乐意喊她一声母亲，现在这样温馨的光景，倒真像亲母女一般。

    沈行山骑马和迎亲的队伍过来时，路都差点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还得早早有人在前头开路。停在府前头，派人通传了已经到了的消息，沈行山便下马等着，负手而立。人群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大都是些什么千古奇闻的话。

    “这应是买的那衣斋里现成的嫁衣吧，平日里摆在外头专给人看的那种。”苏芜走近伸手摸了摸，发现这嫁衣不但看着气派，料子也是极好的，握在手里水一般绵软无骨。

    成婚的日子定得仓促，专门请人缝制嫁衣，平京也偶有女儿家自己动手缝嫁衣的习俗，但两样对于苏芜来说都来不及，只能是买了已经做出的，就是可能不太合身。

    苏芜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浅红罗裙，扎着两个团髻的小姑娘，脑海里搜寻了一番，也没有与她有关的信息。

    看来一开始便抬了场重头戏上来，苏芜心底冷笑一声，索性直接掀了喜帕，直愣愣昂首朝前看去。

    苏芜同沈行山站定，等了半晌，听不见有人开口说声话，四周一片死寂，空气也格外凝重。

    苏芜这才注意到，沈行山虽然也是一声大红的喜服，腰间却配了剑鞘。

    侯府是侯府，沈康同苏正堂不和，与他沈行山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本来是不害怕顶着盖头走路的，总不至于会平地摔了跟头，但有只手托住自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分外安心些。忽地，她又想起前世，与谭言的那次成亲，她在盖头里泪流满面，泪水让她眼前视线模糊不清，连路都只能大概瞧见个影。从门槛到上轿的这段路，谭言并未下马，而是由秋菊扶着苏芜走过的。

    沈康气个半死，白林突然开口说话，冲沈雅怡招手：“来，过来母亲这里，且不要在你哥哥前头当那个讨人嫌的小鬼了。你虽好奇嫂嫂，想和人家亲近，但也该知道什么叫做痴心妄想。”

    苏芜皮笑肉不笑，看着这个算起来和自己沾亲带故的女子，也不说话。

    “新妇过门的礼仪，你母家可是未教过你？”沈康不悦道。

    嗯，那剑又架在白林的脖子上了。

    拾辍好请了妆娘来给苏芜打扮，门又被人推开，苏芜在镜中瞧见是冯彩月进来，心里恰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哦？那府中喜宴，是厨子都出了毛病，还是发帖子的人碰上了什么事情？”苏芜毫不客气地将话又给沈康丢过去。

    沈行山小心翼翼将人送到轿子里头，这才转身上了马，还不忘给看热闹的人一个不屑又顽劣的笑：他们等着看自己和苏芜的笑话，最好是在上轿时就发生什么意外，闹得不可开交，沈行山此举偏不让他们如意。

    天还未亮，将军府里已是人来人往的景象。www.yulishu.com丫鬟小厮们都陆续一个个端着各种衣饰往兰深院走，最前面还专门有人提着灯照路——万一后面队伍里头没看清路摔了，人磕在地上事小，嫁衣落在地上沾了泥，亦或直接被擦破，可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冯彩月这会儿却没按照她的预料走，径直过来接过妆娘手里头的梳子，替苏芜梳头发。

    再系腰带时，苏芜看着秋菊拿着一串红玉珠子往自己腰间别，莫名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重来一世，这次她出嫁的时间早，同冯彩月的感情也没有前世那般深厚，苏芜本以为这次她会按照规矩来，一步步送了自己，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嫂嫂来了，我要见嫂嫂。”小团子奶声奶气站在苏芜旁，好奇地打量着她。

    敲锣打鼓声连天中，苏芜困得打盹儿，眯了一会儿，便感到轿子稳稳停下。

    侯府里头，几个人脸色暗沉，僵硬地坐在位子上等儿媳进门，沈康是最尤其的。

    正厅里坐的人约莫有十几个，除了闹腾的这两个，其他人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看戏，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