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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一整天,她把自己关在家中书房里一个人待着,手机开了免打扰,谁也不见。

    “她怎么了?”姜也有点没反应过来。www.yingraowx.com

    “我说,知道你父亲临终前是怎么评价你的吗?”她好整以暇地说,“他说养你无用!你天生心肠极冷,他十几载爱你护你,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捧到你面前,想不到一言不合你反口就咬,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应该将你生下来。”

    “不是打扰。”姜也心里发疼,“姐姐,偶尔脆弱没关系的,我会陪着你的。”

    谭千渝张口,想说什么,但又把嘴巴闭上。她没办法反驳,这局棋跟齐令颐对上,横竖就是个死。齐令颐有的是法子折磨她,无非是一刀毙命和一刀一刀耗死的区别而已。

    齐令颐啧了一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居然还能这样说,可见是恨毒了你。如果我是你,我只选一个小地方远远躲起来,默默无闻过一辈子。才不会肖想染指他的事业,做一

    也不知是从哪凌空出现的一把刀,明晃晃戳进她眼里,继而戳进她心里。谭千渝突然一下就睁不开眼了,随即呼吸困难,心头似是正在被人一片片地剐,疼得她几乎要挛缩在一起。她的手仓皇地抓住倒车镜,拼命支撑着自己,还想体面地昂头挺胸地站着,却已经比登天还难。

    “是我,来找你谈谈,你在办公室吗?”

    可梁清念要走,这无疑对她是雪上加霜。

    在城南区最繁华的那片钢铁森林里,有三座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哪怕破坏了海岸线的景致,也无人敢置喙,只因为它们属于财大气粗的谭都集团。整体造型似海浪凌空,旋转攀升,于制高点以浪尖收尾,集合经                                                典与现代美学之大成。其中最高的那座足有333.8米之高,巍峨耸立,似皇冠上的明珠。

    “我告诉你也没用,你留不住她的。”他飞快道,“梁清念之所以一直不走,不过是忌惮于目前解约费过高。现在要走,肯定也是有下家肯替她付这些解约费,且实力更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谭都,她之前提过一嘴。这种情况你是留不住的。我就算跟你说了,也是徒增你烦恼。”

    谭千渝头痛欲裂,极难地叹了口气。

    齐令颐哼笑:“该怎么说呢?我倒觉得,晚了。现在你低不低头都不重要了,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包括你的公司。哦不,除了自己亲自下场去当个跳梁小丑。谭都最不需要的就是小丑。”

    “对不起。”

    心如刀绞,大概也就莫过于此。

    姜也拿着手机的手用力捏紧:“你在哪?我去找你。”

    这地方寸土寸金,车位不好找,谭千渝毫不犹豫地将车停在收费高昂的路面停车场,然后给齐令颐打了个电话。她掐的时间很好,电话很快被接起。

    “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有这个苗头你就该告诉我好吗?合着你们一个个什么都清楚,就等着看我笑话!”谭千渝原本被她们临时摆了一道就上火,听到姜也吞吞吐吐的火气更大,一上头就有点收不住了。

    “姐姐,不是这样的。”

    “不行,你好不容易锚定了电影这条路走转型,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不能当你的累赘。”她喃喃道,“再者,现在这样,齐令颐反而不会搞你,要是你再度跟我绑定,可就难说了。”

    没有了能带来足量收益的人气艺人,又没有在制作中的作品,现有进项不足,后续进项也迟迟跟不上,公司就会面临资金链断裂,入不敷出,继而破产。

    谭千渝将百叶长慢慢拽起,又把窗户拉开一条缝。清淡的午后阳光在云朵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将光辉由这片窗户带给整个办公室。她立在窗口,呼吸着微凉的空气,随即从口袋里取出烟来,替自己点上。

    “我知道,我就是……不愿意相信。”声音里流露出一丝颓然与不甘。

    “对不起有用吗?我也不是想听你说这个的!我就想知道她要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软弱与无能。她想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大哭一场,再也不管这些烂摊子。毕竟人生太难了,她也不是全能的神,凭什么不能流泪。

    “小谭?”齐令颐的声音充满了诧异。

    姜也摇头:“姐姐,来不及的。你旗下都是演员,没有偶像歌手,没有综艺流量,演员要红得有作品,作品制作及放送还有周期,你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找到人代替她?”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很好奇,你现在是真的甘心了吗?”

    这些天承受的各种压力,面临的各种难题,林霁的调侃,梁清念的临时倒戈,丛嘉林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圆滑借口,都让她濒临失控的边缘。

    脚边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她看着屏幕上姜也的名字,迟疑着没有接起。

    出了这个门,她必须又得是那个强大到无坚不摧的谭千渝。

    她一个人缩在办公室黑暗的角落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下方川流不息的繁华景象。周末街头行人很多,朋友、情侣、家人,形形色色的人们走在大街上,脸上满是轻松惬意的表情。与她当下的心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因为自己身处谷底,就把另一个充满希望的人再度拽下来。她要她的困难只保留在她手上,而他得按照他的想法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毕竟,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原来在最亲的人眼里,她活着本身都是个错误。

    在这一刻,姜也发现跟自己难过相比,原来他更不能接受谭千渝那么骄傲的人难过。

    “……至少我也能提前想想应对方案吧?至少我可以把资源倾斜给新人,快点培养第二代。”

    她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才将起身所需的能量蓄满,深呼吸好几次,把自己支撑起来。

    他捂着肋部在住宅楼后面找了个长椅缓缓坐下,轻声道:“姐姐,你消消气。”

    谭千渝已然挂了电话。

    她低头看自己的脚,眼前已是一片极模糊的重影。像是又有人当空给了她腹部结结实实一脚,自此她再也直不起身来。只能狼狈地躬身蹲下,呼吸颤抖。

    这个公司她筹建得一点都不容易。前期耗费了她所有的心血与积蓄,也赌上了母亲给她留的所有积蓄。后面被段江城搜刮一遭,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指望着后续靠新项目翻盘,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遥遥无期。

    姜也原本要去乘电梯上楼,但因为进电梯就会没信号,怕火上浇油惹得谭千渝更生气,只好停下脚步往外面走。4月初q市渐渐开始回暖,十来度的天气谈不上多冷,无奈风大。

    “姐姐,要不你把我签回去吧。”姜也故作轻松地建议,“我虽然现在也没什么能力,但至少还有点微不足道的知名度,你可以利用我,再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在深夜无数次的噩梦中,谭玉全斥骂诅咒自己的场景再度浮现在眼前。

    她很快下了结论:“我们俩,至少也要有一个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谈什么?之前不是不欢而散吗?”女人轻笑一声,似是餍足的大猫,此刻对弱小的猎物并无甚兴趣。

    “——每天那么多人死,我也要死,你怎么不去死!”

    姜也抬头望向天空,今天多云,奶油状的云朵一层一层压满了极淡的蓝底,说不出的美。他看了看自己手心新磨出的茧子,低声道:“姐姐,那我们都再坚持一下。”

    周一一大早,整装完毕的谭千渝开车直奔谭都集团。

    “她和她的好经纪人丛嘉林今天下午跑过来跟我说要解约。”谭千渝冷冷说。

    “你知道?”

    “知道么?当年你父亲把你赶了出去,现在我一样会把你赶出去。我只能说,你父亲一点也没看错你,难堪大任,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这句话直接让谭千渝破防。

    “你搞我这么久,不就是想看我低头吗?”谭千渝倚车门仰头看向那座高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平,不带一丝感情,“处心积虑,不就为了这一天?”

    “没事,我就是突然有点累了。”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重新调整过来,“你好好休息吧,我不该在你培训期间打扰你。”

    两人齐齐沉默。

    那个她整个年少时光最崇拜的人,她此生唯一崇拜过的人,她英俊无双的父亲,戴着金丝眼镜,衣着光鲜,居高临下,嘴唇一张一翕,反复对她说着几句话:“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简直是个废物,你伤了爸爸的心。”

    “你说什么?”

    她花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异样:“我不信。我爸爸,说不出这样的话。”

    可她生生忍住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股强大的毅力,使得她生生忍住。

    梁清念一走,她面临的最大问题竟然已经不是新项目的投资问题,而是如何维系现有公司的正常运转。

    “那该怎么样呢?姜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了。”谭千渝轻轻拿手揩去眼角的液体,“或许我真的不是做这件事的料。或许这是老天在提醒我,不应该再继续了。”

    齐令颐语气有多温和温和,说出来的话就有多残忍。

    姜也哑然:“这么快?”

    谭千渝咬住下嘴唇,沉默一阵才开口:“你的意思是,不谈了?”

    “你为什么不亲自看看呢?”

    “我……之前听她说过那么一两次,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

    “姜也,你说,为什么这么难呢?想好好做一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她哽咽道,“我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屁都不是,所有的努力,都可以被别人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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