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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5层的走廊,白色大理石整块镶嵌墙壁上,冰冷又优美。除了段江城外,再无一人。

    保安早就收到消息,一等她出现就将她拦在门口。

    她像是突然被人定住了一般,缓缓扭头,对上他如刀的眼神。

    所幸梦中有千般好,譬如能立刻看到姜也。

    老式的日语歌听了一首又一首,低度的梅酒啤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身边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波。等她再度抬起头来,身边有人的肩膀不小心碰到她的,低声说了句抱歉。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目的,去当齐令颐的看门狗?”

    “哇,捡钱啦!”

    她自是不理。独自烂醉如泥,只顾着醉生梦死。

    那一下甩开的动作太过剧烈,等回过神来,她已被人毫不迟疑地拥入怀中。

    如果说以前她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是十年前被父亲当众从谭都的办公室里打骂出来,那么今天大概就是刷新了记录。她连那个女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自己前夫摆了一道,被人像狗一样拉扯着,打道回府。

    段江城摇了摇头:“你见不到她的,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你再往前走,我会立刻在网上曝出你婚内出轨的事实。然后我会据此跟法院再次起诉,去争取嘟嘟的抚养权。你现在山穷水尽,再往后应该资金状况更差,法院到时候会怎么判,未必能真如你所想。”

    谭千渝没有理会,径直饶过他往前走,被他突然伸出的胳膊挡住。

    电梯犹如火箭,平稳无声地上行,在员工们的需求中一层层停顿。随着员工们不断地走出,这狭小的空间里仅剩她一人。此刻她心潮起伏,嘴唇发抖,几乎已经无法直视电梯镜中的自己。

    这使她忽然觉得分外陌生。原来她自始至终没看清他,哪怕曾为枕边人。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

    谭千渝眼眶通红,目视前方:“我不需要你们欢迎,我只要见齐令颐。我跟她有话没说完。”

    “好多钱啊!都是百元的纸币!”

    他的话停在此刻,因为下一秒,天空下起一片粉红色的钞票雨。那个女人从手袋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扔钱,粉色大钞遇风吹散,纷纷扬扬飘了满地。

    “嗯嗯,那您自己回吧,我们不动手。”

    “我要去见齐令颐。你带路。”她命令。

    最后她说:“那你,叫一声,让我听听?”

    周围路人身后保安都开始低头捡起来,趁保安队长回头看的功夫,谭千渝已经转身进了大厅。

    “姐姐……”

    挂掉电话后,她站在原地许久,胸膛起伏无数次,最终还是选择狠狠擦掉眼泪,转身直奔谭都集团总部,那座最高的摩天大楼。

    跟从前一样,齐令颐的办公室在顶层,75层。她快步跟上,紧贴着前面的员工进入门禁。看到了在最里面右侧电梯旁迎接她的郭效岳。对方一言不发,看见她却视若空气,但与她一道进入电梯后,趁乱按亮了75层的按钮。

    那可不是一个保安,而是一整个保安队。个个五大三粗,体格健壮。

    “学了一辈子的不认命,却偏偏被人强按头要认命。”她捂住额头,慢慢垂下眼帘,“感觉自己,有点失败啊……”

    毕竟活了三十余年,老天只教会谭千渝三个字,就是不甘心。

    无端端地,她觉得浑身发冷,遍体生寒,甚至整个后背开始激起鸡皮疙瘩。冷得不像话,也抖得不像话。但即便在此刻,她上下牙开始打架,脸上仍然没有出现他预料中的那种崩溃与刺痛。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眼睛睁得极大,就想要用力记住这一刻似的。然后那种惊心动魄的眼神,终于定格在他身上。

    谭千渝抬起头来,朝他弯了弯嘴角,自嘲一笑:“你也觉得很卑劣是吧?没错,是卑劣,就像他们对你我一样。可是,凭什么呢?”

    却已有人站在门口等候她。

    谭千渝回头,在某一瞬,眼前的重影突然凝聚在一起,看清了一对微挑的眉梢,含情的瑞凤眼。

    段江城轻飘飘地丢过来一记炸弹。

    从谭玉全到齐令颐,压在她头上的人换了似乎又没换,没人相信她有能力做大事,也没人真正认可她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里,她仍是当初那个只会撂狠话的小姑娘,没有资格跟他们在业内角逐。他们贬低她,把她摁进泥土里,看她满身泥泞地挣扎着冒出头来,又伸出一根手指,将她轻松摁进去。

    姜也轻声道:“因为你不是他们。”

    谭千渝冷笑,对保安队长说:“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我进吗?”

    “老板那边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请回吧。”保安队长的手已经挨上她肩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当晚她一个人浑浑噩噩去了公司附近的半藏居酒屋,独自坐在吧台上,什么菜也没点,喝了个酩酊大醉地老天荒。她是打算如此的,纵使喝酒有万千般不好,但唯独有让人短暂地忘却烦恼这一点,就足矣。

    她的瞳孔落在那人身上时,缩小成一点。

    “你斗不过她的,听话,我带你回去。”

    “姐姐。”

    疑云有一千万朵,比方说为什么此刻他会在这里,又比方说,他在这里大剌剌地出现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再比方说为什么看到他之后她惶惶然失措的心忽然会感到一丝动静。

    谭千渝怒瞪他一眼,将他胳膊打开,往前继续走。

    她神色凝重,对着他的幻影突兀地问了句:“你说,我是不是该向她低头了?是不是我向她低头了,她也许会考虑放过我。”

    在那个虚幻却近乎真实的怀抱里,她偷偷流尽了前三十年的泪水。

    原来并没有人能够总是支持她,为她心

    可明明,原本它应该沉底的。

    “就到这儿吧,小渝。”他低声说。不是商量的语气,是个陈述句。

    “不知道,您回吧,别难为我……”

    “不知道,上面说是个疯子,让看紧了。”

    那人却没放过她,笑着寒暄:“几天不见,姐姐变得更漂亮了。”

    “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些年,特别是这两年,她一直在逼我,用她的方式,把我逼得退无可退,逼到现在连公司都快保不住。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应该识相,应该避免跟这样的业内大佬交锋,应该忍着,毕竟忍一时海阔天空。”她勉强笑了笑,郑重地问他,“姜也,我快撑不住了……我                                                是不是,该向她投降?”

    她眼圈红得越发脆弱,神情动摇又挣扎。

    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www.heyanshu.com你明知道结果如何惨烈,还不死心,非要硬着头皮闯一闯,直到头破血流,也宁肯自己倒在最后一刻,看自己倒下的姿势是何种丑态。

    像是觉察到这话有多好笑似的,她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像是被人戳中了痒痒穴似的,笑个不停,笑到捧腹,笑到几乎站不住,后背不得不贴上那冰冷的大理石,笑到有什么液体浸透了指缝。

    “虽然我现在还没查出你的出轨对象是谁,但那主要是因为我一直懒得查。既然你承认有此事,想来花点力气也未必查不出来,况且我已经有怀疑人选了。你猜,我什么时间能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沉默着喝了一口啤酒,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姜也紧紧握住。

    “段江城,当她的狗也比当我的丈夫好吗?”她的声音莫名生出了一种虚弱。

    “段江城。”

    他堵在她面前,犹如一面密不透风的墙。西装笔挺,连发丝都精致无可挑剔,但他的眼神此刻投递过来,是没有温度的。

    他此刻如一匹孤狼,死死盯着她,脸上毫无笑意,语气却好似闲谈。

    没有父亲的打骂,却比千刀万剐还痛。

    保安队长身后,两个保安跟看笑话似的互相碰碰肩膀。其中新来的那个问:“又一个来碰瓷的?”

    那时说宋萝很轻松。但同样的问题落在自己身上才感到千钧之重。

    如果每件事情都能有个终结,她希望今天能在这里与始作俑者做个了断。不论是何种方式,何种结果。她已准备好与她决斗。

    她回过头来,看姜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将她望着。他将那只手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就好像希望借此传递给她自己所有的力量。不自量力,又天真幼稚。

    “别碰我!”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每每考试不理想,回到家似乎也是这样对着父母大哭一场的。是因为分数不好而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委屈而哭,或者二者皆有,父母总是一改平日的严苛与不近人情,温和又耐心地劝导她,安慰她。这样的事情多了,以至于后面她建立起一种错误的联系,遇到什么困难就习惯于找他们哭诉,然后在他们的支持下推动下再重新站起来想办法去解决。

    “为了那一口气,就要忍下这么许多,都这么多年了,明明都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不肯给我活路!”她说到激动处,猛地甩开他胳膊,双手抱头,肩头耸动,闷声哭起来。

    见到她口中不卑不吭,面露轻蔑:“不好意思啊女士,这里不欢迎你。”

    后来父亲变心脱离家庭后,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说服自己,这样做是没用的。

    她咬牙道:“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毫无道德底线,随随便便地毁掉别人,而我想要赢他们就要赢得光明正大,赢得漂亮才行?”

    朦胧之中,他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也不是没有法子。”她死死盯住眼前的啤酒杯,“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只要把梁清念随便找男人的事情往外一捅,她分分钟塌房,自然失去了对谭都的价值……”

    “快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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