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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挥刀的缘由，就是为了质问上天吗？”
他皱紧眉问于慕清：“她去天音宗干什么？”
尹云晖垂下眼。
另一边，杨悠雁从玉中唤出了梧灵。
*
岳平世“哧”地一笑，“你看看你，哪有要登少侠榜的样子。回过刀冢了吗？”
“我觉得我是。”
尹云晖得知杨悠雁也要去天音宗时，心里一惊。
于慕清心领神会地笑道：“我明白，那我禀告严长老一声，说你过几日回来。你也想开些，缪师兄只是说话直白了些，对你没有恶意的。”
年幼时吃过的苦磨砺了唐暄的心智。他笃定自己不是个能打倒的人，如果命运一次次击垮他，他就会一次次站起，一次次证明给别人看。
杨悠雁叹了一声，既叹师父真的背弃了刀宗的祖先，又叹自己的前途。
尹云晖抽了口气，不想让岳平世看见自己的脸，背转过身去。
他离开前正值变声期，此时声音低沉，已听不出曾经的身份。但他仍有意压
杨悠雁好奇地问：“沈公子和你是一路人吗？”
少年 察觉到不同的含义，诧异中透着迷茫。
她误以为尹云晖是不想和缪远在一起才留下，离开前说了缪远不少好话。尹云晖一直看着地上，没有接话。
杨悠雁难得收拾自己，编了两条松松的长辫，脸洗得白净极了。她双眼又明又亮，映着一袭水绿长裙，笑容含光。
尹云晖还在郁闷中。他知道自己情绪低落时说不出好话，一直闭门谢客。直到三日后启程时，他守在村口，仍然沉着脸。
“可真正的大侠不是靠少侠榜定义的。”
在唐暄还小的时候，母亲客死他乡，有几个好心的乞儿收留了他。他在锦官城苟延残喘，得和流浪狗抢吃食，蹲在高大的府邸外抢人家扔出的被子和破衣，才能侥幸活过一个冬天。
那次劫镖不算成功，唐暄差点被打断胳膊，好在抢到了金银。渐渐地，他变得熟练，甚至能把抢来的吃食分给更小的乞儿，成为了乞儿之间的“大哥”。
她早就猜到梧灵会有人脉，但没想到能牵扯到药谷的人。
他是被唐复打断腿抓上山的。
就如同刀冢层层叠叠的刀，看起来气势磅礴，可每一个又都渺小至极。它们的主人，或许都比他厉害，都比他更有可能成为大侠。但江湖上还有人记得他们吗？
“可人们都不记得你。”
“我原本相信，但天音宗这么一闹，总觉得不太简单。”她道，“不过你也不会告诉我太多，我还是相信吧。”
岳平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那我师父呢？我去这么远的地方，总要给他说一声吧？”
他不敢哭，因为抹泪的时候要摘面具。他发誓在登上少侠榜之前绝不摘面具，他害怕想起自己是那个小小的“唐暄”。
命运诅咒他成为微尘，他却仍然有一个渺小的梦想，想登顶少侠榜，想证明给自己看，想做那些江湖人口中，青史留名、万世不竭的大侠。
杨悠雁就要进入天音宗了，但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震惊，有激动，但更多的是郁闷。
“我事先告诉你，你是我的儿子，在习武一事上受了诅咒，得付出旁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略有小成。要么回到锦官城熬日子，要么留下来，拼出你全部的精力去练刀。是成是败，是走是留，你自己选。”
直到他听见少女的呼喊。
忽然有人道：“又想不开了？”
“问天关。”他很久后回复。
难道他这一辈子的出息，都只有呆在这个小山村中，守刀冢的刀？
他闯了出去，即使遍体鳞伤，也要试一试。
“回了。”
“你不相信？”
她把玉挂在腰间，问：“你既然需要栖身在玉上，看来长铮刀真的被毁掉了？”
如果他用全部的热爱、全部的努力，耗费自己这一生去拼搏，却连山村都走不出的话......他的热爱算什么，他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他走到鞋底都快磨破，还是散不去脑中的郁结。
杨悠雁看着手中的玉。玉呈青白色，有一处缺口，一端缝了红绳，挂在身上刚刚好。它长得低调且廉价，一般人只会觉得是个配饰。
“总比困在这个地方好。”他知道岳平世认出了自己，“五叔还是爱说反话。”
这句话曾让多少少年心潮澎湃，让多少人畅想快意恩仇的故事。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
杨悠雁功夫不算差。她能同于慕清和缪远打成平手，生长在小小山村之中，算得上屈才。
但谁能真正不在意结果？
也就是那日，他看见了刀冢的刀。
会是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杨悠雁不知道。但见梧灵了如指掌，她猜测唐复与梧灵之间也有什么约定。
岳平世见他手上遍布粗茧和伤口，收敛了神色，“你要登少侠榜？”
岳平世收了剩余的话，重重拍在唐暄肩上，迎着阳光离开。他的左臂空空荡荡，但他已经能坦然地束起衣袖了。在此之前，他一直用长袖掩盖着那只断臂，遮掩一段不敢承认的故事。
梧灵沉默了片刻，“你师父确确实实融毁了它，当着八大宗门的面，也当着我的面，否则我不会沉睡这么多年。”
“你怎么没走，在等我吗？”
“可人们只承认少侠榜的名字。”他声音压抑，“帮很多人，救很多人的性命，会被称为‘大侠’吗？守在刀冢一辈子，默默无闻，别人会记住你的名字吗？五叔，你为了心里的志气向唐复拼命，你觉得这算是‘大侠’吗？”
少年立在树荫中，脸上的光影半明半暗。
尹云晖看了她许久，才意识到手松开缰绳，马已经行出了很多步。他掩饰着情绪翻身上马，将面具戴得紧了些，莫名其妙地，半点气都生不起来。
一是担忧杨悠雁会被宗门排挤。
《刀下不留神》
她背着刀，挎着背囊，腰间别着酒囊，朝他大声笑道：“你随便走，我肯定能追上你！”
“我说，我觉得我是。”
“你也是个有胆子闯出去的人，唐暄。”
尹云晖眼中一阵酸楚。
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她跑到客栈去找尹云晖。
所以他拼命练刀，无数次重复，无数次失败，都毫无怨言。
送别几人后，尹云晖折回了山村，有些发闷。
他不想和杨悠雁比较。但每次看见别人，总忍不住想自己承受的苦痛。
原来他走啊走，走到了岳家院墙外。岳平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天，“今天有太阳，苗长得高，做什么都有好收成。外面的日子很好过吧？”
他从不认为热爱刀是错误的，也曾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哪怕登不上少侠榜，热爱本身也足够了。
“好吧。那我请五叔帮忙照看一下，刀冢不能没有人。”
天下第一大宗。
唐复告诉他，这是刀庄的命。这里埋葬着无数前辈，他们都用自己的鲜血来写“侠义”二字。他们做的事，比劫镖更有用；他们帮的人，是天下饱受疾苦之人。
可当他筋疲力竭时，唐暄躺在屋顶，眼角还是会发酸。
梧灵睡了一觉，精神还不错，打呵欠时都带着淡淡的傲慢，“这玉是我寄宿的地方，你要留好，否则妖气暴露的时候我没办法帮你。”
“大概是想要出去看看吧。毕竟，刀庄还是太小了。”
他踏入江湖的第一步，是因他不愿意继续认命。
“不。”他道，“是我不甘心。我想证明自己，告诉所有人我也能登上少侠榜。”
可与那倔强意气相比，更大的磨难在于，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很渺小的人。
二是......他又想到了自己。
梧灵道：“不错，我无法时时刻刻现身，需要一个人代劳。不过他很懒，不一定会帮。”
可真正步入江湖之后，他发现自己只是个平平之辈，只是一个渺小的、不起眼的、甚至不算有天赋的小侠客。
“看了这么多前辈，还想不通？那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大宗。”
他想，为什么。
但尹云晖鬼使神差道：“我留下吧。她没出过剑门村，恐怕会走错路。”
“走吧。”
血脉中沉积的情绪在暗涌，唐暄下意识伸手，被唐复无情地挡住。
于慕清能理解她离开的缘由，“你要与我们一路回去吗，云晖？”
岳平世问：“你的刀叫什么？”
何况他除了热爱，一事无成。
如果他注定如砂砾般被人遗忘，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年轻气盛嘛，多闯闯，万一就想开了呢。”
尹云晖沉沉一“嗯”。
他始终握着刀，一柄牛皮刀鞘都被磨破卷边、刀柄发白的青铜横刀。与刀冢的刀相比，这柄横刀潦草至极，像是只有几百文钱的货色。
唐暄注定是个不走运的人，但他，想要摆脱所谓的“命运”。
“你的师父不在附近，告诉了也没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稍大些之后，唐暄偷偷地看其他人劫镖，学会了些许功夫。他靠自己的脑子，去截了人生中第一次镖。
唐暄性子犟，越强硬他越别扭。他本一意回锦官城做乞儿，但唐复问他：你一辈子，只想抢夺吃食来活下去么？
] “你挥刀的缘由，就是为了质问上天吗？”
他皱紧眉问于慕清：“她去天音宗干什么？”
尹云晖垂下眼。
另一边，杨悠雁从玉中唤出了梧灵。
*
岳平世“哧”地一笑，“你看看你，哪有要登少侠榜的样子。回过刀冢了吗？”
“我觉得我是。”
尹云晖得知杨悠雁也要去天音宗时，心里一惊。
于慕清心领神会地笑道：“我明白，那我禀告严长老一声，说你过几日回来。你也想开些，缪师兄只是说话直白了些，对你没有恶意的。”
年幼时吃过的苦磨砺了唐暄的心智。他笃定自己不是个能打倒的人，如果命运一次次击垮他，他就会一次次站起，一次次证明给别人看。
杨悠雁叹了一声，既叹师父真的背弃了刀宗的祖先，又叹自己的前途。
尹云晖抽了口气，不想让岳平世看见自己的脸，背转过身去。
他离开前正值变声期，此时声音低沉，已听不出曾经的身份。但他仍有意压
杨悠雁好奇地问：“沈公子和你是一路人吗？”
少年 察觉到不同的含义，诧异中透着迷茫。
她误以为尹云晖是不想和缪远在一起才留下，离开前说了缪远不少好话。尹云晖一直看着地上，没有接话。
杨悠雁难得收拾自己，编了两条松松的长辫，脸洗得白净极了。她双眼又明又亮，映着一袭水绿长裙，笑容含光。
尹云晖还在郁闷中。他知道自己情绪低落时说不出好话，一直闭门谢客。直到三日后启程时，他守在村口，仍然沉着脸。
“可真正的大侠不是靠少侠榜定义的。”
在唐暄还小的时候，母亲客死他乡，有几个好心的乞儿收留了他。他在锦官城苟延残喘，得和流浪狗抢吃食，蹲在高大的府邸外抢人家扔出的被子和破衣，才能侥幸活过一个冬天。
那次劫镖不算成功，唐暄差点被打断胳膊，好在抢到了金银。渐渐地，他变得熟练，甚至能把抢来的吃食分给更小的乞儿，成为了乞儿之间的“大哥”。
她早就猜到梧灵会有人脉，但没想到能牵扯到药谷的人。
他是被唐复打断腿抓上山的。
就如同刀冢层层叠叠的刀，看起来气势磅礴，可每一个又都渺小至极。它们的主人，或许都比他厉害，都比他更有可能成为大侠。但江湖上还有人记得他们吗？
“可人们都不记得你。”
“我原本相信，但天音宗这么一闹，总觉得不太简单。”她道，“不过你也不会告诉我太多，我还是相信吧。”
岳平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那我师父呢？我去这么远的地方，总要给他说一声吧？”
他不敢哭，因为抹泪的时候要摘面具。他发誓在登上少侠榜之前绝不摘面具，他害怕想起自己是那个小小的“唐暄”。
命运诅咒他成为微尘，他却仍然有一个渺小的梦想，想登顶少侠榜，想证明给自己看，想做那些江湖人口中，青史留名、万世不竭的大侠。
杨悠雁就要进入天音宗了，但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震惊，有激动，但更多的是郁闷。
“我事先告诉你，你是我的儿子，在习武一事上受了诅咒，得付出旁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略有小成。要么回到锦官城熬日子，要么留下来，拼出你全部的精力去练刀。是成是败，是走是留，你自己选。”
直到他听见少女的呼喊。
忽然有人道：“又想不开了？”
“问天关。”他很久后回复。
难道他这一辈子的出息，都只有呆在这个小山村中，守刀冢的刀？
他闯了出去，即使遍体鳞伤，也要试一试。
“回了。”
“你不相信？”
她把玉挂在腰间，问：“你既然需要栖身在玉上，看来长铮刀真的被毁掉了？”
如果他用全部的热爱、全部的努力，耗费自己这一生去拼搏，却连山村都走不出的话......他的热爱算什么，他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他走到鞋底都快磨破，还是散不去脑中的郁结。
杨悠雁看着手中的玉。玉呈青白色，有一处缺口，一端缝了红绳，挂在身上刚刚好。它长得低调且廉价，一般人只会觉得是个配饰。
“总比困在这个地方好。”他知道岳平世认出了自己，“五叔还是爱说反话。”
这句话曾让多少少年心潮澎湃，让多少人畅想快意恩仇的故事。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
杨悠雁功夫不算差。她能同于慕清和缪远打成平手，生长在小小山村之中，算得上屈才。
但谁能真正不在意结果？
也就是那日，他看见了刀冢的刀。
会是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杨悠雁不知道。但见梧灵了如指掌，她猜测唐复与梧灵之间也有什么约定。
岳平世见他手上遍布粗茧和伤口，收敛了神色，“你要登少侠榜？”
岳平世收了剩余的话，重重拍在唐暄肩上，迎着阳光离开。他的左臂空空荡荡，但他已经能坦然地束起衣袖了。在此之前，他一直用长袖掩盖着那只断臂，遮掩一段不敢承认的故事。
梧灵沉默了片刻，“你师父确确实实融毁了它，当着八大宗门的面，也当着我的面，否则我不会沉睡这么多年。”
“你怎么没走，在等我吗？”
“可人们只承认少侠榜的名字。”他声音压抑，“帮很多人，救很多人的性命，会被称为‘大侠’吗？守在刀冢一辈子，默默无闻，别人会记住你的名字吗？五叔，你为了心里的志气向唐复拼命，你觉得这算是‘大侠’吗？”
少年立在树荫中，脸上的光影半明半暗。
尹云晖看了她许久，才意识到手松开缰绳，马已经行出了很多步。他掩饰着情绪翻身上马，将面具戴得紧了些，莫名其妙地，半点气都生不起来。
一是担忧杨悠雁会被宗门排挤。
《刀下不留神》
她背着刀，挎着背囊，腰间别着酒囊，朝他大声笑道：“你随便走，我肯定能追上你！”
“我说，我觉得我是。”
“你也是个有胆子闯出去的人，唐暄。”
尹云晖眼中一阵酸楚。
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她跑到客栈去找尹云晖。
所以他拼命练刀，无数次重复，无数次失败，都毫无怨言。
送别几人后，尹云晖折回了山村，有些发闷。
他不想和杨悠雁比较。但每次看见别人，总忍不住想自己承受的苦痛。
原来他走啊走，走到了岳家院墙外。岳平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天，“今天有太阳，苗长得高，做什么都有好收成。外面的日子很好过吧？”
他从不认为热爱刀是错误的，也曾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哪怕登不上少侠榜，热爱本身也足够了。
“好吧。那我请五叔帮忙照看一下，刀冢不能没有人。”
天下第一大宗。
唐复告诉他，这是刀庄的命。这里埋葬着无数前辈，他们都用自己的鲜血来写“侠义”二字。他们做的事，比劫镖更有用；他们帮的人，是天下饱受疾苦之人。
可当他筋疲力竭时，唐暄躺在屋顶，眼角还是会发酸。
梧灵睡了一觉，精神还不错，打呵欠时都带着淡淡的傲慢，“这玉是我寄宿的地方，你要留好，否则妖气暴露的时候我没办法帮你。”
“大概是想要出去看看吧。毕竟，刀庄还是太小了。”
他踏入江湖的第一步，是因他不愿意继续认命。
“不。”他道，“是我不甘心。我想证明自己，告诉所有人我也能登上少侠榜。”
可与那倔强意气相比，更大的磨难在于，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很渺小的人。
二是......他又想到了自己。
梧灵道：“不错，我无法时时刻刻现身，需要一个人代劳。不过他很懒，不一定会帮。”
可真正步入江湖之后，他发现自己只是个平平之辈，只是一个渺小的、不起眼的、甚至不算有天赋的小侠客。
“看了这么多前辈，还想不通？那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大宗。”
他想，为什么。
但尹云晖鬼使神差道：“我留下吧。她没出过剑门村，恐怕会走错路。”
“走吧。”
血脉中沉积的情绪在暗涌，唐暄下意识伸手，被唐复无情地挡住。
于慕清能理解她离开的缘由，“你要与我们一路回去吗，云晖？”
岳平世问：“你的刀叫什么？”
何况他除了热爱，一事无成。
如果他注定如砂砾般被人遗忘，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年轻气盛嘛，多闯闯，万一就想开了呢。”
尹云晖沉沉一“嗯”。
他始终握着刀，一柄牛皮刀鞘都被磨破卷边、刀柄发白的青铜横刀。与刀冢的刀相比，这柄横刀潦草至极，像是只有几百文钱的货色。
唐暄注定是个不走运的人，但他，想要摆脱所谓的“命运”。
“你的师父不在附近，告诉了也没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稍大些之后，唐暄偷偷地看其他人劫镖，学会了些许功夫。他靠自己的脑子，去截了人生中第一次镖。
唐暄性子犟，越强硬他越别扭。他本一意回锦官城做乞儿，但唐复问他：你一辈子，只想抢夺吃食来活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