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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来了,又来了!

    方寓宁闷着脑袋只顾着爬楼梯,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十二层。

    沈赫行见她身形僵硬,倾身向她靠近,在她耳边说道:“没事,不用紧张,大家都很随意。”

    巡回护士笑道:“今晚你们科室聚餐啊?”

    可方寓宁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她整个人如坐针毡,欲哭无泪。

    明明是很温暖的景象,方寓宁却压抑不住地失落和惆怅起来。

    她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半是气愤半是难过地想。

    “你就知道他不是?你一个小姑娘注意着点儿,别被占便宜了!”赵月欣又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还有,不要人家对你好,你就上赶着跟人家交朋友,知不知道什么叫笑面虎?人家表面上笑嘻嘻对你,背后转过来马上捅你一刀……”

    方寓宁手脚发冷,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面上强作镇定:“嗯。”

    偶尔有装修的电钻声从不远处传来,尖锐刺耳令人心烦。

    方寓宁站直,不由自主地往上走了几阶楼梯,居高临下地看着霍颖。

    方寓宁摇头,沈赫行提议:“那我们再去吃一点?”

    他肩宽腿长,相貌不凡,皮相骨相都挑不出毛病,可方寓宁觉得,他身上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份不管在任何场合,都不慌不乱的游刃有余。

    沈赫行搁下筷子,端起白梨汁,嘴唇靠着玻璃杯沿喝了一口:“还想吃什么告诉我。”

    “嗯,”夏夜的风吹散身体的燥热,方寓宁将头发挽到耳后,“我师兄这周也轮转到胃肠外科了,我还是在他手底下干活,他人可好了,知道我要考研,专门给我减少了工作量,让我专心复习。”

    她想,这大概就是很多人所说的,能在社会上混得很好的人吧。

    “好呀!”方寓宁说道,“我们去吃点有烟火气的吧。”

    正高副高是食物链顶级,他们当然随意了!你作为张院长爱徒,各个主任都喜欢你,你当然也随意了!

    等她说完,方寓宁才不高兴道:“人家一个主治医生,没事儿害我一个实习生干什么?如果叫人家去好好复习叫害人的话,我们班上不知道有多少同学想这样被师兄师姐‘害’。”

    孙主任坐在沈赫行旁边,他倒是想小酌两口,但是被吴老师一瞪,只能讪讪把手缩回去。

    一片欢声笑语中,菜渐渐上齐了。

    沈赫行看到她,不确定地看了眼楼层标识:“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知道了。”

    沈赫行这样的人,如果知道那件事,恐怕也会像陈靖文那样,再也不搭理她吧。

    这一开门,让阳光也钻了进来,一半打在灰暗的楼梯间墙面,一半打在沈赫行的面庞。

    这一个小姑娘,你问人家一句,跟劝酒似的,不太好看,但是你问都不问,又显得自己看人下菜碟,看人家是个实习生就直接忽略人家,没风度。

    方寓宁笑着颔首:“好,谢谢魏老师。”

    “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最后去了一家炒饭店,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还有厨房锅铲和锅碰撞的声音,方寓宁不禁想,这才是吃饭的地方啊!

    “哎呀,刚好七点,咱们可以赶上老魏组的局。”孙主任脱下手术服,放松着肩颈。

    关掉手机,方寓宁在角落的小板凳坐下,她抱着膝盖,眼泪止不住地流。

    去吃饭的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孙主任的爱人,内分泌科的主任吴老师。

    不过好在后来她还是明白了他们的苦心,没有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他动作利落,打字毫无卡壳,令方寓宁想起,不久前在餐桌上,他是如何回答老师们一个又一个抛过来的问题。

    说完她转身就走,她怕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她整个人都将溃不成军。

    “噢噢,那好,小姑娘,你喝那个榨的白梨汁,那个好喝,我儿子最爱喝那个。”

    赵月欣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个名字,曾经引起他们家庭多次争吵,甚至差一点,方寓宁就要变成那种不服管教的女儿。

    其实相对于其他科的科室聚餐,胃肠外科真的算随意的了,这不,住院医生规培医生那两桌都开始吃了。

    胃肠外科的医生多,还有像吴老师这样的家属,他们包了一个厅,订了三张桌子。

    方寓宁刚坐下就开始后悔,她怎么就脑子一抽来了呢,看看这满屋子的正高副高,她感觉这顿饭她得吃出胃溃疡。

    方寓宁回过神来,朝他笑笑:“没事,走吧。”

    为难之际,沈赫行                                                先道:“魏老师,我们俩都不喝酒。”

    “最近实习得怎么样,还顺利吧?”

    霍颖先打破沉默:“好久不见。”

    方寓宁辩解道:“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沈赫行回完消息,抬起头来问:“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走在路上吹着晚风,沈赫行问:“吃饱没有?”

    方寓宁冷声道:“我今天看到霍颖了。”

    晚上,方寓宁倚靠着天台的栏杆,戴着耳机跟赵月欣视频通话。

    “嗨,别提了,”魏主任一摆手,“数学和语文加一起,连一百都没有考到!人家老师问起来,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在咱们医院上班!”

    沈赫行接完电话进来:“你点的什么?”

    方寓宁没回答,只是叹声气,问道:“师兄,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是她,最缺少的东西。

    她朝沈赫行那边靠近,悄声说:“谢谢师兄。”

    我呢?我算个什么东西?!!

    “师兄……”方寓宁喃喃出口。

    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方寓宁,毫不躲闪,声音一如既往透着凉薄。

    “妈!”方寓宁急道,“你别乱想!我们才认识几天!”

    今天有个师兄请假,人手不够,所以方寓宁被叫来手术室帮忙。

    “行,你注意休息,想吃什么就买来吃,别亏了身体。”

    一轮敬完,大家就各回各家,洗洗睡觉,明天接着去医院上班。

    他看了眼菜单:“我也要一份扬州炒饭。”

    于是,她只能放下筷子,苦涩地喝白梨汁。

    突然,方寓宁碗里出现一块油光亮色的排骨,她惊喜地看向旁边,只见沈赫行正在用公筷给她夹虾仁。

    “嗯!”

    可或许是聊天聊得太投入,大家连餐盘都不转了,而方寓宁面前,放的刚好是一盘蚝油包菜。

    “嗯。”方寓宁看了眼不远处,在黑夜中亮着的,江医大附一院的院标,“我困了,明天还要上班,先挂了。”

    “那正好,我们一起进去。”沈赫行打开沉重的灰色防火门,让方寓宁先走。

    居然敢坐在大佬这一桌!

    “扬州炒饭。”

    一顿饭进入尾声,住院医生和规培生或是端着饮料,或是端着酒杯,过来挨着给正高副高们敬酒。

    那光照得他瞳孔颜色都变浅许多,睫毛上也跳跃着金色的颗粒。

    楼梯间内一片寂静,老旧的大理石阶梯被磨出许多痕迹,犄角旮旯里塞满了灰尘,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维持着光亮。www.yuhege.com

    “好嘞!”胖胖的老板娘冲着里面的厨子喊道,“两份扬州炒饭!”

    她不知道该不该拒绝,求救地看向沈赫行,见沈赫行对她点了下头,她才答应道:“嗯,好的孙老师。”

    赵月欣却没像她一样露出高兴的表情:“你那个师兄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是啊,”孙主任看向方寓宁,笑呵呵道,“实习同学也去,今晚你们魏老师请客,咱们去多吃点。”

    可惜的是,尽管她的身体占据高位,她的性格底色,却永远比霍颖软弱几分。

    魏主任正在给其他人倒酒,他视线扫过方寓宁,迟疑了几秒钟。

    “你还不信?社会上就是有这么险恶,你师兄不是,总有人是这样。我跟你讲,这个世界上,希望你过得不好的人是最多的,唯一盼着你好的人,只有我和你爸!”

    她清了清嗓子道:“看到就看到了,反正这是你在江城待的最后一年,以后估计你俩就见不着了。”

    .

    方寓宁不敢转餐盘,只能等着喜欢的菜转到自己面前,才夹上一筷子。

    既得体,又不冷场,不住惹人夸赞。

    “你也看开点,这也算是你吃到的第一个教训,你还小,吃点亏也是好事,总比以后吃更大的亏好。”

    叫我看开点,说得倒是轻巧,被人诬陷,从八年制降级到五年制的,又不是你们。

    “认识几天又怎么了?你现在长大了,我把话说得直白点,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下午才见面晚上就能一起乱搞,你以为他们有耐心在那儿周旋个一年半载才产生感情?”

    沈赫行手机屏幕亮起,他又解锁给人回消息。

    喝酒不成,他只能转来唠家常:“老魏啊,最近期末考试完了,你儿子成绩怎么样啊?”

    方寓宁哑声道:“一时没注意,走过了。”

    她只好又下了两层楼,刚好在楼梯口碰到沈赫行。

    这家炒饭店打扫得很干净,桌上没有一丁点油污,方寓宁靠在桌上,手撑着右脸,看着在外面接电话的沈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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